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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無端的聯想讓賀洲整個人都打了個寒戰。
回過神兒來, 他伸手,毫不留情的把牆上的照片全都撕了下來。
不得不說。
這個秦賀的變态程度,倒是和那個葉宏遠不相上下。
如果不是賀洲經常待在家裏,讓人沒有作案時間, 說不定這個秦賀還真會像葉宏遠一樣,在邱言至的家裏安裝監控。
照片的左下角有日期。
最後一張照片的日期恰好是兩天前, 也就是他和秦賀互換身體的那一天。
賀洲找到一個收納盒, 把這些照片全都拾了進去,然後放到牆角。
這個房間看樣子像是一個書房。
電腦桌邊放着一個白色的打印機。
這些照片如果都是秦賀自己打印出來的, 那面前這個筆記本電腦裏絕對還有底片。
賀洲把電腦打開,他不知道電腦的密碼, 但幸好這款筆記本電腦支持指紋解鎖。
賀洲把電腦打開之後, 果然在電腦中找到了這些照片的原文件。
賀洲把這些文件全部删除之後, 又費了一些力氣,才找到了秦賀與偷拍者聯系的郵箱。
果然, 那位偷拍者已經定時給秦賀發送了這兩天之內所偷拍的照片。
賀洲查看了兩人的聯系記錄,發現秦賀是匿名委托, 兩人的談話并不多,除了剛開始談妥了價格之後,秦賀就只管接收郵件,很少發送郵件。
看樣子只是很單純的金錢交易。
賀洲根據郵件中的協議給那個人的賬戶裏打了錢, 然後發了郵件, 說要終止協議, 并要求他删除底片。
處理完這件事情之後, 賀洲又仔細查看了一遍電腦中,發現沒有其他的東西之後才松了口氣,把電腦關閉了。
秦賀在賀洲的心裏俨然已經成了一個變态。
賀洲偏過頭看了一眼牆角的那堆照片。
皺了皺眉。
這些照片上都是邱言至和他自己,扔也不好,燒也不好,留在這裏等秦賀回來更不好。
賀洲想了一想,打了電話,叫了即刻同城快遞,把那箱東西寄到了邱言至的公寓。
害怕那些照片吓到邱言至,他還提前給邱言至發了消息。
但邱言至沒回,也許是在忙其他的事情。
賀洲把手機放到一邊,轉頭去看書架上秦賀的其他東西。
沒一會兒,賀洲就在一個顯眼的位置找到了一個相冊。
這相冊似乎已經有了些年份,邊角都已經舊得泛黃,封面上的字跡也被人用手摩挲地看不清楚。
打開之後,裏面果不其然又是邱言至。
賀洲氣得牙酸。
不過仔細看,裏面的照片不像是偷拍的。
相冊裏的邱言至穿着一個高中的校服,只有半身照,左右兩側也有兩個肩膀——看起來像是從一個集體照上截下來的,由于把集體照上的單人放大了的緣故,照片上的邱言至有些面目模糊。
再往後翻,幾乎全是這樣的照片,要麽是證件照,要麽是集體照,要麽是從地方報紙上剪下來的,邱言至站在領獎臺上的個人照。
只有最後一張,是清晰的,偷拍的,趴在教室桌子上睡覺的邱言至。
相冊的最後一頁,沒有放任何相片。
只有老式相冊的薄膜夾層裏空蕩蕩的,放了一個5毛錢硬幣。
賀洲盯着那枚金燦燦的硬幣,這一瞬間幾乎是有風刮過耳畔,讓他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只留下嘈雜而不真切的密語,與此同時,有什麽畫面總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他晃了晃腦袋,坐回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那些不适感才緩緩消退過去。
邱言至覺得自己可能發了燒 ,從邱家回去之後,簡單洗漱了一番,就裹着被子躺到了床上。
睡着後他還做了個夢,夢見天上挂着火辣辣的太陽,他跪在邱家的大門面前,膝蓋抵住被燒得滾燙的瀝青地,天上的太陽曬得他頭昏腦脹,汗水從額頭後頸後背流了下來,一次接着一次流過他被紅酒瓶紮碎了的皮膚上,疼得都沒了知覺。
太陽越來越熱,他似乎被丢到了滾燙的汪洋裏,一呼一吸全都是滾燙的熱意,又像是把他架在篝火上炙烤,周身的火焰一寸一寸将他吞噬、吞噬……
“叮鈴鈴……”
邱言至猛地被手機鈴聲從噩夢中拉了出來。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摸上心口,大口喘着氣。
掀開身上的被子,才發現渾身上下的睡衣幾乎要被汗水浸透。
邱言至伸手抹掉了額頭的汗,然後看了眼手機。
是賀洲。
邱言至莫名就覺得心安,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喂。”
賀洲聽着他濃重的鼻音,皺了皺眉:“睡着了?”
