75 ☆、懷孕·決絕(3)
季節第二次捂着嘴從飯桌跑開,郗非寒皺着眉仰頭喝幹剩下的半杯牛奶,把玻璃杯重重擱回桌面,他拉開椅子回房間換衣服。
再回客廳時,季節剛好撫着胸口從衛生間出來。
他拿起沙發上的羽絨服走過去給她披上,看着她輕輕嘆息,“走吧。”
季節仰起慘白的小臉,眼神有些迷離,“去哪裏?”
“醫院。”他邊說邊伸手幫她拉羽絨服的拉鏈。
“我沒事的,只是有點低燒,家裏有感冒藥,吃完睡一覺就好了。”
郗非寒直接無視她的話,拉着她到玄關處換鞋,然後出門。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郗非寒是心裏有氣不想開口,季節是胃裏不舒服沒精神開口。
到醫院的時候,挂號處沒什麽人,醫護人員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小姑娘,見到他們表現得相當的不淡定,一看就知道是八卦妹甄小陸的同道中人。
“郗先生好,請問要挂什麽科?”小姑娘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好幾圈,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郗非寒冷着臉沒什麽表情,回頭看一眼精神不振的季節,瞳眸眯了眯,沉默稍許才答了兩個字,“婦科。”
小護士嘴巴張成“O”型,而季節,如同被人當頭狠狠敲了一棒,瞬間清醒過來。
饒是她再遲鈍,“婦科”二字代表什麽還是知道的。
她怔在那裏不知所錯。
郗非寒淡定地掏出錢包數出挂號費,小護士愣了半天才回過神,接過錢重新進入工作狀态,時不時偏斜視線偷偷打量季節。
挂完號,郗非寒見季節傻兮兮地盯着他看,正欲開口卻見她猛地轉身往醫院大門口跑,途中不巧迎面與一個抱孩子的女人擦身而過,那小男孩手裏拿着的奶油面包又刺激了她的胃,她奔到角落裏難受地幹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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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非寒見狀趕緊跑過去,愛憐地輕撫她的後背,“節節,別緊張,放松一點。”
季節好一陣才緩過勁,全身虛脫地靠到郗非寒肩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氣。
“非寒,我想回家……” 她滿臉淚水地攥着身前的柔軟衣料哀求,這種時候,她不想在外面待着。
郗非寒長長地嘆了口氣,“好,我帶你回家。”毫不顧忌周圍人異樣的眼光,将她打橫抱起。
她害怕成這樣,他心裏沒來由一陣怒火,更加怨恨某個只考慮自己痛快的賤男人。
到家時季節昏昏沉沉睡過去,郗非寒難安下心,還是打電話叫了醫生來家裏。
檢查的結果毫無懸念:懷孕五周。
因為不敢亂用藥物,醫生只給季節輸青黴素,配合物理降溫法,效果還算明顯,晚上溫度就降回到正常範圍內。
“病人的情緒很不穩定,妊娠早期過度緊張會導致流産的概率增大到平常的3倍。另外,病人患有重度貧血,對胎兒的發育非常不利,建議短時間內把身體調理到最佳狀态。”
這是醫生離開前的叮囑,郗非寒聽了想殺人。
他不明白,紀司念到底憑什麽,憑什麽事事與季節争鋒相對?憑什麽把季節折騰得半死不活?憑什麽擺出一副掌控全局的姿态?
坐在床邊靜靜凝視季節的睡眼,他悵然無限。
傻丫頭,前前後後傻了十幾年,吃了比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多的苦,這些所有加起來,難道還不足以抵抗那個該死的賤男人嗎?為什麽非要一次一次義無反顧地撲進舊時的漩渦?
