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龍骨飛舸行了大半月,終于到達極西之地的混沌海岸。
再行三五日便可到最近的城池休憩,原本懶懶散散的玄真派弟子紛紛嚴陣以待,時刻準備飛舸降落。
這段時日宋祁呆得無聊,便又操起小本子開始畫小人,他這次畫的內容是原文的主劇情,以洛水為視角,從血海煉獄生變,再到玄真派屠魔,以此展開主線,之後是洛水回到天音教的劇情,埋下天音教将入世的伏筆。
今日他正畫到洛水進入煉獄秘境,宋祁作為一個看過原文的、合格的穿書者,對于煉獄秘境中一些險惡之地十分了解,也同樣了解哪裏藏着寶藏,哪裏能給人機緣。
他畫到中途停下來休息,筆杆子撐着臉頰點了點,一不留神将墨水蹭到了臉上,正好被推門進來的歲歲看到。
宋祁并未察覺,放下筆無聲息地将畫冊壓在宣紙下,轉頭問道:“怎麽了?”
“我以為三師姐在這邊,找她問個事。”歲歲将切好的水果放到桌上,擡眸看着宋祁臉上的墨汁,眼中藏了點笑意。
宋祁挑眉道:“為何來我這裏找沉月?”
“因為師兄向來都和三師姐呆在一起啊。”歲歲斂目,鼓着腮幫子道:“她今天居然不跟師兄一起玩,真是太過分了,我就不會這樣。”
“......”宋祁解釋道:“今日她去安排弟子歷練行程,估計會晚些才回來。”
“是我的話,再忙都會早些回來陪師兄說會兒話,三師姐沒空的話,師兄你有不開心的事可以跟我說說。”歲歲眨了眨亮晶晶的桃花眼,一臉真誠。
宋祁笑道:“我暫時沒不開心的事,不過謝謝歲歲了。”
宋祁錯開這話題,轉言問道:“你找沉月問什麽?”
“哦,是這個。”歲歲像是才想起來此行目的,展開一張圖紙,眼中現出絲恰到好處的困惑:“這上邊畫的乾坤陣我不太理解,乾為生,坤為死,陰陽相和,一生一死,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宋祁在腦海裏的知識庫翻找了許久,終于找到了,回答道:“這是指布陣的人站在乾位,陣法中的只有死路一條,而布陣人站在坤位,陣內人皆化險為夷,若是陰陽......咳咳,陰陽相和,那就要麽同生,要麽同死。”
宋祁從圖紙上擡起頭,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歲歲離他越來越近,聽得十分專注的模樣,他偏過頭避開了些,就聽歲歲又問:“那既如此,為何要布這樣的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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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宋祁笑着搖頭:“我講的只是表面上的意思,實則還有更深一層玄機在裏面,乾坤陣,亦稱控陣,拘泥的不止幾人,而是成千上萬人。”
歲歲靜靜聽他侃侃而談,目光從宋祁專注看圖紙的眼睛,移到微啓的嘴唇,再往下落到滾動的喉結上,纖長的脖頸白皙發光,往下被衣領遮得十分嚴實。
“聽懂了嗎?”
“嗯。”歲歲收回目光,乖乖地點頭道:“多謝師兄賜教。”
見歲歲坐正,宋祁這才反應過來,十分遺憾剛剛沒趁機揉一把團子,他将圖紙折好還給歲歲,道:“日後有不懂的也可以來找我......”
話未說完,飛舸猛地搖晃了起來,宋祁面色微沉,交代了句“別亂跑”後取下配劍搶先出去。從船艙裏出來時,飛舸像是撞到什麽東西,速度緩了下來,整個船身劇烈震顫,許多弟子沒站穩,摔倒在地上,随着船搖晃的方向滾來滾去。
宋祁把住木樁,擡頭往上看去,見結界正被人集全力攻擊,烏黑的濃霧撞擊而來,結界像是被腐蝕一樣,已經破開了一個小口子,并且還在被撕裂。
喬沉月與王昱也聽見動靜出來,見此道:“是魔修!”