“嗯。”
賀洲看了一眼時間,還不到10點:“今天怎麽睡得這麽早?身體不舒服嗎?”
“有一點兒。”邱言至說,“好像發燒了。”
“有沒有測量體溫?”
邱言至剛掀開被子沒多久就又覺得冷,重新又蓋上了:“沒有,家裏沒有溫度計,不想去買。”
“溫度計在你床頭櫃的醫療箱裏。”賀洲說,“我前段時間新買的。”
邱言至拿出醫療箱,還真的找到了一個新的溫度計。
低燒,三十七度四,邱言至在賀洲的要求下喝了些藥。
喝完藥之後沒多久,門就被敲響了。
邱言至對賀洲說:“你等一會兒,有人敲門,我去開一下。”
“應該是我剛剛給你寄的快遞。”賀洲說。
邱言至打開門,外面果然是快遞員。
他簽過名字,拿過快遞,是一個收納盒,邱言至有些好奇,一邊打開盒子,一邊問電話裏頭的賀洲:“裏面什麽東西啊?”
“別開。”賀洲說,“會吓到你。”
邱言至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停止了打開蓋子的動作,他乖乖地把收納盒放到了旁邊的桌面上:“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會吓到我?”
賀洲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是我在秦賀家裏發現的。”
“有關于我的東西?”邱言至問。
賀洲:“嗯,是一些照片。”
邱言至愣了一下,往事如紙片般紛紛撒下,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可能是,他小的時候拍的我的照片,他拍了很多,其實我都是知道的。”
“不是。”賀洲說,“是近段時間的照片。”
邱言至:“……偷拍?”
“嗯。”
邱言至沉默了一下,然後手又碰上收納盒:“我現在可以看了嗎?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賀洲那邊沒說話。
邱言至叫他:“賀洲?”
門忽然又被人敲響了。
邱言至問:“賀洲,你還快遞了別的東西嗎?”
賀洲沉聲道:“開門。”
邱言至打開門之後愣了一下,把手機上的電話挂掉,看着門外的人,眨巴眨巴眼睛:“你……怎麽來了?”
賀洲擡腳走進屋子,把門關上,伸手摸了摸邱言至的額頭,說:“來看看你。”
邱言至忽然伸出手,一把抱住了賀洲,把腦袋埋到了他的胸膛裏,莫名其妙的,他感覺鼻子都發酸了。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邱言至啞着嗓子問。
賀洲手掌碰上邱言至的後腦勺,溫聲道:“你說你不舒服的時候。”
邱言至在賀洲懷裏蹭了蹭。
“喝藥了嗎?”賀洲問。
“喝了。”邱言至皺了皺眉,抱怨着說,“那個沖劑好苦。”
賀洲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水果糖,剝了糖紙放到他的嘴裏,末了,又低頭在他嘴唇上輕啄了一下,說:“不苦了。”
邱言至勾住賀洲的脖子,閉上眼睛去吻他,草莓味的水果糖彌漫出酸甜的味道,從嘴唇蔓延至舌尖,幾乎要把人的心髒和骨頭都給甜化了。
“賀洲,我好喜歡你啊。”
邱言至小聲說。
溫熱的呼吸撲灑在人的臉龐上,讓人心髒都不由得顫了一顫,滾燙的血液在身體裏似乎都停了一瞬,然後又忽然橫沖直撞地流,牽着一抹熱意灑落在身體各處,使得四肢百骸都變得發燙戰栗。
賀洲一把将邱言至拉在懷裏,又開始低頭吻他,發燒的明明是邱言至,賀洲卻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熱得差點過了火,他想起身下這人還生着病,只好克制地在他嘴巴上親了又親,才堪堪冷靜下來。
邱言至躺在被窩裏,靠在賀洲身上翻着那些照片。
也許是因為賀洲在他身邊的緣故,他看這些照片的時候倒是沒多少驚疑恐懼,但難免還是有些反胃惡心。
賀洲伸手,把邱言至手中的相片抽出來,放回收納盒裏,然後把收納盒蓋上蓋子收拾了起來,他握着邱言至的手,說:“已經處理過了,不會有人再偷拍了。”
邱言至嗯了一聲,把玩着賀洲的手指,悶悶地說,:“其實我應該猜到的,當時他出現在游樂園,後來又直接指出你的身份,足以說明他在暗中調查過……只是我沒有想到,他的惡心程度一次一次突破我的下限。”
邱言至頓了一下,神色有些黯然:“……他原來明明不是這樣的。”
賀洲想起他在秦賀家裏看到的另外兩本相冊,毫不留情地出賣曾經的情敵:“人都是會變的,我見過他的另一本相冊,裏面全都收集了你高中時期的證件照,集體照和各種照片,他可能确實很喜歡你,可到這種程度,都已經算是侵犯你的隐私了。”
賀洲忽然想到了什麽,皺了皺眉,繼續沉聲道:“而且,我聽他妹妹說,他高中開始起就一直去你的學校偷看你。”
邱言至顏色微怔:“……偷看我?”
