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陳陽,陳陽……”陳建永人未至,聲先到。
陳陽正在切豬板油,他打算把油炸了,聽到陳建永的聲音,頭都沒擡:“你怎麽來了?吃飯沒?”
“哎呀,吃什麽飯啊,走,趕緊跟我走。”陳建永奪下他手裏的刀放在案板上,興奮地說,“陳支書在等你呢,快點。”
陳陽可沒忘記上回他跟陳支書鬧得不愉快這事。
“他找我做什麽?”
陳建永嘿嘿笑:“好事,讓你去公社說說你舍己救人,勇鬥野豬的經過。大根叔讓我提醒你,這可是個好機會,讓你好好把握。”
陳陽心弦一動,點了點頭,洗幹淨手,進屋對陳福香說:“福香,哥哥有事要出去一趟,豬板油你切好放進盆裏蓋上,別讓野貓給偷吃了,晚上我回來炸。中午你自己吃飯吧,不用等我。”
“哦,好的。”陳福香點頭。
陳陽摸了一下她的頭說:“吃過飯鎖了門,你就出去玩吧。”
不放心地叮囑完妹妹,陳陽這才跟陳建永走了。
等他們過去時,肉已經分完了,殺豬匠和村裏來幫忙的幾個男人正在收拾東西。瞧見他們倆,殺豬匠說:“小隊長叫你們去他們家,陳支書也過去了。”
兩人又掉頭去陳大根家。
姜還是老的辣,陳大根很會來事,一扭頭就把陳支書拐去了他家吃飯。
等陳陽和陳建永過去時,他們倆已經坐在桌子上喝上了。
瞧見二人,陳大根立即招手:“過來,你們兩個小子好好敬咱們支書一杯。”
兩人聽話地湊過去,給陳支書連敬了三杯酒,陳大根又在一邊吹捧,勸酒,直把陳支書哄得眉開眼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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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陳支書就把陳陽和陳建永帶去了公社,故意找了個小幹事說了這事:“于幹事啊,你知道,我是個大老粗,不像你們文化人,筆杆子溜。咱們村這兩個小夥子也沒讀多少書,得麻煩你了。我就是想啊,去年他們東風公社就撿了個包的事都能說明他們東風公社拾金不昧,思想覺悟高,咱們前進公社的人也一樣思想覺悟高啊,這不,今天我就給你帶了兩個小夥子來了。”
于幹事是個剛工作沒兩年的年輕人,還比較沖動,一聽涉及公社榮譽,是為公社争光,立即跟打了雞血一樣,拍着胸口說:“那個陳支書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陳支書心說,包在你身上有什麽用?你一個小幹事就是個跑腿的,能頂什麽事。這小夥子不大機靈啊,聰明的不是應該去請示請示上級領導,順理成章地把這事往上報嗎?
還好,陳支書運氣不錯,還沒出門,主任就過來了,說:“小于,上次我要的那份文件呢,準備好了嗎?”
于幹事立即說:“好了,徐主任,你等一下。”
他去拿文件了,徐主任沒事,看向陳支書:“今天什麽風把陳支書你給吹來了?”
陳支書樂呵呵地指着身後的兩個小夥子:“這不是過來麻煩小于幫我寫點材料嗎?咱們村的這兩個年輕人,今天舍己救人,勇鬥野豬,兩個小夥子一起殺了兩頭各兩三百斤的野豬,厲害吧。”
背靠大丘山,前進公社的村子沒少受這些野獸的侵擾。它們有多難纏徐主任也是清楚的,別說兩個沒受過訓練的小夥子了,就是他們的民兵想要殺一頭野豬怎麽也得七八個人一起上才行。
徐主任懷疑地打量着陳陽和陳建永:“就他們兩個人?”
