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只能是我

電話鈴聲響起時,遲遲才看到顧深的書房。

方才進來他光顧着看客廳的內飾,還沒看清玄關後竟有個書房。

遲遲順着電話的聲音往裏看,見到那一面牆的書便有些頭疼,忙扭過頭來。

遲遲仰起頭朝顧深眨了眨眼,人畜無害的模樣叫顧深有些許說不上來的心動。

“林副官,你電話響了。”

顧深點了點頭,幾個大步邁過去拿起聽筒放在耳邊。

“是我。”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遲遲只看到顧深點了點頭,然後便放下了聽筒朝自己走過來。

看着顧深邁着長腿走向自己,遲遲要是不心動,那他就不是個男人,不是個喜歡男人的男人了。

遲遲以前的夢想就是找個好男人,敲詐他一大筆錢,然後和母親逃之夭夭。

但現在遲遲覺得自己的夢想應該改一下。

這林副官看起來年輕有為不說,他能住在顧府,應該是很受重視的,再加上他掌管的又是商務上的事兒,錢肯定不少。

遲遲覺得,自己的夢想應該變成,賴上林路,和林路一起騙光顧三少的錢,然後帶着母親逃之夭夭。

嗯對,還是這個夢想比較合理。

顧深幾步走了過來,見遲遲緊緊盯着自己,他有些不自在。

“為何這樣看我。”

遲遲這才回過神來,忙收回自己的異想天開。

“林副官,你竟然還有電話,看來少爺特別重視你。”

顧深的臉色微變,他看着面前一臉天真懵懂的遲遲,覺得有些站不住。

“往後你需要,可以來用。”

遲遲眼裏一亮,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電話這種奢侈的玩意兒,就是以往在一品香都不能說想打就打,可這個小小的副官竟然這麽大方,看來他賺的還真不少。

遲遲驚喜得看着顧深,雙手撐在椅背上,雙腿不知何時也跪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向前傾身,胸前的衣領處沒扣好的第一粒紐扣因為他此刻的動作而露出了大片白嫩的肌膚,讓顧深覺得喉頭發癢。

遲遲向來是誘惑而不自知,他此刻只是單純的高興而已,“林副官,你說的是真的嗎?”

顧深別過頭去輕輕“嗯”了一聲。

遲遲心下一喜,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站在顧深跟前直勾勾得看着他,下意識得伸出手想抱住他,可又覺得不妥,趕緊将伸出去的手給收了回來,雙手合十舉在胸前,滿臉憧憬。

“林副官你太好了!謝謝你!那我以後就不客氣了!”

興許是面前的人笑起來的模樣太燦爛,太耀眼,太明媚了,顧深竟覺得有些睜不開眼。

顧深臨時有事,遲遲也不便久留,說了兩句便跑到院子裏,順着那梯子往上爬。

跨坐在牆上時,遲遲回頭看了眼顧深,見他好像沒話對自己說,遲遲便轉過了頭去。

他剛要往樹上跨,便被下頭的顧深叫住了。

“遲遲。”

遲遲忙扭頭看他,似是在等這一刻,他有些緊張,扶着梯子的手也滲了些許汗,“林副官,怎麽了?”

顧深看了他片刻,這才薄唇輕啓。

“明天,你還來嗎。”

遲遲有些意外他的問題,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他重重點頭,粲然一笑。

“來!”

“林副官,明天見!”

遲遲說完便順着樹幹滑了下去,他站在牆邊,伸出手輕輕覆上那面牆,胸膛裏的心“噗通噗通”跳得特別快。

遲遲這輩子從來沒和誰有過約定,因為他向來居無定所,似浮塵般随處飄零。他害怕留下感情,也害怕浪費感情,更害怕被感情抛棄。

但是面對顧深,他明明想滿臉僞裝,卻總留下了一片赤誠。

遲遲離開後不久,霍萍生便從偏門進來了。

一進門他就看到牆角站着個人,看起來很像顧深。

霍萍生皺着眉走過去,人都走到顧深後頭了,顧深都沒發現。

霍萍生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他。

“你想什麽呢這麽入神,這要是有人暗殺你,你早死得沒血了。”

顧深有些驚詫得轉身,見是霍萍生,他才舒了口氣。

“沒想什麽。”

霍萍生懷疑得看了他一眼,“你盯着那棵樹看個什麽勁?诶?這怎麽還有把梯子?”

見霍萍生要去看梯子,顧深忙把他拽了過來,伸出食指輕輕豎在唇間。

“小點聲。”

“進屋說。”

跟着顧深進了屋,霍萍生還雲裏霧裏的。

“我覺得你最近真的很奇怪,你不是說把這裏分給林副官了嗎,怎麽自己住了進來?”

“而且你娶老婆都好一陣了,聽說你還沒去過別院,怎麽着,你這是要金屋藏嬌?”