心情欠佳地回到客廳抽煙,無意中瞥見桌上的大紅喜帖,鬼使神差的拿起來看,只一眼,他便被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
早上七點,生物鐘準時把季節叫醒,她起床準備早餐,然後像往常一樣推開郗非寒的房門催他起床。
郗非寒洗漱完坐上桌子,見她像個沒事人一般大口喝着南瓜粥,懸吊多時的一顆心總算歸位,倒也樂得享受久違的少爺級待遇。
飯畢,照舊是各自忙碌。季節臉上的笑容一直維持到郗非寒出門,把碗筷收到廚房清洗幹淨,她捂着腹部坐進沙發,偌大的空間只剩下一個人,心裏隐隐有些難受。
握着手機看了許久,她終于鼓足勇氣撥通紀司念的電話,彩鈴剛響就有一把溫柔的女生提示: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
挂斷再撥,還是一樣的提示。
三次過後,她選擇放棄。
想打給他秘書,翻遍了通信錄也沒找到Freya的號碼;打思路總機要求轉接總裁辦,前臺小姐很有禮貌地問是否有預約,在得到否定答案後婉言拒絕;打給甄小陸,老天保佑總算通了,甄小陸告訴她紀司念正在和V電子的人開會。
又坐了會兒,季節拿了車鑰匙出門。
新聞裏說,致遠的員工已經搬到思路辦公,如果她的辭職信紀司念還沒有批,那麽應該能進思路。
十分鐘後她開到思路,停車場當班的保安認識她,半個字沒說直接放行。電梯載着她一路向上,出乎意料的卻在五十四樓突然停下,當梯門分開的時候,她看到幾張熟悉的臉。
紀司念、林湖、支恺,還有一個,如果她的記憶沒錯,站在紀司念左手邊的男人應該是傳之意,她曾經想盡各種辦法去拉攏過的人。
此刻,四個人,八只眼睛齊齊盯着她看。
“喲,紀太太這是查崗來了?”傳之意抱着手臂打趣。
一句話惹得林湖和支恺哈哈大笑。
季節尴尬地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這突如其來的偶遇,她完全沒有準備,“紀太太”三個字此刻聽起來只覺胸口泛酸,垂下眼睑,她挪動腳步移到最角落裏。
其餘幾人終于發覺氣氛不對勁。
“呃……你們這是……”傳之意成了丈二和尚,視線在季節和紀司念之間來回打轉。
對于這樣的情形,林湖和支恺見怪不怪,前者搖頭後者聳肩,均是抱着無奈心理隔岸觀火。
紀司念淡淡勾唇,什麽都沒說,對着電梯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如此正式,傳之意笑出聲,也難得去糾結,擡腳跨進電梯,另三人随後跟上。
短短一層樓的距離,半分鐘不到的時間,季節卻覺得度秒如年。
到了五十五樓,紀司念依然客氣地請傳之意先行,林湖和支恺很有默契地飛速逃離現場。
當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季節擡頭,對上那雙透着距離感的清冷黑瞳,心裏涼涼的,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她在紀司念踏出電梯後跟上。
總裁辦裏,甄小陸正端着電熱水壺從內間出來,看到季節雙眼大放光彩,興奮得只差沒尖叫。
紀司念什麽都沒說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季節邁步想跟上去,被Freya叫住,“季小姐請留步,總裁和V電子的傳總有要事相商,您不方便進去。”
季節怔了怔,不無自嘲地彎彎唇。自己這是怎麽了?竟然公私不分起來。
心不在焉地踱步到沙發邊坐下,她靜靜等待。牆壁上挂鐘指向11:30,Freya用座機撥打外線,聽口氣是在和某家餐廳讨論菜單,想必是紀司念中午要宴請傳之意。
甄小陸抱着一堆零食蹑手蹑腳擠到季節身邊,“節姐姐,你餓不餓?”
季節搖頭,甄小陸咂咂嘴,拆了個面包兀自開吃。色拉醬和肉松的味道撲鼻而來,季節好不容易平靜了一上午的胃又翻騰起來,她趕緊捂住嘴朝外面跑。
“節姐姐,你怎麽啦?!”甄小陸大叫一聲,跳起來追出去。
內外間隔音效果超好,如果門完全緊閉,外面就算鬧翻了天裏面都毫無感知。Freya天人交戰了一分鐘,還是敲響了內間的門。
正在商讨公事的幾人被打斷,紀司念拿過遙控器對準門的方向按下“OK”鍵,“叮”一聲響後,門被推開。
“紀總,季小姐好像不太舒服,捂着嘴跑去衛生間吐了。”Freya如實彙報。
紀司念眸色悠然轉深,下一瞬若有所思的表情卻又歸于平靜,他唇邊的弧度一現而逝,淡淡說了四個字,“我知道了。”
就這樣?傳之意詫異。
“紀司念同學,你可真不是一般的鐵石心腸。”未來老婆身體不适他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談工作,換成是別的任何一個男人,早沖出去噓寒問暖了。
林湖和支恺互相對視一眼,前者忍不住問,“司念,你和季節在鬧什麽別扭?”明明都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天天折騰來折騰去的,也不嫌累得慌。
紀司念似沒聽見,從桌面拿起兩份文件遞給傳之意,“你看一下微電影的劇本和拍攝流程策劃書。”
牛頭不對馬嘴,傳之意懶得再說,拿起資料埋頭翻閱。
關于微電影,傳之意看完思路準備的東西,只發表了一點意見,“換女主角。”
支恺愕然,“我們定的女主角是目前最适合的人選,外形青春靓麗,人氣如日中天,更難得的是她和男主角同一家經紀公司,緋聞從沒斷過,宣傳的時候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做文章。”
傳之意搖頭,說出自己的想法,“換芮七夕。”
支恺雙手一攤,無奈道,“芮名模已經宣布隐退了。”
傳之意堅持己見,“女主角必須是芮七夕。”
“你這不是……”
“沒問題。”紀司念适時出聲打斷支恺,看向傳之意,他緩緩掀起唇弧,“兩個條件。”
“你說。”
“據我所知,貴公司正計劃在西區軟件園新建一座辦公大樓。”
傳之意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V電子所有高層昨天讨論了一上午才決定的事情,24小時不到消息竟然就走漏到思路了!