聽出他的不信,陳支書樂了,就是不信這樣報上去才更惹眼啊。他立即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這個事啊,榆樹村三隊的村民都知道。”
陳陽憨厚地笑了笑:“都是運氣好,我們也是沒辦法,撞上了,跑不過只能搏一搏了。”
“好個博一搏,年輕人有志氣。”徐主任笑了笑,招呼他們,“走,去我辦公室說一說。”
陳支書一聽就知道有戲,高興地跟了進去,徐主任詳細地問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聽說還有那麽戲劇性的一幕,恍然大悟,這也就說得通,兩個年輕人怎麽能殺死兩頭成年野豬了。
不管怎麽說,運氣有時候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兩個年輕人思想覺悟高,舍己救人又勇敢,還為民除了害,這事總假不了,值得表揚。
陳支書說得對,他們前進公社也可以樹樹典型,争取争取先進嘛,沒道理名譽都讓東風公社給拿了。這次的事就證明,他們前進公社的年輕人也一樣的有出息,思想覺悟高。
不過這事還得向書記彙報。徐主任心裏裝着事,也沒留他們,站起身說要處理一份文件。
陳支書識趣地說自己村裏還有事,得走了,雙方高興地道別。
雖然沒給什麽承諾,但陳支書一瞧他的樣子就知道有戲,于是也樂呵呵地走了。分開時,還不計前嫌地拍了拍陳陽的肩:“小夥子,好好幹。”
“是,支書,我們聽你的。”陳陽也很上道,話不多,但中聽,哄得陳支書高高興興地走了。
他一走,陳建永就繃不住了,拽着陳陽問:“你說上面會獎勵咱們什麽?”
陳陽打掉他的手:“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你就別得瑟了。這事能不能成,還是個未知數,你回去別瞎嚷嚷,就說陳支書是叫咱們去了解了解情況。不然萬一回頭沒了消息,全村的人都要笑話咱們。”
陳建永這才不得瑟了:“知道了,上面沒消息下來前,我什麽都不說。對了,大根叔說明天殺豬。”
“怎麽,今天分的十斤肉還不夠你吃的?”陳陽好笑,才分了肉,他又惦記上了。
陳建永嘿嘿直笑:“這年月誰嫌肉多啊,再說我們家人也多,倒是你們家只有你跟福香兩個人,要是肉吃不完可以找我,我有認識的人,價格方面不會虧了你。”
陳建永已經結了婚,還有個兩歲的兒子,再加上他們家沒分家,跟父母、大哥一家還有未出嫁的小妹住一起。一家十口人,分的那點肉根本不夠吃。
他說這話也是替陳陽着想。他知道建了房子後,陳陽手頭很緊,他們家分了這麽多肉,可以賣一點,補貼家用。
陳陽拍了拍他的肩:“知道了,不過我不打算賣,吃不完做成臘肉,給福香補補身體。”
他們鄉下人,沒有票,除了過年,平時想吃上豬肉很難,有錢沒票也買不到。所以哪怕有多餘的陳陽也不打算賣。
陳建永理解:“也是,看看分了家才一個多月,福香的小臉上都有一點肉了,錢的事不急,慢慢掙,先把福香養好,養聰明要緊。”
兩人說說笑笑地回了家。
第二天大清早陳陽就去幫忙了,等陳福香起床的時候,他剛好端了一盆豬血回來。
“福香,把鍋洗幹淨,摻半瓢水燒開。
等水一開,他把豬血倒進去,小火煮了幾分鐘,關上鍋蓋悶了一會兒,洗過臉,喝了粥,再掀開鍋蓋,豬血已經凝成一塊了,不老不嫩,剛好合适。
他把豬血撈了起來,放進盆裏,扭頭對陳福香說:“中午哥哥給你煮豬血湯吃,走吧,拿盆子,咱們去分肉。”
分肉是大事,家家戶戶都喜歡全家出動。
兄妹倆過去時,村頭已經排滿了人,有的已經分了一部分走。
這次是村裏養的豬,跟上次分魚一樣,按照人頭和工分分配,既照顧了老弱幼,也兼顧了多勞多得的原則。而且為了公平,每家都是肥瘦相搭配,每樣來一點,骨頭和豬下水也搭在了裏面,選擇瘦肉、骨頭和豬下水的可以多拿一點。
後者沒有油水,很不受歡迎。但陳陽經常在外面跑,聽說過,其實這些也是好東西,比如骨頭可以補鈣,對長身體的小孩和老人很有好處,豬肝可以補血明目等等。
所以他跟陳福香商量:“我們要點豬肝、豬骨頭吧。”
其實他還想要豬大腸的,不過那個味道很多人接受不了,他怕福香不吃,所以就算了。
陳福香自然是沒有意見:“好啊。”
于是輪到兄妹倆時,陳陽說:“我們的肉換一半豬肝和豬骨頭。”
聽到這話,大家都扭頭詫異地看着他們,還有人不要肉,要骨頭的?
