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好看的男人

霍萍生在一品香樓上的包間喝着酒等顧深,等了好一陣子他才來。

看着顧深那張成天板着的臉,霍萍生遞了杯酒過去。

“都要結婚的人了,怎麽還不高興。”

顧深沒理他,接過酒抿了口,那冷峻的劍眉微微蹙在一起。

他的眼神越過包間的欄杆往下看去,看着臺上那些扭來扭去的身子,沒有任何興趣。

“不好聽。”

聽顧深這麽說,霍萍生也蹙着眉點頭,“确實。也不知道黑蝴蝶去哪兒了,怎麽就不唱了,哎,整個榕城還沒人唱的比她好聽。”

“哎對了,你怎麽得空過來,我聽顧大哥說你忙着軍隊的安排呢。我還以為大哥诓我,這會兒你不該忙着結婚的事兒嗎。”

顧深緊皺的眉頭沒有松開,他的雙眼也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味。

見顧深不理自己,霍萍生也懶得自找沒趣。這麽多年他還是了解顧深的脾氣,管他好壞反正不愛說話,成天板着臉。

不過倒也難怪,他從小在軍營裏長大,身上穩重的男子氣自然是多了點。

樓下傳來的歌聲着實不好聽,就連霍萍生都聽不下去。他有點兒想念黑蝴蝶的聲音了。

霍萍生扭頭看了眼顧深,見他眼神深邃,探不出他在想什麽。只是想到這樣的顧深明天之後就成了有婦之夫,霍萍生有點兒替榕城的千金小姐們可惜。

顧深長得好看,這是見過他的人都一致認可的。

他的眉毛濃密又俊俏,似山峰一樣堅韌,而他的眼窩深邃,眼神總是帶着探尋的意思,那高挺的鼻梁和薄唇更是将他襯得薄情寡義。

正是因為看上去薄情寡義,他才更加有想被擁有的魅力。

顧深的個頭很高,身材很好,皮膚倒是不黑,他不僅肩寬腰窄,兩條腿也筆直修長,那身材可是頂好的。

這樣的顧深,值得擁有世界上任何美好的女人。

所以霍萍生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娶遲家的小姐。

霍萍生越想越納悶,這個問題憋在他心裏好久了,這會兒趁着酒氣,霍萍生忍不住問了出來。

“诶,你到底為什麽要答應顧叔叔,娶遲家的小姐?我聽說那小姐臉上有傷。”

顧深眉頭微蹙,眼神有些危險得看他,“你如何得知。”

霍萍生聳了聳肩,“聽說的,我也不知道。”

顧深輕輕颔首,“不要聽信傳言。”

霍萍生見他認真的模樣有些意外,“不是吧,你來真的?你見過她?你真喜歡她?”

顧深臉色微變,他扭過頭去看着樓下,聲音是一如往常的冷漠。

“不。只是不得不娶。”

霍萍生知道他的為難。如今五大家族表面上看起來平平淡淡,其實暗地裏有多少洶湧澎湃都數不清楚。顧家現在雖然位高一等,但白家要是硬拼,顧家也難以抵抗。

更何況顧深還有個整天想置他于死地的二哥,這個婚要是不結,怕是難以太平。

霍萍生有些同情得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委屈你了。以後你想要什麽女人就跟我說,你就是要黑蝴蝶,我都給你弄來!”

顧深沒有回頭,他的眼神直直得看着樓下的舞臺,面色深沉。

“不必。”

顧深回府上時,整個宅子都被一片耀眼的紅包圍了。

看着門上貼着的喜字,顧深覺得有些刺眼。他輕輕擡手,扯了下來。

陳懷昌見他把喜字扯下了扔在地上,心裏一緊,怕得很。

看來少爺是真的不想成這個親。

陳懷昌不敢說什麽,忙把那喜字給撿了起來,着人換了新的貼上。

顧深才到家沒多久,顧老爺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顧深一接起就聽到對面嚴肅的聲音。

“深兒,明日大喜,一切不可出錯。”

顧深點了點頭,“父親,我知道的。”