紀司念淺淺一笑,語氣波瀾不驚,“另外,我還知道你們有一款平板電腦将在4月中旬上市,我要這兩個項目。”
傳之意拍案而起。
“靠!紀司念你打劫啊?!”渾水摸魚還如此理直氣壯,這厮果真不是什麽好鳥!難怪季節被他吃得死死的。
“稍安勿躁,我不會讓你吃虧的。”紀司念執筆改了廣告策劃案裏女主角的名字,補充道,“朵萊廣告片的女主角我也給你換成七夕。”
傳之意躊躇,說不動心那是假的,但是,“平板電腦的案子可以給你,辦公大樓我做不了主,必須回去跟老頭子商量。”
紀司念想了想,“OK,我等你的好消息。”
旁邊支恺恍然大悟,拍手叫好,“名模芮七夕與前未婚夫再度合作,告別熒幕最後之作,不錯的噱頭。”混合着早前的八卦新聞一炒,确實要比剛出道不久的玉女明星的緋聞來事太多。
林湖遞上早就準備好的文件,“那我們接着說線上、線下推廣,上周我們針對投放渠道做了一百份問卷調查,根據最後彙總的結果選了十個線上投放平臺。”
傳之意認真看完,“我只有一個要求,精準定位,不要瘋狂投入。”
紀司念自信一笑,“思路從不做砸錢的營銷方式。”
傳之意沉吟一下,沒再說什麽。
公事談到一點鐘結束,一行人出門時外間三人均是沉默地坐着。
見他們出來,季節慌忙站起身,默契的,紀司念第一眼朝她看來。
其餘人悄悄退出辦公室,把空間留給無語對望的兩人。
纖長的睫毛上下閃動,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司念——”低聲喚他的名,她說,“對不起……”
他的神色稍有柔和,站在原地等她的下文。然而,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來挽回。
他的耐心被無聲的沉默耗盡,不願再等,轉身離開。
她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直到他步入走廊後右拐,她的視線再也追逐不到。
恍然記起那日從思路離開時他說的話:季節,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你今天走了,我們從此形同陌路。
頹然地坐回沙發裏,她将腦袋深深埋進臂彎。
要怎麽樣,到底要怎麽樣他才肯不計較那麽多?在愛情裏,究竟什麽才算是公平?他們就不能好好的像對普通戀人一樣相處嗎?
老死不相往來……
上帝作證,她從未想過。
…………
午飯是甄小陸打包的外賣,雖然沒胃口,季節還是強迫自己吃了一些,好在不是太油膩的食物,她的胃沒有發出抗議。
紀司念兩點鐘返回五十五樓,身後跟着龍天湖,Freya和甄小陸起立問好,季節坐着沒動,眼睜睜看着紀司念走進辦公室。
甄小陸心裏替季節着急,利用上洗手間的時間撥了電話給支恺,誰知支恺簡直是氣死人不償命,支支吾吾說了半天的廢話,完了還勸她少操點心,氣得甄小陸用新學的四川方言臭罵了他一通。
時間一分一秒地不停流逝,有人默默等待,有人忙碌辦公。
一扇門,隔開兩顆心。
或許,這便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季節一直坐在外間的沙發上等待,四點鐘接到郗非寒的電話,怕打擾到Freya和甄小陸,她跑去對面會客室接聽。
郗非寒提醒她別忘記吃藥,順帶交待了近幾天的行程,他要去外地出差。
再回總裁辦,外間只剩下甄小陸一個人。
“節姐姐,紀大人剛剛已經走了。”甄小陸擔憂地說。
季節呼吸凝滞,怔了好一陣才回神,遲緩地點點頭,她微微笑了笑,走到沙發邊拿了自己的包轉身離開。
一路狂飙回到家,她甚至連鞋都忘記換,倒進沙發裏蜷縮成一團,整個人虛軟得毫無生氣可言。
窗外夜幕低垂,很快便是黑暗一片。
不知道躺了多久,她起身回房,然後在恩雅的歌聲裏一夜無眠。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聽恩雅的永恒之約,越聽越好聽~~~~~
呃~~~我想說,季節的孩子~~~估計~~~~會~~~~~
哎~~~~~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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