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能喊累
三年後的倫敦,街景不變,古老的街道過後是高聳的摩登大樓,市區的倫敦眼和不倒的鐵橋,依舊是車水馬龍。
列肇旭将自己的車子停好後,看着眼前的飯店,嘆了口氣,滿臉壓力與憂郁。現在的他媳婦熬成婆,得到了褚震的認同,扛下勝亞財團英國分公司的執行長職位,手指上的戒指,也說明他和褚非文的交往穩定。可是,搞不定父親列岘和褚非文兩人的關系,成了兩難的夾心餅乾。
「小寶,我今天會晚點回去。」語調溫柔。
他和小寶搬離了蘇珊二樓的小房間,另覓甜蜜小屋,小寶問他一定得搬嗎?他看着那面薄牆點頭。
一定得搬離二樓小屋才行。
「你累了,先睡。」邊講電話邊走進飯店,參加山見第一場在倫敦舉辦的慈善晚會。
他隐藏自己的疲倦,盡管再累、再為難,他也咬牙撐下。因為他想給小寶的,永遠都是最完美的那一面。
結束通話,他看了眼門外的邀請名單,見到大大的GT兩字,他承認自己心跳快了一拍。
「他也會來嗎?」走進會場,小聲嘀咕。
白色拱門下的紅地毯,高雅簡約的花束綁在會場四周的燈柱下,充滿花香的的走道和舞臺,而餐桌上,巴洛克風格燭臺和玻璃罐上的玫瑰,成了場內最華麗的裝飾。
會場裏多是建築業界富商,列岘拉着列肇旭和幾位産界大亨認識交流,當然,也順便認識了他們的女兒,間接相親。
列肇旭仍是保持風度:「爸。這周小寶邀請您一起吃飯。」
公事上,對於父母的期待,他盡力做到最好。
列岘嘴角始終保持笑容,招呼四周貴賓:「不去。那小子溫溫吞吞,我沒話和他說。」
「爸。」
「說了不去。列子,你和那小子一起,不如在這會場娶個千金,意思都是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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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肇旭擰眉,他知道父親不喜歡褚非文,因為自己寧願去勝亞也不願意回山見,父親偏頗的認定自己是為了褚非文才待在勝亞。
「爸。我待在勝亞,不是為了他,更不是利用他,得到我現在的身份。」
「娶個女人,我還有孫子可以抱。」
「爸,我不會娶女人。」
列岘抿唇,臉上一瞬間難看,可身為會場上的主人,他盡量保持微笑和風度。
「那就想辦法和那小子弄個孩子回來,也許,我會改變心意。」笑着說出刁難的話,走上舞臺。
談判失敗,列肇旭沮喪、生氣,想轉身離開,他覺得列岘很難溝通,甚至覺得沒有人可以跟這個固執的老頭談上十句話。
想到這裏,忽然想起韓冶森。
「……老人殺手……」
他,總能哄住自家父親。
走下舞臺的列岘,往和列肇旭相反的方向走,列肇旭嘆了口氣後,跟上他的腳步,他打算和父親說一聲後,離開。
「喬治!」
「列(列岘)!」
列肇旭只能停下腳步,耐性地等待父親和友人聊天。
「聽說你從GT離開後,賺了不少。」
喬治笑了笑:「多虧了我們公司的國際設計經理。」侃侃而談,聽起來很滿意現在的經理:「他叫韓冶森,我從GT挖角出來的新星。」
列肇旭一愣,探頭看了喬治一眼,不止他驚訝,列岘原本嚴肅客套的臉,更是驚喜。
「韓嗎?那小子跑到你那裏了!」
「你認識?」
「何止認識,那小子跟我兒子一樣。」