聽着兒子喜怒不辨的聲音,顧平的內心也有些許不忍。

“深兒,我知你內心不願,但這步棋,你我都不得不走。”

“往後你想做的,我不攔你。”

顧深知道他的意思,他靜了會兒,薄唇輕啓,“父親,我只娶這一次。”

“我困了,您也早些休息。”

挂了電話後,顧平沉重得将聽筒放回底座上。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內心煩躁如潮水湧來。

清晨的第一縷光到底還是如約而至了,沒有因為遲遲一整夜的祈禱而遲到分毫。

遲遲站在被亂七八糟的雜物擋住了大半光亮的窗前,透過那零星的,沒有被擋住的地方看着窗外忙忙碌碌的遲家上下,那入眼的紅和忙碌的身影讓遲遲一瞬間以為,今天他們真的是要嫁女兒。

遲遲扭頭看了眼放在地上的嫁衣,冷冷得笑了出聲。

遲遲還沒欣賞會兒外頭的嘈雜,便被突然造訪的遲華燃打破了。

遲華燃看了眼站在窗邊那個連衣衫都沒系好的遲遲,臉色很不好。

“顧家不同這裏,你必須一切小心,不能露出任何馬腳。”

“你知道的,一旦事情敗露,後果會是什麽。”

遲遲看着眼前這個只見過幾面的,所謂的“父親”,沒能從他身上感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憐惜,甚至連愧疚都沒有。遲遲甚至都在懷疑,他是不是覺得讓自己代嫁,倒是自己的福分了。

遲遲輕輕環抱住自己的手臂,歪着腦袋淺笑得看着遲華燃。

“怎麽,難道顧家還不如這倉庫?”

遲華燃聽得出他口氣裏的諷刺,遲華燃噎了會兒,轉身甩了甩手便怒氣沖沖得離開了。

遲遲站在他身後看着那扇沒關的門,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樣笑了出來。

遲遲雖然一直沒被遲家當個人看,但如今他代替的是遲媛的身份,這從上到下的行頭必不能少。

遲遲以往在一品香雖然也戴是又假發又化妝,還得穿裙子,但這會兒被頭上的那些墜子壓着,他着實累得很。他是想不通,怎麽顧家這樣的大家族還興鳳冠霞帔這一套,不應該來個西式婚禮嗎?

遲遲很久以前見過一場西式婚禮,那入眼的雅致的白只是見過一眼便覺得喜歡,雖然遲遲也沒指望自己這輩子還能有個潔白的婚禮,不過這會兒他也不願意頂着滿腦袋的金子晃悠。

難怪遲媛不願意嫁呢,累都得累死。

遲遲本以為今天要面對的人有很多,要面對的事也有很多,他甚至都做好了暴露後的逃跑準備。

但是一切并沒有如遲遲所料,所謂的這場婚禮,也不過就是從遲家到顧家,僅此而已。

沒有想象中數不清的賓客要應付,沒有顧家上上下下的打探要應付,也沒有那個顧三少要應付,整個婚禮甚至連拜天地都省了,直接就入了洞房。

遲遲被人連拽帶拖得拉進了婚房,聽着周圍都靜了下來,他才敢掀開紅蓋頭朝外頭看了眼。

一個人都沒有。

遲遲喘了口氣,忙把頭上的東西都給扯了下來,連帶着把假發也拽了下來。

遲遲看着手裏的假發有點兒慌神,可轉念一想,反正嫁的是個“不行”的瘸子,估計今晚也不會辦事,還是先歇會兒吧。

這麽一想,遲遲便麻溜得把身上的嫁衣也脫了去,就剩下裏頭一條絲綢長褲和一件紅色小馬甲,倒是涼快多了。

遲遲眼睛瞥見桌臺上放着些吃的,這一陣子在遲家他吃不好睡不好的,這會兒見那麽多吃的擺在面前,他哪兒還忍得住,忙蹿到跟前一手拿一樣往嘴裏塞。

遲遲吃飽喝足後,牆上的鐘已經指向了下午兩點。

他小心得湊到窗邊,掀開點兒紗簾朝外頭看了眼,見外頭的人都在扯紅綢子了,他有點兒意外得撇了撇嘴。

看來這顧三少爺也不想結婚嘛!

