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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塵浮世裏,一座巍峨雪山掩映在茫茫雲霧中,山腳下是燈火萬家,山上卻清冷如寒,蜿蜒直上的山梯被瑞雪覆蓋,唯獨兩旁的翠竹鮮嫩欲滴,迎着朔雪寒風也能生得茁壯。
玄真派長長的山梯上,一位灑掃小道童正奮力地将掃帚揮成風火輪,掃去階上覆雪。今日正是除夕,他想要早點弄完回去,說不定還能趕上年夜飯。
又一掃帚将齊膝高的覆雪掃到一旁,擡眼看到一位裹着狐裘的鶴紋白衣青年正緩步往山下走。
青年朱唇皓齒,黛眉明眸,顧盼生輝。
呼嘯的寒風卷起地上飄雪,将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漫天飛雪盡數被他手裏的一柄油紙傘避開。
小道童兩眼一亮,呼聲道:“大師兄!”
喚作大師兄的白衣人頓住腳步,撐着傘回頭去看,在記憶裏尋思了半天,沒找到對應這張臉的名字,只好禮貌一笑。
他昨天才穿過來,還沒徹底接收完原主以前的記憶。
小童癡癡地看着他,問道:“大師兄要下山去嗎?晚上能趕回來吃餃子不?”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緣頗好,一路走來他已聽到數次這樣的問候了,宋祁重複之前的話:“應該能回,若沒回你們也不必等。”
小童提着掃帚揮了揮手:“那師兄你快去,早些回來!”
宋祁颔首,繼續沿着山道下山,心道這些嗷嗷待哺的小孩們定是等着身為大師兄的新年禮物,他若早些回去,又得破財了。
宋祁離開的步伐,更加堅定了。
不知行了多久,手腳都已凍僵,宋祁将傘放在一旁席地而坐,運轉真氣游走四肢百骸,等身體漸暖才起身繼續。
原主的修為其實是頗高的,能在呼吸間同時運轉心法,做到無時無刻不在修煉,但宋祁不行,他只是個剛穿書的普通人,因為上輩子是外科醫生的緣故,所以了解一些人體肌理,才能短時間懂得真氣如何運轉。
如果早知道今日會被執法堂派去鏟除山下作亂的年獸,他昨晚就熬夜将原主的知識庫搬進自己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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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那只年獸能不能打過。
此時天已蒙蒙亮,太陽至湯谷冒出頭,一縷破曉穿透層層竹枝灑落下,宋祁到不遠處的小溪掬了壺冰水,混着廚房大娘給的燒餅,一邊走一邊吃。
正思考着要如何完成師尊給的任務時,腳下突然踢到什麽,把人絆了個踉跄,剛吃了兩口的燒餅掉在了地上。
宋祁堪堪站穩後,重新撿起燒餅,回身去看剛踢到的那東西,見雪地上突起個小雪堆,剛剛被他踢了一腳,那小雪堆發出很微弱的、哼唧一聲。
直覺告訴宋祁,不要去看。
宋祁一貫相信自己的直覺,收回目光邁步想走,然而這一步跨在半空遲遲沒有邁出去。
這就很糟糕了,他沒穿書前是醫生,當年考進大學老師教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着追求,為祖國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鬥終生。”
他當年還宣過誓。
然而他昨天剛穿來的時候也立過誓,決不救一人。
因為他穿進來的這個殼子,體質十分特異,原文講述,被這位玄真派大師兄救助過的人都黑化了,反派們黑化後瘋狂地想要“報答”他。
反派一號認為将他做成屍傀,這樣他就永遠不會感覺到痛苦與傷心。
反派二號每日都在制毒藥,想要做出一種能讓大師兄“長生不老”的仙藥來,于是每做完一樣毒藥都非要喂給他吃。
反派三號殺了自家老爹自己繼承了無盡財富,想要大師兄成為自己的道侶,擁有花不完的錢財,但實則他是個病嬌加變态。
反派N號......