不過等看清楚是他們兄妹後,大家又明白了。不是人傻,是他們家的肉多,所以可以選骨頭和豬肝換換口味。
沒辦法,誰讓陳陽能幹,他們兄妹人少分的肉又多呢,兩個人比好多四五口人的家裏都分得多,羨慕不來。
說到人少,這還得歸功于陳老三和梅芸芳兩口子啊,要不是他們兩口子作,陳陽還不能當家作主呢。
大家扭頭看排在隔壁隊伍的梅芸芳。
梅芸芳裝作沒聽見前面的動靜,扭頭跟女兒說話,實則心裏酸死了。好好的肉不吃,非要吃骨頭和豬肝,真是個賤骨頭,有好日子不會過。
豬肝和豬骨頭相較于豬肉便宜多了。去肉聯廠,豬肉要六七毛一斤,還得有票,但豬骨頭往往只要一兩毛一斤,還不要票。所以一斤肉能換四五斤豬骨頭。
陳陽兄妹加起來,這次總共能分三斤肥肉兩斤瘦肉。他只要了兩斤肥肉,其他的全換成了骨頭和豬肝。一頭豬也沒多少豬肝,所以還是骨頭居多,有排骨,有筒骨,總共十來斤,裝了滿滿一大盆。
陳陽端着這一大盆往家走,很是惹眼,一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陽陽,要了這麽多骨頭啊?”
陳陽笑了笑:“是啊,我看骨頭比較多,就少要了點肉。”
“陽陽這小夥子真不錯。”大媽誇道。
不知是誰忽然說了一句:“陳陽多少歲了,有20了嗎?”
“沒有,今年18,明年19,虛歲倒是差不多20了。”
“那可是個大小夥了,該說親了。”
“是啊,他是個能幹,年紀也到了。”
“對啊,福香是個傻的,等開了工,家裏沒個女人操持也不方便。”
……
不知是誰起了個頭,說着說着就拐到婚事上去了。然後大媽才發現,陳陽這小夥子很不錯啊,拿出去相親也是個搶手貨。
他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又吃苦耐勞,勤快能幹,而且心裏是個有數的。這不,一分家就建起了磚瓦房,連小隊長家還在住茅草房呢!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分了家,上面沒長輩管着,誰嫁給他啊,一過去就當家作主,住上磚瓦房,不用看公婆臉色,也不用受妯娌的氣,這可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好親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個傻子妹妹,可能要養一輩子。但哪怕這樣,人的小日子也比村子裏大部分人強多了,嫁過去也不虧。而且陳福香也是個大姑娘了,最近好像沒那麽傻了,過幾年很可能也要嫁出去。
這麽一看,陳陽在鄉下還真是個打着燈籠都難找的好對象。
不少大媽嬸子阿婆都動了心,她們自家沒合适的女兒,或者跟陳陽同姓不宜通婚,但誰娘家還沒個大侄女、外甥女之類的啊。對視一眼,她們都明白了,不光是自己起了這個心思,競争者恐怕還不少,得抓緊了。
陳陽完全不知道,只不過去分了一次肉,他就被人惦記上了。
回到家後,他把豬骨頭挂了起來。冬天天氣冷,放一兩天也不是問題,這麽多骨頭他們一兩頓也吃不完,陳陽要這麽多另有用處。
他對陳福香說:“快過年了,咱們明天搬家吧。大根叔、四奶奶他們幫了我們不少忙,還有五爺爺是長輩,咱們搬家,也該請他們吃頓飯。”
這是早就說好的。
陳福香點頭,指着肉說:“哥哥,只有豬肉夠嗎?要不咱們再帶栗子上山溜溜?”
