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那盞白熾燈該換了，否則，怎麽沒有他的笑容耀眼

見他真的動手解開袖口的紐扣，蘇妍趕緊制止他：“別開玩笑了。”

蕭瑾航好笑地看她，自顧自地挽起襯衫，走到洗碗臺邊。

他一副随和的模樣讓蘇妍心驚膽戰，擰眉瞧着不适合出現在廚房的男人，灰色的西裝褲搭配白色的襯衫，俨然不像幹這種活的人。

蘇妍嘆息一聲：“蕭瑾航。”

他将過了一遍清水的碗筷從手中取出來，側眸凝視她，“就這麽喜歡連名帶姓地叫我？”

蘇妍啞然無語。

“下次再這麽喊我，罰你不準出門，待在家裏把我的名字抄寫一千遍一萬遍……直到改掉這個壞習慣，我說到做到。”

他語氣雖戲谑，可眼神流露着不允許反抗的強勢。

蘇妍埋下腦袋，也忘了何時開始刻意跟他生疏起來，每一次喊他名字都會牽動最深刻的情感，索性不敢那麽喊着了。

蘇淩本想驗證兩人的進展，之前她發現姐夫跟姐姐似乎有點矛盾，妍姐看上去好像不樂意姐夫出現，可今天兩個人又一起回家祭拜姑姑，她以為兩個人該有進一步發展，于是趴在門邊瞧了瞧，發現妍姐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搖搖頭。

踩着棉拖走進廚房，蘇淩朝蕭瑾航笑着：“姐夫，讓我來吧，你到外面陪我媽聊聊天吧，她正好有些問題想請教你呢。”

蕭瑾航只看着蘇妍的側臉，然後看向蘇淩：“嗯。”

蕭瑾航走出廚房後，蘇淩立刻蹭到蘇妍身邊。

“妍姐，姐夫對你多好啊，你為什麽就不能拿出以前的态度對待他呢？”

表面看上去兩個人就像熱戀的男女朋友，觀察之後才發現蘇妍的态度有些冷漠，克制着什麽不為人知的情緒。

蘇妍轉身将清水裏的碗筷撈起來擦幹，嘴邊的笑意很淡，淡得看不見：“蘇淩，我給不出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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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淩嗤之以鼻，看她：“我看出來了，你在害怕。”

蘇妍擦拭的動作一滞，反問：“我？我怕什麽？”

她好像看準了蘇淩不知道她在怕什麽一樣，問得理直氣壯。

蘇淩哼哧兩聲，“你越來越狡猾了，說謊都不臉紅的。”

她在說謊？對，原來不止一個人知道她在說謊，她确實在害怕，害怕難以再次從這場感情中抽身而退，可她更怕蕭瑾航會陷得更深。

一個不肯放手，一個只想逃離，能得到什麽好結果？

輕輕吐了口氣，蘇妍轉身看向蘇淩：“連你都為他打抱不平，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

蘇淩困惑：“妍姐不是已經重新接受他了嗎？為何還要為難自己，而且……說句不好聽的實話，五年前是妍姐離開了他，他可是等了你五年呢，能有什麽天大的芥蒂能敵得過這麽多年的感情？姐姐這樣對他，我真心看不下去了。”

蘇妍笑了起來：“我也想抛開一切跟他在一起，可是，人生不止感情一件事，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被羁絆了就不能那麽自由了，你明白嗎？”

蘇淩鼓着嘴巴搖搖頭：“你總是考慮這麽多，這樣是不會幸福的。”

蘇妍呢喃這“幸福”這兩個字。

她忽然揚起一絲欣慰的笑，“嗯，這段時間我就再嘗嘗看幸福是什麽滋味吧。”

樓上的蘇用随着母親走進了一間堆放舊物的房間。

這間房本來是蘇荷的，可過了幾十年，本來嶄新的房間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灰，有的只是不盡的落寞。

“阿用，以前這裏你姐姐的房間。”外婆重複了這句話已經有幾十年，可每次提及，她的雙眸依舊會醞釀出眼淚。

蘇用一手按在灰塵遍布的梳妝臺上，聲音也有些哽咽：“媽，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再想也沒用，不如不想！”

外婆一提起蘇荷，便忍不住流着淚：“你姐姐小時候被人拐走，我痛了十幾年。十幾年後她終于回了家，告訴我她要嫁人了，那會兒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日子了。可我只高興了幾天，那可憐的孩子卻……她的命真苦啊！如果不是那件事，她現在，現在就是蕭善群的妻子，我們家也不至于像今天這樣窮困。”