這樣的話就好辦了,誰也不招惹誰,相安無事最好。

遲遲這一相安無事,就是數日。

自從嫁到顧家之後,他連着幾天都沒出門,每天的飯菜都是下人們送進來的,遲遲是連腳都沒往外頭邁。

遲遲原以為代替遲媛的這一嫁,等待自己的就是數不盡的危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遲華燃告訴自己母親的下落。可遲遲沒想到,這嫁過來的日子也太清閑了,簡直清閑過了頭,整個顧家好像也沒什麽聲音,就連下人都沒幾個。

遲遲趴坐在窗邊朝外頭看了眼,忍不住咂舌。

想不到傳說中的顧府也不過如此,這素色的模樣還不如一品香呢。

遲遲雖然足不出戶,但每天都勤勤懇懇得戴着假發和面紗,生怕被下人們看出點端倪來。

不過遲遲對這些行色匆匆,從不打量自己的下人很是意外。

他還以為顧府的下人一個個都是人精呢。

遲遲正看着外頭冷清的院落出神時,飯菜就送過來了。

遲遲這一陣子實在是憋得發慌,他忍不住攔住了那姑娘,叫住了她。

“诶!等等!”

被他叫住的下人忙低下頭退到一邊,那模樣倒像是見了什麽不該見的。

“少奶奶,您有什麽吩咐?”

遲遲瞅了眼她和自己保持的安全距離,倒也沒多想,他捏着嗓子憋出個音色來。

“那個,你知道你們少爺去哪兒了嗎?還有啊,顧府人怎麽這麽少啊?連個管家都沒見着。”

那姑娘聽遲遲這麽問,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

“回少奶奶,我們也不知道少爺在哪兒,我們都是新招進來沒多久的,哪兒能見見少爺尊容呢。”

“您住的這兒是別院,陳管家主管前院,這裏只有我們幾個人,您有什麽事吩咐我們就好。”

遲遲一愣,有些懵。

“別院?”

“那你們少爺住哪兒?”

“回少奶奶,少爺應該是住在前院的。”

遲遲這會兒算是知道了,這顧三少從一開始就打算把自己軟禁在這裏,自己根本不是來當什麽少奶奶的,壓根就是來充數的。

遲遲面上悲戚,其實心裏頭早就笑翻了天。

要是那顧三少不來就更好了,趕明兒還能逃走,真是個美差!

知道顧三少不拿自己當回事,遲遲心裏懸着的石頭可算落了下來。他把院子裏的那四個下人遣回了房間,就說自己喜靜,讓他們都避得遠些。

哪個下人也不想忙忙碌碌的,遲遲這吩咐可是讓他們高興了不少。

別院裏沒什麽人之後,遲遲甚至連假發也不想戴了,他覺得自己完全能藏進下人裏混出去。

不過遲遲到底沒那麽大膽子,白天他不敢不戴假發,不過這到了傍晚,下人們都回了房裏,遲遲便拆了假發,換了身偷偷帶進來的男裝,舒舒服服得出門溜達。

別院的下人都是才招進來不久,沒什麽經驗不說,又沒管家帶着,幹活自然是不勤懇,再加上遇到遲遲這麽個喜靜的主兒,他們如今也就是送個飯,打掃打掃衛生罷了。

遲遲悄悄溜到偏院,見那男男女女四個人正圍在一起打牌,便大大方方打算翻牆出去。

遲遲已經打聽過了,別院在顧府正後面,周邊都不是顧家的,可以溜。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遲遲還是順着樹爬了上去,藏在了樹幹上偷偷打探着隔壁的情況。

遲遲以為旁邊應該是空地,按照下人的說法這邊不是空地就是還沒來得及修建的宅子,所以遲遲設想了很多種可能遇見的情況。

可能會碰到一條狗,一只貓,或者一堆磚頭,一批工人。

但是獨獨沒想到會遇到一個人。

一個……特別特別好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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