以“怨”報德的結果是,大師兄落得了宗門被滅,孤身飄零,自刎歸墟海的結局。
宋祁分析過,自己就是個給主角添麻煩的工具人角色。
你想,主角好不容易把反派打得奄奄一息,結果不知從哪冒出個工具人,又雙叒叕把快死的反派救了回來,這劇情着實跌宕起伏了,但......無數讀者表示想打死玄真派大師兄。
宋祁看這本文的時候,也想打死這位同名同姓的仁兄。
結果,自己穿成了此仁兄。
如今劇情似乎還沒進展到需要工具人發揮作用的階段,至少從原主的記憶來看,原主除了愛撿無家孤兒回宗門外,還沒跟反派們有過牽扯,這就說明,宋祁還有機會搶救一下。
救死扶傷又不一定有回報,那些被他救過的人黑化後一個比一個可怕,到頭來欺他辱他,還不如龜縮在山門裏,遠離反派們安安心心等全文大結局。
說不定主線劇情走完自己就能回去了。
身後再次傳來極為微弱哼哼聲,仿佛下一秒就會斷氣。
宋祁這一步無論如何都邁不出去了。
他想,就去看一眼,喂點糧食,就走。
宋祁轉身朝那小雪堆跑去,撥開覆蓋的霜雪,見一個雪白的、軟乎乎的小團子呈打坐狀卷縮着,尚還在細細出着氣。
只不過出氣多,進氣少。
團子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穿得極少,衣服還破破爛爛的,估摸着是哪家窮人家的孩子,如今世道颠簸,難以持家,很多家庭不得已丢棄養不活的幼童。
古時不如現代,烽煙四起,到處都是凍死餓死的孤兒。
他心疼地從雪地裏将小團子挖出來抱在懷裏,想要喂他一口燒餅,才想起這麽點大點的孩子腸胃不好,受了凍又受了餓,直接喂他怕會哽死。
懷裏的小團子哼唧了聲,慢慢睜開了烏溜溜的大眼睛,雙手像是不安地抓着他的衣襟,眼睛裏含着可憐巴巴的水霧。
宋祁将他裹在自己的狐裘裏,抱着小團子快步往山下去,打算找戶人家收養他。
原劇情裏,玄真派大師兄除年獸這一節出現在前幾卷,這也是全文裏他跟主角為數不多的幾次相遇,作者用主角的視角,描述玄真派大師兄出現最多的幾個詞是“極美”、“清貴孤高”、“烏發白衣”、“絕代風華”。
可惜,長得再好看也只是個工具人。
來到山下的小鎮,果真見一只尖牙利齒的火紅色巨獸正在惹是生非,宋祁找了個暖和的地方,将縮在他懷裏的小孩放下,找鎮民要了碗熱水,将燒餅捏碎溶在熱水裏,把碗遞給他道:“你稍等會,我去把年獸趕走。”
此時小團子已經恢複了點力氣,捧着碗虛弱地靠坐在牆壁上,見他要走,急急伸手去抓宋祁的衣擺。
四下的鎮民們正用鞭炮、紅燈籠等驅趕年獸,震耳欲聾的爆竹聲中,宋祁靠近小團子,揉了揉軟乎乎的頭發,微微笑着在他耳邊道:“放心,不會抛下你。”
小團子這才猶豫地松開手,宋祁疾步往轟塌的房屋趕去,見一小兒在奔跑正跌倒,那年獸正張開血盆大口欲一口吞下。
周圍響起驚慌的抽氣聲。
心念一動,一支長弓便出現在掌中,宋祁騰飛至空中,手撥銀弦,一支鋒利的光箭由靈力凝聚而現,凜冽的寒風化為箭氣,攜雷霆之勢直直射向正在作亂的年獸。
剎那見風起雲湧,極強的威壓掃蕩而去,天地都在這一瞬失色。
年獸吃痛,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
宋祁震驚了,他沒想到自己稍微心領神會了點就能這麽厲害。
年獸銅皮鐵骨,哪怕用上品靈箭也并不易傷。
喚出配劍交鋒幾輪後,閃躲開年獸碰出的烈焰,足尖一點取下就近鎮民挂在街前的紅綢,掌風帶動紅綢形成無處可逃的牢籠,縮緊後捆綁住了年獸。
那年獸伏在地上呲牙咧嘴,宋祁拽着紅綢的一頭,從半空落在它面前,端着仙君該有的冷淡模樣,道:“念你未傷及性命,放你歸山,此後自行修煉正果,若再下山作亂,玄真派必不饒你。”
嘴上念着霸氣的臺詞,實則宋祁很慌。