列肇旭走進一步,卻沒有上前叨擾,他聽着他們聊韓冶森,說他三年前和喬治一起回倫敦,在港邊開了一間小型設計公司,從每天無所事事澆花掃地,到今日小有規模,韓功不可沒。
「……列,你知道嗎?創辦治療罕見疾病的基金會的事,老婆、孩子、甚至合夥人都不支持,只有那孩子,想都沒想一口答應跟我回倫敦。」
「那孩子也為你做到了不是?你的樂彌基金會,現在救了不少孩子。」
列肇旭覺得鼻酸眼熱,甚至還有些哽咽,腦子裏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拒絕任何一句有關於韓冶森的消息。他轉身走向洗手間,每一步都踩得緩慢,慢得如在太空漂浮,踩得不紮實,直到站在洗手槽前,洗了把臉才發現雙手發顫,顫得無法控制。
「你連小女孩都救了……」
心裏那股又酸又痛的惆悵感,讓他遲遲無法踏入會場,所有和韓冶森瘋狂的回憶,像海嘯一般淹沒他所有思緒和感官。
在戶外透氣,随意走着飯店外巴洛克風格的造景水塘邊,瞥見熟悉的身影,剛開始他不是很确定,卻在看清楚眼前兩人後,一股追根究底的氣憤迫使他追了上去,理直氣壯地拉上那人的肩頭。
「韓呢?他又是誰?」面對眼前人,他說起中文。
肯特回頭,面對突如其來的質問先是一愣,而後抿直嘴角。他松開摟着身邊的男人腰上的手,輕聲讓他在一旁等自己會兒,他和列肇旭走向角落。
「你,用什麽身份問我?」眼裏仍是充滿敵意。
列肇旭停頓,擰起的眉頭并未舒展。
「是你帶他走的。」別過頭。
「你也沒追上來,不是嗎?」瞄了眼他手上的戒指。
列肇旭縮了下手:「你和韓分手了?」
肯特嘴角露出一抹嘲諷地笑,他想保持自己的風度轉身就走,可是無法壓抑的怒氣卻讓他捉上列肇旭的衣領後,重重地給他一拳。
「你他媽的根本不配他!」刻意用中文罵了一句。
他覺得韓冶森太傻、太不值得!
選擇單身,就為了這個質疑他和自己交往的男人!
列肇旭偏了一側,站穩後,沒有還手,撥開衣領上的手。
「你帶他去德國,卻他媽的讓他獨自回來!」聲音跟着大聲。
肯特看着他,冷笑一聲:「你這混蛋。」
他開口想說什麽,口袋發光的手機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瞄了眼手機後,嘴角再次露出對列肇旭的不屑。
「至少。我知道他現在在哪。」
來電顯示清楚寫着韓冶森三個中文大字。
「而你,已經徹底離開他的生活!」推開他。
列肇旭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下,他爬上頭發,手掌順着額頭蓋上雙眼,滑落身側,又是一次呆愣,直到手機響起。
「小寶。」咳了兩聲後,盡可能地保持溫柔。
他閉眼,忽然覺得疲累。
「我?我參加公司的晚會。」算是撒了點小謊。
他說不出自己是為了小寶,為了他拉攏列岘,才參加這場晚會。
電話那頭靜了一會兒,讓他開車注意安全,結束通話。
列肇旭還在原地,像是累得不想動一樣,額頭靠上一旁冰冷的鐵欄杆。他花了點時間整理好情緒,才回家,一路上,他調适自己,讓自己恢複完美、溫柔、保護者的模樣,最後在家裏樓下的停車場又呆坐了好一下,再踏出車門時,連他自己都覺得逞強。
他站在門前捂着嘴,閉上發熱發紅的眼。
他壓抑不住心裏那股發痛的想念。
想念那種自己無所遁形,想發脾氣就發脾氣,想罵粗話就罵粗話,想瘋狂也有人理解的日子!