王昱擅結界術,當先擊出靈力導入結界中,與外面的人較勁,破開的口子忽大忽小,魔修亦使出更加猛烈的攻擊,船身左右搖擺,宋祁反手将劍插入甲板,如同定海神針,船身漸漸平穩下來。
喬沉月道:“我上去看看。”
水袖飛出纏繞在船帆頂端,喬沉月足尖一點,身姿輕柔地飛了上去,輕盈落在尖端上,被呼嘯的風吹得衣擺獵獵飛舞。
“怎麽樣?”
喬沉月道:“奇怪,魔修不見了。”
這可不是魔修的風格,他們出手往往非死不罷休。
被一番折騰翻滾的弟子們總算能喘口氣,剛站穩就紛紛趴在船舷吐了,哀聲連天道:
“這些魔修也太狂妄了,嘔......他們沉寂這麽久怎麽突然興風作浪起來?”
“今日之恥,我與魔道誓不罷休!”
“嘔......可別再來一次了。”
王昱正修複好結界,聽到這些聲音震袖怒道:“你們平日是怎麽修煉的,大敵當前連站都站不穩!”
弟子們瞬間噤若寒蟬。
“阿昱,別吓着師弟師妹們了。”宋祁好脾氣的笑了笑,散發出溫潤的靈力平複弟子們紊亂的氣息,朝翩然落地的喬沉月道:“沉月,還請立即禀報師尊,之後魔修想必會有大動作,我等應早日防範。”
喬沉月颔首,不敢再皮,匆匆進了船艙內。
回到房間,宋祁關上門時瞬間放松下來,再沒人前端莊威儀的大師兄模樣,他捏了捏酸痛的肩,嘀咕地抱怨:“要不是抓得緊,我也非得跟師弟們滾到一堆去了。”
裝了這麽久,豈不得前功盡棄。
宋祁想想就心驚,剛剛抓杆子的時候把皮蹭破了,整個掌心現在都通紅的。
也不知道王昱怎麽站得那麽穩。
轉過身,宋祁剛平緩的心髒吓得又是一跳,歲歲居然還坐在原位,連位置都沒挪一下,見到宋祁進來,站起身一禮,好奇道:“師兄剛剛在說什麽?”
“沒什麽,就這啥那啥的。”宋祁打馬虎眼糊弄過去,道:“你怎麽還沒走?”
“不是師兄讓我別亂跑麽?”
宋祁:“......”小團子真聽話,想捏臉。
然而伸出去的手被歲歲移步避開了,他往後退了小步,擡眼看見宋祁通紅的掌心,呼吸一窒:“師兄你手......”
“沒事沒事。”宋祁連忙将手攏進袖子裏,歲歲見此也沒再多說,磨蹭過來将一個小藥瓶放在桌上,看着宋祁的眼睛裏似有萬千星辰,又似含情脈脈欲語還休,看得宋祁悚然一驚,再回過神歲歲已經帶上門走了。
宋祁拍了拍受驚過度的小胸脯,在心裏擔憂道:歲歲剛剛眼睛抽筋了麽?
混沌海中,浪濤拍過,魔修們艱難地把頭冒出海面起起沉沉,罵聲陣陣,赫丹子嗆了口黑漆漆的海水,呸地吐出,在水裏狗刨式游泳,大喊道:“來個人啊......我不會......游泳!”
但是魔修們都自身難保,誰又會去注意他。幸好一節浮木飄過,赫丹子胡亂地扒住爬了上去,狼狽地捏幹衣服上的水,得了空閑眺目望去,一路為非作歹的兄弟們此時正下餃子似的掉進海裏。
混沌海的範圍內無法使用靈力,他們又掉到海中心,這一路游上岸估計得累死。
魅妖沒穩住,也從龍骨飛舸落進了海水裏,本就薄如蟬翼的輕紗這一下幾乎變成了透明,她不以為意,十分大方地任人看,召出羽毛似的法器當小船。
只不過這法器在混沌海裏也失去作用,只能變大變小,跟廢的差不多。
赫丹子一邊捏幹衣服,一邊道:“媚夭夭,剛剛那玩意是啥,你看清了嗎?”
“嗤,你問我我找誰問去?”魅妖将趴在她羽毛上想往上爬的魔修踢了下去,如絲媚眼一轉,暗藏鋒芒:“我還是第一次感應到這麽厲害的威壓,讓人由自內心地發慫,這種感覺......”