萬一年獸不服氣,他就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解決了,也不知還能不能再心領神會一次。
所幸,年獸以被捆着的姿勢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後,見宋祁果真沒再為難他,立刻轉身就跑,眨眼就沒了獸影。
躲在房子裏的鎮民們見玄真派的仙君下山把年獸趕跑了,都開門出來歡呼,放慶祝的鞭炮,滿地的紅色鞭炮碎屑像鋪了一層毛毯,很快就把落雪蓋在了下面。
宋祁不太會應付鎮民們的熱情,好不容易才從人群裏脫身出來,轉頭去找小團子時,卻看到原地并沒團子人影了。
那麽小個孩子,身體還虛得很,能跑到哪去。
正要去找,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上,身後傳來一道欣喜的少年音:“敢問可是玄真派的仙君?”
宋祁一愣,回過身,見一穿着幹練短打服的青衣少年持劍而立,腰間一支碧玉笛,模樣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
那人斜眉入鬓,星目灼灼,齊腰黑發高高束起,額前戴着黑色頭帶,腳蹬長靴,是鮮衣怒馬少年郎的扮相。且周身有一股很玄妙的氣場,讓人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與原文中對主角的描述的分毫不差。
可惜,直到原文爛尾作者都沒給他安排一個道侶,獨留主角攻一人斬妖除魔登頂至尊位,好好一本耽美文硬生生變成了起點大男主升級流。
宋祁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面上不動聲色,颔首道:“正是。”
洛水面露喜色,執劍行了一禮,道:“在下天音教洛水,敢問仙君,可曾見過一位身着紅衣、瞳為赤紅的魔頭?”
宋祁歪頭想了想,實則在回憶劇情。原文裏主角之所以千裏迢迢跑過來,是在追殺一個剛化形成功的魔物,那魔物因戰亂而生,擁有毀天滅地之勢,成為後文的一大禍患。
要知道,這個世界雖然有魔修,但是真正的魔卻少得可憐,古往今來魔要由天地孕育而生,需滿足諸多苛刻的條件,每每不是屍山血海,就是戰亂引起怨聲載道,踏白骨而生,引怨氣成魂,如此,方成魔。
這個世界記載過的魔,也僅有三位,每一位都使得修真界深受劇創、血流成河。
如今魔修已敗落千年,不得不與修真界交好,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家老大誕生,豈不得大亂?
宋祁道:“不曾見,若需要幫助,可告知與我。”
正說着,洛水腰間的傳音符突然亮了起來,一道焦急的聲音傳出:“少主不好了,孟師妹突然暈倒,身上有大魔留下的氣息!”
洛水眉宇頓時擰成了結,正要跟宋祁尋求玄真派幫助,然而原地哪還有宋祁的影子。
走劇情?
不,不走,宋祁表示:我要回山,混吃等完結。
他的一顆鹹魚之心異常堅定,絕不動搖!
離開主角視線等于離開了主線劇情,宋祁松了口氣,同時想起自己搞丢的小團子,打算去找時,小腿被一東西抱住,低頭一看,小團子可憐巴巴地看着他,伸手要抱抱。
宋祁彎腰抱起他,問道:“你剛剛去哪了?”
小團子呆呆地看着他,不說話。
宋祁眨了眨眼,嘀咕道:“莫不是個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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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