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破塵劍凝出耀眼的金色靈光, 與千萬銀絲相抗,源源不斷冒出的腐屍甚至因為無法承受羽化期狂暴的靈力,還沒近身便炸成粉碎。

二冬被宋祁救了下來, 本想跟他并肩作戰, 但在鬥法正中他甚至連移動都難,最後只能全力運轉心法讓自己不至于拖宋祁的後腿。

池俞佑一時被宋祁逼得節節敗退,狠了狠心,揮手召出更加厲害的屍傀去攻擊宋祁。

此時宋祁已被羽化境的這股力量所控, 他腦中一片空白, 忘記了自己在哪,也忘記了自己是誰,只知道要戰, 這股強大到足以泯滅一切的力量讓他感覺熟悉,動辄之間似能傾覆一切。

但又像源源傾瀉的瀑布,被一個無形的枷鎖戛然止住, 力量無法徹底發揮出來, 頗有些束手束腳。

宋祁皺起眉,手裏的劍滾燙,那金色的靈光也越來越熾烈,宋祁被無法掌控的力量控制着,不顧自身是否會受傷, 瘋狂攻擊池俞佑, 眼中一片冰冷。

二冬幾乎看呆了,在轟炸的法術中艱難辨認,急切道:“宋仙君,注意身後,有大乘期的屍傀!”

然而宋祁如若未聞, 破塵劍燙得幾乎要将他手心烤熟,意識飄忽見宋祁想要松手,想要側身避開身後的攻擊,但他無法控制,受了屍傀一擊的同時,将劍狠狠斬向池俞佑。

周圍場景開始混亂地拉長又縮小,池俞佑受了那一擊,捂着瘡口猛砸向地面,同時千千萬萬的屍傀也失去了控制,靜止不動了。

二冬連忙上前,想要接住宋祁,但見宋祁撐着背後那條極長的爪痕,劍尖點地,一步步朝奮力想要爬起的池俞佑走了去。

池俞佑擡眸看向道,嗤笑道:“我倒是小瞧你了,真想用真身跟你痛痛快快打一場。”

他身影慢慢變淡,宋祁歪了下頭,低語道:“影像?”

就算是已受重傷,那柄骨傘依然懸在池俞佑頭頂,為他遮去陽光,宋祁伸手想把骨傘拿開,下一秒池俞佑就消失在了眼前,只餘地面那癱他流的鮮血。

二冬跑上前,緊張道:“宋仙君,你背後的傷,處理下吧。”

宋祁晃了一下,意識歸位,頓感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疼,他連聲道了好幾句“疼疼疼”,僵着身子一動不敢動。

二冬嘶着氣看了眼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哀愁道:“這下可好,回去準備大人丢煉獄裏喂人蛇,都怪我,要是我再厲害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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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說了,你找找有沒有糯米,這屍毒擴散地太快了,我已經感覺自己快要沒氣了。”

宋祁扭頭想瞅背後的傷,頭扭到一半,頸椎咔嚓一聲,錯位扭傷了。

二冬跟宋祁同時僵立在當場,半晌後,二冬問道:“人......人沒事吧?”

“有點事。”宋祁想把頭扭回來,但一動就痛,後背也火辣辣的,他真實感覺到了什麽叫絕望。

二冬連忙說道:“我去找糯米,背後的傷先處理了。”說完他連忙跑了,怕呆久了自己會忍不住笑出聲。

作為無情無義的魔道弟子,一般情況他都不會笑,除非忍不住。

走了兩步,二冬頓住腳步,錯愕道:“宋仙君,你快看,我們究竟出去沒?!”

宋祁就着脖子扭傷的姿勢轉了個身,看到原本如同馬賽克了的場景又再次栩栩如生起來,并且越來越真實,這個城池一點點細化,再度活了。

另一邊,池家大宅的一處偏房裏,池俞佑顯出身形彎腰吐出大口鮮血,他腳步蹒跚,跌坐在椅子上,運作心法療養內傷。

然而心法在筋脈裏橫沖直撞,越催動越失控,半會後,他如受重創般從椅子摔在地上,掙紮了好一會也沒爬起來。

池俞佑催動指尖的銀絲,房門被打開,月光傾瀉進來,一人坐着輪椅沐着月色行進屋中,将他扶起,低低喚道:“少主。”

池俞佑問道:“進宅的一共五人,還有幾個抓到沒?”

“不,是六人。”那人道:“又多進了一個,全都是資質極佳的,适合練成屍傀。”

頓了會,那人問道:“少主,可你既決心不留活口,為何還要将他們送進溯回陣中?”

“呵,邱鶴那腦子怎麽想的誰會知道,若真明白他的想法,也離成為腦殘不遠了。”池俞佑狠狠擦幹嘴角的血漬,道:“現在他還有用,暫且依着他,反正這些都是要死的人。”

“玄真派,遲早會是我的。”

那人應和了一聲,突聽外面傳來不快不慢的腳步聲,在這寂靜的空宅中異常清晰,池俞佑低喝道:“誰!”

一抹豔紅色的衣擺邁入房中,恰逢一道風吹散霧氣,顯出來人身形。

周圍的陰氣被紅衣人的氣勢壓得幾乎凝滞,池俞佑瞳孔微縮,脫口道:“久祟?”

“是我。”久祟彎了下眼,眼中卻沒絲毫情緒。

坐着輪椅的青年攔在池俞佑身前,沉聲道:“閣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此次硬闖池宅是為何事?”

