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哪還能睡得着，擡手搓搓眼睛，江白也爬了起來，慢悠悠走出房間，取了自己的洗漱用品，晃進了衛生間。

首先，廖穎只是在衛生間一牆之隔的陽臺講電話，其次，牆壁的隔音效果太差，最後，江白一直站在那裏，沒有打開水龍頭也沒有別的舉動，這樣一來，她想不聽到外面人說話都困難。

“我明明從七月下半月開始做的，一直到八月底，個半月，怎麽會無緣無故少了半個月？”

幾秒鐘的安靜。

“可是我沒有曠工也沒有休假呀，你們連休息天都沒有，我根本就——”

又是幾秒鐘的靜默。

起初的時候廖穎的聲音還是溫和的，說到後面就帶了點急切，音量提起來，不過還算是克制并客氣的。江白在裏頭默默聽了一會兒，大致聽出些意思，擰了眉，若有所思。

陽臺上，廖穎的電話仍在繼續，說到什麽押金沒有了的時候，江白實在聽不下去了，幾步從衛生間出來，走到陽臺門口，聽着她講。

“你當初明明說了押半個月工資的，怎麽會又沒有說過呢，那半個月的錢你要跟我怎麽算？”

“……”

一分鐘之後，廖穎一句話講到一半突然停住，頓一下，拿來手機看了看，居然已經挂了。沒有猶豫，趕緊又撥過去，一連幾個都沒有接通。

到了這個時候，江白明顯感覺出廖穎身上隐隐散發的怒氣。不要說廖穎，任何一個人恐怕都要氣死了吧！江白也壓抑着替她忿忿不平的情緒，出聲叫她，

“小穎，發生什麽事了嗎？”

注意力一直在電話上，沒發現身後有人，突然有聲音出來，吓得氣沖沖的老板娘一個激靈，沒回頭，也沒動，出了一口氣，才回：“沒事，一點小問題。”

身後的人皺眉：“小問題？你說出來我聽聽，是怎麽回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可以——”

“不用！謝謝你的關心，我可以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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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穎果斷的拒絕，态度也是強硬，就是不打算讓江白摻合進來。說完了，轉過身來看着她，接着道：“你洗漱了嗎？不好意思我一會兒有點事，你可以自己回學校吧？”

“我不回去！”江白的态度也硬起來，看着對方被她的語氣唬得一愣，立馬軟了下去，“你先把事情跟我說一下，兩個人商量辦法總比一個人強。再說了，我們不是朋友嗎？你用得着跟我這麽見外麽？”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廖穎一時也覺得自己太那個了，有朋友來關心自己，不比什麽都好？

然後，她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江白，這個總是能在她需要關懷需要分擔壓力的時候，為她提供溫暖的人。

“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之前在一家面包店兼職，從7月開始，到8月下旬，做了一個多月，然後因為一些原因我就辭職了……”

廖穎靠在衛生間的門框上，看着江白彎腰洗漱，後者鼓着一嘴的泡沫，心不在焉的抓着牙刷靜靜聽着，沒有插話。

“那個老板當初是說每個月15號發工資，我7月做了半個月，是沒有給工資的，說是要壓着，然後我就想說他們8月發工資的時候應該會給我吧，結果也沒有。”

“然後呢？”江白吐了口中泡沫，含一口水吐出來，急急地問。

廖穎的表情有點氣憤，接着說：“還是沒給呀！說是要一直壓着，等以後我不做了才給的，然後8月的快一個月的工資，他們也說要到9月才發。”

“所以你就等到了九月？不是15號發嗎，現在都月底了。”

“就是啊！15號那天我左等右等沒等到，就打電話問，那個老板娘就說先給其他員工發，我是自己離職的，結算要晚幾天，然後我就等到了現在，然後今天，她給我打的錢少了好多……”

江白點點頭，又漱了一下口，開了水龍頭打濕毛巾，接着問：“那你一天工資是多少？她今天給你打了多少錢？”

“我每天就工作4個小時，所以只有50塊錢，從7月17號到8月25號，一共40天，應該是2000塊錢，可是她今天只給我打了1000多一點。”

“卧槽！少了一半！太可惡了！那個老板娘擺明了就是在坑你！欺負你一個小姑娘！”

江白擦臉的動作停下來，氣得差點跳腳，緩和一下，又問：“那你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對方是怎麽說的？”