看出她的小心思,陳陽點了點她的鼻子:“不用了,我已經想好了,豬筒骨蘿蔔湯,爆炒豬肝,蒜苗炒豬血,再來一個紅燒肉,安叔那邊分了我半只兔子,弄個芋頭燒野兔,然後再炒兩三個素菜。這些就已經夠了,頂得上大飯了,再好會讓人眼紅咱們的。要是福香想吃肉,下次咱們倆在家自己悄悄吃,知道嗎?”
“知道了,我聽哥哥的。那哥哥,要我做什麽?”陳福香興致勃勃地問。
陳陽還真給她找了點事做。
他把豬血切了一塊放進碗裏,遞給她:“你送去給四奶奶,跟她換點白菜、莴筍、蘿蔔。”
他們家地裏的菜還沒有長大。四奶奶勤快,種的菜多,他們祖孫倆吃不完,但陳陽也不好一直白要他們家的菜。
“好。”陳福香高興地拿着碗去了四奶奶家。
陳陽則先去了五爺爺家,請他明天中午去吃飯。然後又拐彎去了陳大根家,說明了來意。
陳大根點了一支煙,樂呵呵地說:“咱們隊裏第二家磚瓦房,是該慶祝慶祝,可惜現在不能放鞭炮了,不然啊,叔給你弄個大鞭炮熱鬧熱鬧。”
說到最後,陳大根有些遺憾。
陳陽倒是不在意這些形式:“你們能來,我就很高興了。對了,九嬸呢,我想請她幫個忙。”
陳大根老婆在娘家排行第九,名字就叫丁蘭九,嫁過來,小輩們就喊她九嬸。
“蘭九,過來,陳陽有事找你。”陳大根扯着嗓子喊了一聲。
很快,丁蘭九從地裏抱了一堆青菜回來,笑眯眯地瞅着陳陽:“陽陽,啥事啊?”
陳陽說:“九嬸,明天我們搬新家,想請你們幾家吃個飯,感謝長輩們對我們兄妹的照顧。不過你也知道的,我跟福香都不大會做飯,所以想勞煩嬸子明天過來幫我們做午飯。”
“好,明天上午嬸就過來。”丁蘭九很爽快地同意了,還把剛摘回來的那捧青菜直接塞給了陳陽,“你們自留地裏的菜還沒長大,我們家的菜多,你把這些拿回去吃。”
陳陽沒客氣:“那就多謝嬸子了。”
“哎呀,一點自己種的菜,又不值錢,客氣啥。你明天請客,菜不夠到嬸地裏摘。”丁蘭九熱情地說。
陳陽謝過她,抱着菜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吃過早飯後,他們兄妹就把東西都搬到了新家,又将新家打掃了一遍,弄得幹幹淨淨的。
剛收拾好,丁蘭九就又提了一籃子菜過來,有芹菜、莴筍和蒜苗。
陳陽見了很不好意思:“嬸子,你太客氣了,我們請你吃飯,最後反倒讓你自己拿菜過來。”
“客氣啥,我們家好幾口人,拿過來都不夠我們家那幾個小子吃的。”丁蘭九嗔了他一眼,“去忙你的吧,福香來幫我洗菜,好不好?”
“好的,九嬸。”陳福香搬了兩個小凳子到院子裏,放在水盆邊,跟着她一塊兒把菜收拾幹淨,然後抱去了竈房。
竈房裏,陳陽已經将今天要請客的食材都準備好了,放在桌子上。看到這麽多肉,丁蘭九都有些感概:“你哥還真是實誠,弄了這麽多東西。”
要不是知道他們兄妹倆分了不少肉,她都不好意思吃這一頓。
不行,原先她還準備就給一塊錢禮的,看到這麽一頓飯,她覺得有點拿不出手了,還是再湊一塊吧。
陳福香完全不知道丁蘭九的心思已經轉了好幾圈,她問:“嬸子,我要做什麽?”