蘇用嘆氣：“媽，姐都走了多久了，講這些有什麽用！”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忘叮囑：“媽，你可別告訴蘇妍這件事啊，別搞出一堆事兒來！她可是有機會嫁給蕭瑾航的。我們家蘇荷沒有嫁入蕭家的福分，但蘇妍一定有！”

外婆顫抖着閉上雙眼，銀發垂在蒼老的鬓前，“蘇妍？算了吧，樓下那男孩長得跟他爸爸有八分相似，蘇妍又跟蘇荷長得簡直一模一樣，指不定會走上老路。先別說我們家這身份條件跟蕭家相差十萬八千裏，再說蕭善群現在的老婆要看見了蘇妍，能同意蘇妍嫁給她兒子嗎？”

蘇用沒心情聽這些，揮揮手說：“誰知道呢！反正我是看得出蕭瑾航對我們家蘇妍的态度，蕭家現在都是他的，難道娶誰自己還做不了主嗎？”

樓下的蘇妍還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讨論着，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只看見蕭瑾航跟舅媽聊得愉快。

遠遠地看着他，蘇妍記起了大學時代擠滿了少女的清荷餐廳，傳說蕭瑾航只有周末才在學校用餐，傳說他只去清荷餐廳……因此衆多的女生為了偷偷看他一眼，都會踏足平時不願去的餐廳。

當時他身上穿着白大褂，還舍不得脫下來，不像別人一邊談笑一邊吃飯，他吃飯的時候優雅安靜，就算是有人講了個笑話他也只是淺笑着，并不會像現在這樣笑容深邃。

蘇妍覺得天花板上那盞白熾燈該換了，否則，怎麽沒有他的笑容耀眼。

她抿了抿唇，收拾着自己洩露一角的情緒走過去。

蕭瑾航擡眸看着她走過來，伸出了手，眼神溫和。

蘇妍注意到舅媽和蘇淩的目光，也伸手拉住他，下一秒被他輕輕一扯，坐在了他身邊。

舅媽見狀後笑道：“蘇妍啊，說實話，舅媽真覺得你能交這麽好的一個男朋友，舅媽替你開心。”

蘇妍淡淡看了他一眼，眼中染了笑意。

多少年後，她依舊因為他人一句贊美他的話而高興。

蕭瑾航給她拿了杯茶，眼神說含情脈脈也不為過。

緊接着他又朝舅媽開口：“舅媽，您對蘇妍的好，我也會記在心中。”

蘇妍握着他的手，眼眶不知名地紅了，他為什麽要這樣？

側了側臉，蕭瑾航知道她哭了。

不拆穿她，只是，用手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

蘇淩趕緊打圓場，笑道：“啊，姐夫看樣子是對姐姐癡心一片啊，妍姐剛才才對我說，她的幸福就在姐夫身上了呢～”

蘇妍頓時紅了臉，看了蘇淩一眼，“蘇淩……”

她哪有這麽說。

“你真這麽說？”

低沉的嗓音徐徐落下，蘇妍抿着唇擡眸瞧他，此時他侵略般的眼神落下來，讓蘇妍心室一緊。

她還未說話，便又被他按在懷裏，不顧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回去的時候，蘇妍耳根子還是滾燙的，她知道這事以後一定會被蘇淩拿來當把柄取笑她了。

車穿行在皎潔的月色下，看着他側臉的時候，蘇妍握緊身上的安全帶，說了一聲：“今晚謝謝你。”

蕭瑾航悠悠地看過來，握了握她泛着涼意的手，“這是我應該做的。”

蘇妍再次想起他那句話，冰冷的心有了回溫的趨勢，沒有掙脫他握着自己的手，随他握着。

靜默無言地坐在他身邊，心上仿佛還有一件事，沉甸甸的。

“還有什麽事要告訴我？”

她未提起，他總像個先知一樣明查一切。

蘇妍瞧了他一眼，說：“齊主編說有事情想找你。”

蕭瑾航聽聞淡淡笑道：“所以呢？”他轉過臉凝視蘇妍，“你想讓我去見她？”

蘇妍低聲說，“這是你們的事。”

他笑得更開懷，“那為什麽要你來講這件事？”

蘇妍瞥向窗外的景色，“這是我最後幫她一次。去不去由你自己做決定。”

“你雖然不想我去，但也不希望我這麽絕情。”

他依舊一針見血。

蘇妍回眸看他臉上那股笑意，又聽見他說：“你總是站在別人的角度，這樣很容易受傷。”

蘇妍沒有再說話，聽着汽車帶動氣流的聲音，覺得有趣。

很久之前齊思媛也喜歡随着她一起趴着車窗邊聆聽這種聲音。

“蘇妍。”

他突然叫了她一句，“我會去見她。但是，你以後少跟她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