“她說，我上幾天班，就給我幾天工資，說8月登記本上我只有20天有登記上班的。這個我先不管，但是我問她那我壓着的半個月工資到哪裏去了，她居然說沒有給我壓工資，一個勁的說，上幾天班就給幾天工資，說上個月肯定是已經給我發了，我說沒有，讓她去查一下賬本，然後她就給我挂了，再打就打不通了！”

聽了這一堆話，江白如剛才的廖穎一樣，一臉的難以置信，瞪大了眼睛，氣得說不出話來。後者，顯然已經恢複了情緒，看見她擦臉擦到一半停下來，嘴角還沾着一點泡沫，想也沒想就擡手幫她抹去……

動作做完了，泡沫也抹幹淨了，廖穎忽然想到什麽，立時又抽回了手，有點尴尬。好在江白已經氣懵了，沒去注意這些細節，寒着臉看向她，

“你們當初是不是沒有簽合同？”

這話問出來，倒是叫對方挑了眉：“小白，其實兼職的話一般都沒有正式的勞動合同的，我當初就是簡單的登記了一下人事資料，然後發了一身衣服，就什麽都沒有了。”

江白點點頭，又搖頭，抓起毛巾又抹了一下臉，抓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最後一個問題，

“你當初為什麽辭職？”

這個問題，讓原本神色已經平靜的廖穎，再一次皺了眉，咬了牙半天沒回。江白看着她，不催，也不打算收回問題，就那麽等着她回答。

然後，她聽見她說：“老板娘一個月才來店裏一次，店長是老板娘的兒媳婦，因為懷孕了經常不在，所以老板娘的兒子經常會來替她看店，有時候……”說到這裏，廖穎停了一下，擡起頭來看着江白，看到一雙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不容閃躲，說了下去，

“趁沒人的時候就對我動手動腳，我忍無可忍，就辭職了。”

“……”

欺人太甚！！

此時此刻，江白唯一的想法就是——報警。

這該死的兩母子，真的是有夠欠收拾的！

現在，這一刻，江白心裏腦裏充斥的怒氣，遠遠比剛才多上好幾倍，呼吸急促，氣都喘不勻了，那眼裏，除了燃燒起來的熊熊怒火，還有就是對面前這個嬌小女人，從心底泛起，直達四肢百駭的，心疼。

跟吃了只蒼蠅一樣，江白在心裏嘔了許久，過了半天才慢慢平複了自己的情緒，狠着聲音說，

“小穎，這種人一般都是欺軟怕硬，就欺負你一個小姑娘，咱們不能就這麽便宜他們！既然她不接你電話，你就過去找她，我跟你一起過去，一定要把錢要回來！還有那個賤男人——”

“把錢要回來就可以了，”廖穎很快打斷她，“其他的事也說不清楚，那個男人肯定不會承認的，我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才辭職的。”

“可是——”

“聽我的小白，就去要回我應得的工資，其他的就算了，我怕把那些人惹急了，我們倆都會有麻煩。”

“可是你叫我怎麽能咽下這口氣！”

江白還是不情願。在她心裏，眼前的女孩子，是應該要被人保護疼愛，細心呵護，是不容任何人染指，不容任何人欺負的。

廖穎明白她的心思，也是無奈，既然自己并沒有吃上什麽虧，不去招惹那些人才是明智之舉，她不想江白因為一時氣憤，搞出難堪的事情來，她一個快要畢業的大學生，別因為自己這點破事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好了小白，我也沒吃什麽虧，那樣的人我們不理會就是了，犯不着因為那種人生氣。”

“我就是覺得你太委屈了！唔……那我們就去要回工資，要是他們還死不認帳，我就報警，到時候你可別攔我！”

“有什麽意思呢？小白你太天真了。他們家有錢，就算我們報案，他們也不會有什麽損失，要是惹急了他們，往上頭随便塞個錢，再來反咬我們一口，那我們又怎麽辦？”

這番話雖然有理，卻更是令江白難以接受，氣得肝顫，

“他們有錢，有錢就能無法無天了麽！有錢還克扣你這點工資，真是太沒良心了！氣死我了！！”

“就是這樣啊，有的人就是越有錢越是小氣，我們都沒有辦法，管不了他們，做好我們自己就可以了呀……”

“好人難做啊！憑什麽總是壞人有錢有勢！還有沒有天理了！！”

“好了好了不說了，越說越氣……你記住，我們今天就是去讨回公道，不是去吵架的，到時候你說話可別太沖了！”

“我盡量。”

“……”

廖穎最終還是勸好了江白，推着她出了衛生間，自己也草草洗漱完畢，換了衣服，又一起匆匆吃過早餐，真就開着小綿羊，一路往那家主人沒良心的面包店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