大塊地骨頭陳陽都已經剁了,肉也洗幹淨了,只要切一切就可以下鍋了,沒什麽需要她做的了。
丁蘭九心思一轉,笑道:“待會兒你幫嬸子燒火。現在就站在一邊陪嬸子說說話。”
“好。”陳福香聽話地站在了一邊。
丁蘭九看到她乖巧的模樣,笑了:“福香真是個乖孩子,難怪你哥哥這麽疼你。”
“哥哥很好,是最好的哥哥。”陳福香一點都不吝于表揚自己的哥哥。
丁蘭九被她這副認真的神情給逗笑了。點頭贊許地說:“陳陽确實是個好哥哥,那你想不想他更好啊?”
陳福香眨了眨眼:“想啊,嬸子,怎麽個更好法?”
丁蘭九說:“你看啊,陳建永跟你哥哥玩得很好,他都已經娶老婆生兒子了。你哥哥年紀也不算小了,福香想不想有個嫂嫂,多個人疼你,也疼你哥哥?”
丁蘭九也是受人之托。
昨晚,陳陽從她家走後,隔壁的于三娘就跑過來委托她探探陳陽的口風。于三娘想把娘家的侄女說給陳陽。
她那侄女已經18了,跟陳陽同齡,聽說是家裏面的老大,在家操持家務,幾個弟弟妹妹都是她帶大的,挺能幹的。陳陽啊,就需要一個能撐起家的能幹媳婦。
丁蘭九想想也覺得有道理。陳陽也到了說親的年齡,于三娘把她侄女說得這麽好,見見也無妨,但這事還首先得陳陽同意才行。
可陳陽到底是個大小夥子,直接說,丁蘭九怕他害羞,關鍵是現在陳陽忙着借桌椅板凳碗筷去了,也沒時間說這個事。所以她打算先探探陳福香的口風。這兄妹倆感情好,要是陳福香不反對,這婚事就成了一半了。
陳福香已經有點懂娶媳婦的意思了,就是要娶個女人回家,跟他們一起生活。
她其實有點不情願跟陌生人分享哥哥,可是村裏的男人都要娶媳婦,娶不到媳婦會被人笑話老光棍的。
她不想哥哥被人笑話。
于是她點頭:“想。”
丁蘭九看見她的小臉鼓鼓的,明顯是不大情願,卻還是要應好,不由有些心疼。真是個懂事的孩子,那個殺千刀的陳老三,怎麽狠得下心啊。
她溫柔地安撫陳福香:“不用害怕,等哥哥去看的時候,福香也一塊兒去好不好?新嫂嫂會跟哥哥一起疼愛福香的。”
她相信以陳陽對陳福香的重視,如果女方對福香的存在有點意見,陳陽就不會同意婚事。
抱着一捆柴進來的陳陽聽到這話,眉心擰了起來,卻還是當裝作沒聽到一樣,和和氣氣地說:“福香,哥哥好像忘記了準備蔥,你去四奶奶家要點蔥回來。”
“哦,好的。”陳福香立即跑了出去。
支走了妹妹,陳陽就對丁蘭九說:“我的事讓九嬸操心了。”
雖然他的語氣還是沒變,但丁蘭九還是察覺到了他的不痛快,估計是不高興她跟陳福香講這個。
丁蘭九耐着性子解釋:“陽陽,是村裏的嬸子大娘們托我問問你的意思。大家瞧你能幹,好些人想把娘家那邊的親戚說給你,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要不就相相看?等明年你上工了,家裏也有人操持,照顧福香,你也更放心,你說是不是?”
要是剛分家那會兒,沒準陳陽還真會同意,因為他實在不放心妹妹一個人在家。但現在福香已經能自理,自己照顧自己了,還有栗子跟在她身邊,一般人也欺負不了她,他已經不擔心這個了。
“謝謝嬸子關心,不過這個事還是算了吧。嬸子知道的,我剛建完房子,還欠了債,哪有錢說親啊,再過兩年吧,等我攢些錢再說。”陳陽委婉地拒絕道。
沒錢确實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另外一個原因,還是他不放心妹妹。連親爹都能做出抛棄福香的事,他又怎麽能保證另外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人會照顧、愛護福香呢?