「……韓……」
***
有些事想避也避不了,尤其是名人的八卦消息,把電視關掉,會有網路訊息,切斷網路還有手機新聞,沒帶手機出門,沿路上自然會有人談論。
韓冶森喝了口紅酒,坐在難得放晴的倫敦街頭,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後面那桌女人聊天聊得咬牙切齒,他是聽的心如刀割。女人們聊得不是別人,而是列肇旭,聊他手上那枚戒指。
「呿。我也要自己買一枚戒指!」
他用力地阖上筆電,卻在下一秒打開,緊張地檢查自己是否存擋,剛剛他可是打了兩萬字的小說,沒存擋就得重新再來!檢查過後,籲了口安心的氣,拎上筆電,随手接上手機。
「糖妮。好,你懷孕又帶着孩子,慢慢來。」
他走向地下鐵,晃過攝政公園,又和糖妮聊上幾句才結束通話。他拿起手機在攝政公園裏拍了幾家小吃攤,然後在手機上的記事本注記「難吃到爆」的圖。
他還是一個人,現在的他感覺很享受單身,他還是可以任性,只是沒人包容,還是可以撒嬌,只是沒人寵愛,還是可以發脾氣,只是會得到應有的教訓。
走過河岸邊,坐在一旁的階梯上,看着難得的陽光水岸,原本的好心情,多了一些娘到爆的惆悵,而自己卻放肆這些惆悵占據自己整個思緒。
「真累。」
一個人。
真的很累。
在水岸邊又等了将近一小時,他拿起手機撥給糖妮,沒有訊號,又撥給糖妮的老公,通了卻沒人接。
「搞什麽?」
在他疑惑時,手機響了,他接起後,只聽清一句「請問你是罹患者的親友嗎?」,他雙手發顫,問清楚地點後,沖向醫院。來電的警察說糖妮一家,連同幾位路人,在出地下鐵的街口被一輛車撞上,由於是車輛追撞,後面的車煞車不及,前後撞上數十名路人。
韓冶森奔進醫院後,看着死傷名單,他知道糖妮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姊妹,也知道她的先生和家人斷了聯絡。自作主張的認領他們的屍體,在看見他們三具冰冷的屍體時,無法置信的腿軟跪地。
「韓冶森先生?糖妮貝羅一家的朋友?」醫生拉下口罩。
「……是……我是,我是韓冶森。」趕緊起身。
醫生臉色凝重,卻又是對他微笑,看起來像是有好消息一樣。
「貝羅女士肚子裏的男孩,還活着,我們搶救了五個小時,剛剛恢複心跳,不過,不足月,這一、兩周還需要住在保溫箱。」他又說這根本是奇蹟,這孩子根本是天上送來的禮物。
韓冶森哽咽一聲,壓抑放聲大哭的情緒。
「我可以看看孩子嗎?」
「當然,請跟我來。」
韓冶森每走一步,都覺得窒息,難以言喻的心情。他穿上防菌衣,随着醫生走進嬰兒的加護病房複蘇室,每一扇氣門打開,他覺得心,痛得快停止。
「韓先生,這孩子我們将在二十四小時後通報社會福利中心,四十八小時後,将由收容院領走這孩子。」
韓冶森一怔。
「我們會告知您,他将被何處的收容院領……」
「……養。」
「什麽?」
「我養。請讓我養這個孩子。」
醫生眼神明顯怔愣,随後眼尾彎起,說了幾句韓冶森才是上帝派來給小嬰兒的天使的話。
「我們需要一人作為您的保證聯系人,方便也請那人過來一趟嗎?」
韓冶森點頭,回頭撥了電話給喬治,卻沒人接聽,他改撥肯特的手機。
「肯特。幫我個忙。」
他忍着哽咽,倔将又堅強地說出糖妮過世的事,以及領養孩子的事,聽見肯特二話不說地答應。
「我收回你很勢利的話。真的。」
聽着電話那頭的笑聲,再次說聲謝謝。
他獨自站在充滿消毒水混着奶粉味的嬰兒室外,看着一小床又一小床孩子,眼神不自覺地放柔。
這次。
一個人。
再累,也不能喊累。
香水有獨 第一部練習愛情 完。
***
*還有第二部!還有第二部!還有第二部!小讀者們,還有第二部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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