“井水不犯河水?”久祟歪了歪頭,聲音古井無波道:“我說你犯了就犯了。”

池俞佑咬牙道:“欺人太甚!”

一聲令下,輪椅青年率先發動攻擊,然而久祟只是輕飄飄一擡手,就将他制住,砰地一聲擊飛在不遠處,緊接着還沒起身,就被一根透骨釘穿透釘在了原地。

久祟拍了拍手上并沒有的灰塵,斜倪向池俞佑,道:“你将宋祁藏哪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誰。”池俞佑說話間在房中布下密不透風的天絲網,本以為能困住久祟,然而下一刻久祟化作一股黑霧穿過鋒利如刀的銀絲,毫發無損落在他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全程不過一眨眼,就連池俞佑都沒反應過來,就要呼吸不上。

久祟收緊手指,道:“我再問一遍,你将宋祁藏哪了?”

池俞佑被掐得咳出幾口血,久祟嫌棄地看了眼手上被沾上的血跡,忍了忍,沒忍住将人甩飛出去,掏出手帕仔細将手擦幹淨。

池俞佑僥幸喘上了氣,卻依然作死,道:“去陰曹地府找他吧!”

久祟聞言笑了起來,只不過那笑容滿是殺意,像是罂-粟一般美麗異常又滲着蝕骨的毒,他道:“你一時不說,我便在你身上劃一刀,直到你血流而盡。”

語罷,他手裏的血紅大刀縮小為一只匕首的大小,擡手輕輕一劃,卻留下深深的傷痕。

池俞佑要不是此前被宋祁打了個重傷,也不會如此受制于人,他眼神越來越陰冷,直直瞪着久祟,道:“你最好直接殺了我。”

“嗯?”久祟又一刀劃了下去,精致漂亮的臉上濺上滾燙的熱血,大概他天生就對血液的味道異常渴望,越來越忍不住蠢蠢欲動的破壞欲,甚至因為宋祁不知在哪的恐懼,而讓他偏執成狂,冰冷道:“直接殺了多沒意思。”

“你要是嘴沒這麽硬,我或許還能給你個痛快。”到後來久祟下手越來越狠,找不到宋祁的感覺讓他幾乎瘋魔,眼瞳轉變為血紅色,魔氣壓制不住地翻湧而出。

二冬找人要了些糯米,正給宋祁覆上,那糯米一碰黑得發青的傷口,就如同熱鍋上的煎的油似的,呲啦呲啦直炸,宋祁又疼又驚,還很生氣,二冬實在下手太狠了。

他氣得一扭頭,咔嚓一聲,居然又把頭給扭正了。

脆弱的脖頸遭此橫禍,感覺要斷了似的,又酸又麻,弄得宋祁的聲音也有氣無力,道:“你慢點,別一下子覆這麽......多!”

他實在太疼了,被二冬重重一拍聲音一拐差點破音,疼得額頭冒出的汗水都能給他洗個臉,二冬也急,手忙腳亂道:“我我我第一次,宋仙君你就再忍忍,快好了快好了。”

“一炷香前你也是這樣說。”宋祁差點吐出一口老血,沒被池俞佑弄死,他都快死在二冬手上了。

折騰了大半天,宋祁魂也丢得差不多了,離去世只差那麽一點點,他趴在一塊幹淨的石頭上,正在努力讓魂魄歸位。

二冬瞧見宋祁都快翻白眼了,吓得眼淚差點掉下來,猛地跪在地上開始嚎:“宋仙君,你千萬要挺住啊!”

“啊啊啊,你要是走了主上非得讓我把我給活剝了,你挺住,我這條小命可系在你身上了。”

二冬伸手就去掐他的人中,力道之大把宋祁掐得死去活來,他神情恍惚,目光呆滞,嗆了幾口氣,生生給折騰活了。

二冬見宋祁的眼睛翻了回來,喜極而泣,道:“仙君你人沒事就好。”

宋祁氣虛體弱,一點力也使不上來,更不想說話,但他心裏的疑問太大,再不吐槽他非得被自己憋死,他問道:“二冬,你真的不是修真界派去魔道的間諜嗎?”

二冬腿一軟又跪了回去,哆嗦道:“仙君我對魔道、對大人的心日月可鑒,一片赤膽啊!”

宋祁這一身,就沒感覺哪個地方完好,他幾乎泣血道:“那你為何要害我。”

二冬同樣快泣血了,道:“我沒害你啊仙君。”

宋祁擺了擺手,一番下來他嗓子都啞了,問:“有水嗎,勞駕去河邊盛點水給我吧。”

說完他想了想,覺得不太行,喚住積極要去的二冬,道:“算了,你扶我,我自個去。”

主要是怕二冬又盛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他喝,他實在經不起折騰了。

二冬老老實實扶着宋祁到了河邊,宋祁彎下老腰,掬了捧泉眼的清水喝,才感覺自己真正回到了陽間。

彎身想再喝一口時,聽得二冬在身後驚呼一聲,急切道:“仙君你快看,那是不是此前我們見到的那位大師兄啊?”

宋祁聞言正打算回頭,但念起上次扭頭時的悲劇,選擇了最斯文的轉身,果真看到田野間一位藍衣青年策馬而過,身後跟着一輛樸素的馬車,若不是之前見過印象深刻,此番此景真像一位再普通不過的凡間兒郎。

宋祁喃喃道:“看來我們,依然在陣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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