父親不仁還可以分家,但娶的妻子怎麽辦?總不能為了妹妹把老婆趕回娘家吧?萬一有了孩子就更麻煩了。
福香的狀态越來越好,陳陽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候節外生枝。他希望先等妹妹恢複了正常,再來考慮他的婚事。反正他也還年輕,不着急。
看出他目前确實無意讨媳婦,丁蘭九嘆了口氣:“是嬸子多事了。”
陳陽笑道:“嬸子哪裏的話,你和大根叔對咱們兄妹愛護頗多,你這也是關心我,我感激都來不及。不過現在真不是時候,我想攢點錢再說,畢竟以後家裏添了人,開銷也要上去,總不能讓人家好好的閨女跟我吃糠咽菜吧?”
雖然明知道他是說笑的,憑他的勤快,怎麽也不至于吃糠咽菜。但丁蘭九還是對這番話很受用,心裏的那點小疙瘩也沒了:“還是陽陽你想得周到。不過啊,村裏人都看得出來,你小子是個有出息的,就算嬸子不提啊,其他人也會上門給你說親的。”
陳陽羞澀地笑了笑:“那還得請嬸子幫忙,我現在是真沒錢娶媳婦。”
丁蘭九被逗笑了:“你這滑頭,我是受委托來給你說親的,結果你讓我去幫你拒絕她們。”
“這不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大根叔和嬸子疼咱們兄妹嗎?”陳陽一句話吧丁蘭九哄得眉開眼笑。
丁蘭九笑着說:“找上我的,我能幫你說,你暫時沒這個心思。沒找上我的,那就沒辦法了。”
“什麽沒辦法啊?”陳福香拿着蔥進屋就聽到最後一句。
陳陽跟丁蘭九對視了一眼,都略過這個話題。
“我就跟九嬸随便聊聊。福香過來幫忙燒火吧,哥哥出去忙別的了。”陳陽把陳福香拉到了竈前,出了門。
陳福香乖乖坐下,點火。
丁蘭九看到這一幕,心情有點複雜。多友愛的兄妹倆啊,哎,就是命不好,不過好在熬了過來。
“福香,我要炒菜了,待會兒每個菜怎麽做,嬸子會邊做邊跟你說,你記着啊,下次你們可以自己在家嘗試着做。”
既然陳陽暫時不打算成家就多教教福香吧,她學一點是一點,以後陳陽在山上忙一天回家也有口熱飯吃。
陳福香認真地應下了。
菜還沒炒好,家裏陸續就有客人來了。
陳陽把他們都招呼進了堂屋裏,倒上茶。
等人到齊了,他進竈房把菜端了出去。
雖然只請了三戶人家,但奈何這年月家裏的人都比較多,還是坐了兩桌。桌上硬菜多,陳陽又特意去打了兩斤高粱酒。
很久沒敞開肚子吃了,這頓飯大家都吃得高興,賓主盡歡。
但陳老三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梅芸芳瞥了他一記:“兒子搬新房,請了陳大根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就連那個沒啥關系的死老太婆都請了,卻不請你這個親爹。你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
這個事,不知道村裏多少人在笑話他們呢!
陳老三心裏本來就煩,還被她這麽說,更不痛快了,吸了一口老煙,沒好氣地說:“這都怨誰?”
“你怨起我來了?當初我說丢了那個傻子,你也同意了的啊。再說了,你那兒子可不是好東西,一分家就建磚瓦房,早就有二心了,以前掙的錢就沒交,偷偷藏了起來,防着咱們呢!”梅芸芳越想越氣。
自打分了家就沒一件好事。現在搞得他們家都快成村子裏的笑話了,她現在一出門,那些八婆就會假惺惺地說”三娘啊,聽說你們家陳陽今天搬新家,請客啊?”