顧深淡淡“嗯”了一聲,叫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不必見面。”

霍萍生白了他一眼,“你這就過分了啊,人家好歹花季大姑娘,你把人娶進來,就這樣放着,這遲家好歹是個大家族要臉面的,你這樣冷落遲家千金,他遲華燃心裏能舒服?”

提及遲華燃,顧深的臉色嚴肅了幾分。

“遲家有利可圖。”

霍萍生對他這話倒深信不疑,“你說遲華燃想要的到底是什麽?他連見都沒見過你,外頭關于你的傳聞又極其難聽,他竟然還把女兒嫁給你,所求必定不簡單。顧叔叔那兒有沒有傳來什麽消息?”

顧深搖頭,“父親去了惠城。”

霍萍生說得有些口渴,他瞟了眼桌上的茶杯,見裏頭有水,順勢就想拿過來喝。

只不過他的手剛剛往茶杯伸去,那原本穩穩得放在桌上的杯盞便被顧深一把奪了過來。

霍萍生被他這突然的出手吓到了,他還從未見過顧深這樣着急忙慌的模樣。

霍萍生愣愣得看着顧深,見他将那只玻璃杯牢牢攥在手裏,眉頭緊鎖的模樣讓霍萍生很是陌生,“你……難道這水裏有毒?”

顧深搖頭,他看着手裏的杯盞,指腹在杯沿輕輕滑過。

似是觸碰到了方才那紅唇吻過的地方,顧深覺得指腹下像是燃着一團火。

霍萍生瞧着他的臉越來越紅,有點瘆的慌。

“你……你被下毒了?你這樣我真有點害怕,我就想喝杯水你不至于這麽大反應吧?”

顧深沒有理他,他一直緊緊得看着那只杯子,不言不語。

霍萍生向來是不大懂他的,這會兒他也渴得厲害懶得理他,幹脆起身自己去倒水喝。

霍萍生消失在眼前後,顧深才将那只杯子拿到嘴邊,回憶着方才那紅唇吻過的地方,沿着杯沿輕輕觸碰,将杯裏已經涼透的水一飲而盡。

顧深常年都是喝的冷水,在軍隊裏條件沒那麽好,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顧深對身外之物從不在意,吃穿用度也從不介懷,喝冷水也好,熱水也罷,對他來說沒什麽兩樣,不過止渴而已。

但此刻那冰冷的水從喉間流入身體,顧深卻絲毫不覺得冷。

他只覺得周身都熱了起來,像是被什麽溫熱的東西團團圍住般,叫他臉紅心跳。

霍萍生喝飽了水回來就見顧深杯裏的水都沒了,他瞅了眼顧深,越來越搞不懂他了。

“合着你不給我喝就是你自己喝了?這什麽神仙水你還舍不得給我?”顧深有些不自在得輕咳了兩聲,臉色倒是很好。

“只能是我。”

霍萍生嗤笑出聲,懶得猜他,反正也猜不準。

“行行行,是你的是你的。來,現在你說說下一步要怎麽辦?外頭那些傳言可是越演越烈,你要是再不現身,再過幾天就不知道傳成什麽樣子了。”

談及正事,顧深的臉色深邃了些,他将手裏的茶杯輕輕放在桌上,指腹沿着杯沿來回輕劃,渾身上下透露着一種不言而喻的勢在必得。

“不急。狐貍尾巴還沒露出來。”

霍萍生這麽多年來都特別佩服顧深的臨危不亂,就好像之前在戰場,子彈都要打到家門口了他也一點兒都沒個着急的樣子。雖然知道他勝券在握,但霍萍生總歸是擔心的。

“你就不怕你不露面的這些日子,手裏的東西都被蠶食了?要我說現在也差不多了。”

顧深仍舊搖頭。

“還沒到時候。”

霍萍生嘆了口氣,懶得勸他,“行吧,要我做什麽就吱一聲。你最近又不能現身,我一個人也閑得無聊。”

“明兒我得去辦點事,晚上我帶點酒來找你。”

顧深神色一慌,忙出言制止。

“不行。”

顧深雖然一貫不怎麽沾酒,對吃喝玩樂也沒興趣,但霍萍生還是頭一回見他反應這麽大。

霍萍生有些受傷得看了他一眼,“不是吧……我來找你都不行?你對我也太殘忍了!你可不知道,我現在一出門就被盯,為了來找你我甩掉了多少人,我都不要你請客,我請你,你都不能陪我喝頓酒?”

顧深看了眼窗外的梯子,輕輕搖頭。

“最近有事。”

霍萍生知道他說有事就肯定有事,也不便多問,省得自己喝多了不小心給他抖出去。

霍萍生無趣得擺了擺手,“行吧行吧,過陣子事情完了你可得好好請我吃一頓。”

“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送走霍萍生後,顧深一個人在院子裏站了很久。

夏天的夜晚很熱,院裏偶爾有風經過,風中夾雜着許多顧深說不上來的味道。

顧深閉上眼細細分辨着,企圖在複雜的氣味重探尋出一種淡淡的香氣,一種明媚的香氣。

一種屬于遲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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