“你也感應到了?”赫丹子砸吧了下嘴,回想當時他不受控制地朝那股力量跪伏,從身體滲透內心去臣服膜拜的感覺,現在還毛骨悚然,海風大得将浮木吹得猛烈搖晃,他連忙扒拉着木頭,定言:“玄真派內肯定有魔主的線索!”
魅妖陰柔笑了起來:“有機會一定要探一探玄真派的底兒。”
又行三日,龍骨飛舸終于到達最近的城池稍作休憩。
離血海煉獄最近的一座城,名叫栾城,劇傳栾城曾經是千年前最後一位魔主的王都,以此為根據地往外征戰,最後收複大陸實現了真正的統一,讓人們有了近五百年的和平時代。
此後分分合合,形成如今的五國之勢,到現在,一部分王室人都還流着一半的魔血。
作為曾經盛極一時的王都,哪怕已然衰落,也依然可以窺見千年前的宏偉壯闊。城內的百姓與世隔絕,不屬于五國中的任意一國,也不受修真界的管束,可以說是一座“三不管”之城。
城民們還保留着一些十分野蠻的習俗,穿着亦是十分大膽放浪,其中“吃喝嫖賭”的行業辦得最是風生水起。葬喪禮甚至可以與婚席同辦,一邊是敲鑼打鼓,一邊是唢吶哀曲,哭着吃完這家轉頭又笑臉去吃那家,簡直群魔亂舞、百無禁忌。
飛舸落在栾城外,玄真派弟子們互相攙扶着下來,一些不經事的弟子連忙跑到一邊吐苦水,一時間哀聲載道,癱的癱,趴的趴,跟沒骨頭似的。
一位弟子被海風吹得清醒了些,擡頭看見一望無際的黑色大海,震撼道:“這也太美了吧!”
正巧夕陽落在海平線,天藍與暗黑交接,熏染着金黃色的餘晖,是京州沒有的盛景。
栾城三面環海,海名為混沌,一面背山,山名為東煌,宜守不宜攻,也是這麽多年沒有國家插足的原因。
宋祁提着衣擺跳下飛船,連日坐船,就算沒怎麽動,也覺得精神上十分疲憊,迫切地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晚。
等人都下來完,宋祁揮出一道靈光,龍骨飛舸轉瞬間變成巴掌大小,被他收進儲物戒內。
喬沉月黏上來抱着宋祁的手,将自己挂在他身上,撒嬌道:“大師兄,月月走不動啦,你抱我好不嘛~”
“別了別了,我怕我抱不動你。”宋祁想把手縮回來,然而喬沉月抱得十分緊,倆人拉扯間,宋祁感覺後背一股涼意,轉頭看去,正見歲歲板着小臉從旁邊走過去。
還瘸着腿。
嘶......剛剛出來的時候歲歲不還健健康康的嗎?
宋祁秉着身為大師兄禮該關愛小師弟的态度,喚住他道:“歲歲你腿怎麽了?”
歲歲停下來,有絲委屈道:“船太高了,跳下來的時候腳崴了。”
宋祁:“我抱你吧。”
歲歲退了一步,搖了搖頭,看向一臉憋屈的喬沉月,微笑道:“這不太合适吧?師兄抱三師姐吧,我沒事的,反正我也習慣一個人了。”
喬沉月欣喜道:“大師兄你看,歲歲都讓你抱我了~”
宋祁伸手揉了揉歲歲的頭發,心疼地心都化了,溫聲道:“你師姐純屬犯懶癌,讓她自個走,她都這麽大個人了,來,我抱你。”
歲歲眨了眨眼,怯怯道:“三師姐不會生氣的吧?”
喬沉月剛想說會!結果宋祁提前接了話:“她生個什麽氣啊,她是你師姐自然會讓着你嘛。”
喬沉月:“......”
歲歲矜持地朝宋祁伸出小手,宋祁剛準備抱他,忽然頓住,拍了下額頭道:“我有個好主意!”
歲歲:“?”
接下來就見宋祁召出一個木板車,将他抱到上邊,又讓喬沉月也上去,使了個法術後,木板車風似地往栾城城門駛去了。
宋祁在後面哈哈大笑道:“我可真聰明,這不就兩全了嘛!”
歲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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