這些人,明知故問,故意來戳她的心窩子,真是可惡死了。
而且這還沒完,以後但凡陳陽過得好了,那些跟她不對付的,就會拿這事來奚落她,笑話她。
陳老三其實比她更丢人。她到底是後媽,隔了一層,跟繼子不和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但陳老三可是親爹啊。
搬家請客這種事都不叫親爹,他的臉往哪兒擱啊。
陳老三不耐煩聽這些,站了起來,拿起背簍就往外走。
梅芸芳見了,立即喊他:“你去哪兒呢?飯還沒吃呢。”
“上山撿柴,不吃了,你們吃吧。”陳老三頭也不回地說。
梅芸芳氣得跺腳:“這個沒用的,說兩句就跑,我當初怎麽看上這麽個東西。”
“媽,我想吃肉,咱們中午也吃肉吧。”陳小鵬聽說了陳陽請客的事,嘴饞了,但上次被陳福香打了一頓還賠了一只雞,他不敢再上門,只好找他媽要吃的。
梅芸芳瞪了他一眼:“就分了那麽點肉,現在吃了,過年吃什麽?而且還要拿點去孝敬你外公外婆。”
“他們村又不是不分肉,幹嘛每次都把咱們家的肉給他們送去。”陳小鵬不滿地抱怨。
以前陳陽在家,分得多勻一點就算了。他們家今年才分了四斤豬肉呢,平攤下來,一個人就一斤肉,得吃好幾個月,塞牙縫都不夠,還分給別人,陳小鵬當然有意見。
可他的意見沒用。
梅芸芳拍了他一記:“那是別人嗎?那是你外公外婆,沒他們就沒有我,沒有我,哪有你。”
“知道了,知道了。”陳小鵬不耐煩聽這些,蹬蹬蹬地跑進了屋。
梅芸芳氣不打一出,怒吼道:“燕紅,幹嘛呢,當自己是地主家的小姐啊,放了假天天窩在屋子裏,也不知道出來幫我做飯。”
陳燕紅不情不願地出了屋:“哦,來了。”
這三天兩頭吵架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她可真懷念沒分家的那些日子。
——
請完客的第二天,又有好消息傳來。
大隊那邊傳來了消息,陳陽和陳建永被縣裏面評為了先進人物,要不是過年了,時間來不及,資料沒交上去,搞不好他們還能獲得市裏面的表揚。
除了榮譽,縣裏面還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張獎狀,一個白色的印着紅色的”舍己救人“四個紅字的搪瓷缸子,一張毛巾。
東西雖然不多,但這是獎勵,意義非凡。
陳支書拿着這些東西時,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那模樣簡直比他自己得獎還開心。
他親自把東西送到三隊,又說了一堆激勵陳陽和陳建永的話,最後才飄飄然地走了。
不光是這些獎勵,公社的民兵隊知道陳陽和陳建永兩個人打死了兩頭野豬的事跡後,都覺得這兩個小夥子是可造之才,所以讓他們加入民兵隊。
加入民兵隊雖然沒工資發,平時也要下地幹活,但是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而且還能在公社那邊露臉,要是在公社幹部的眼裏留下了好印象,以後選村裏的幹部、招工什麽的,也有優勢。
陳建永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陳陽有些猶豫,公社那邊空閑時都要搞訓練,巡查,維護公社的治安。他就沒法出去打零工或者多掙工分了,僅靠每天上工掙的那點,只能勉強填飽肚子。但他還想讓妹妹過上好日子,送她去上學。
陳大根見了,直罵他:“你傻不傻?在農村有什麽前途?咱們一年到頭從早忙到晚,到了年底,也攢不了幾個錢。別說像城裏人那樣穿新衣了,連痛快地吃頓肉都困難。你一直窩在鄉下,能給福香什麽好日子?你還想讓福香上學,那你說,是城裏的學校更好,還是咱們鄉下的學校更好?”
這還用說嗎?大家都知道城裏好,城裏再苦,每個月都會發各種糧票和錢,餓不死人,比鄉下強多了。
見他垂着頭,陳大根又說:“陳陽,你得看遠一點。你是福香唯一的依靠,只有你過得更好了,她才能過得更好。你大根叔我是沒遇上好時候,我要遇上你這機會,怎麽也要混到公社去。”
他的這番話打動了陳陽。
陳陽一咬牙,真心實意地說:“謝謝大根叔,是我想岔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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