賀洲點了點頭:“對,不光偷看你,他還偷拍過你呢。”
賀洲從懷裏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表情嚴肅,語氣篤定:“你看,他高中的時候就偷拍過你,說明他從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了變态的傾向,長大變成這個樣子也不足為奇。”
邱言至看着那張照片愣愣地說:“……那他真的是……從小就有點變态啊。”
“對啊對啊,他就是當之無愧的變态。這種人真的不能要,幸虧你當時沒和他在一起。”賀洲努力附和道。
邱言至擡頭看着賀洲,忽然問:“那你拍他偷拍我的照片做什麽?”
賀洲:“……”
邱言至看着賀洲變得慌亂的眼神,忽然就起了想要調戲賀洲的心思,他眨了眨眼睛,問:“賀先生本人的手機裏也存了那麽多我的照片,是不是也有點變态的傾向啊?”
賀洲眼神閃爍:“我……我是你男朋友。”
邱言至語氣疑惑:“男朋友偷拍我的照片就不是變态了嗎?”
……
賀洲心虛地問:“……是、是嗎?”
邱言至長嘆了口氣,無奈地說:“算了,男朋友是變态,我也認了,誰讓我喜歡呢。”
賀洲耳朵又紅了起來,偏過頭,惡狠狠地吻了上去。
賀洲一來,時間就變得飛快。
沒一會兒,附近學校的高樓上就響起了十二點的鐘聲。
邱言至打了個哈欠,眼角都泛上了些淚花,他扯了扯賀洲的衣角,說:“賀洲,今天就在這兒睡吧。”
賀洲搖了搖頭,掀開被子走下床:“不行,萬一秦賀半夜醒來怎麽辦?”
邱言至恨得磨牙:“那你什麽時候才能真正從秦賀身體裏出來?”
“不知道。”
“你要是永遠出不來,難道我們永遠都沒辦法一起睡覺嗎?”
賀洲沉默了一下:“邱言至,我是怕他半夜醒過來傷害到你。”
邱言至嘆氣:“我知道……算了,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
“嗯。”賀洲穿上外套之後忽然又想起了什麽,說,“對了,今天我在秦賀身上,還發現了一件事,我感覺有些奇怪。”
“什麽事兒?”
“秦賀好像在三四年前受了傷,陷入昏迷,昏迷了三四年,而且現在是失憶狀态。”
邱言至愣了一下:“失憶?他在我面前看起來可不像是失憶的人。”
“聽他妹妹說,他并不是完全失憶,他還記得你的一些事情,但大部分的更詳細的事情卻是聽他妹妹說的。”
“三四年前……昏迷……”邱言至喃喃道,忽然,他想到了什麽,他猛地擡頭看向賀洲,“那你知道他為什麽會昏迷嗎?”
賀洲搖了搖頭:“這個還不知道。”
“能打聽出來嗎?”邱言至眉頭皺地緊緊的,他長吸了一口氣,說,“秦賀原來和我說過,三四年前,他和一個朋友一起投資《噬夢》這個游戲,游戲出現了事故,那個投資人陷入了昏迷,昏迷了半年就去世了。”
賀洲愣了一下:“那秦賀有沒有說他自己……”
“沒有。”邱言至搖頭,“他從來沒有透露過他三四年前也陷入了昏迷這件事情。”
賀洲心裏忽然鼓動起不安,他手都冒了汗,拿出手機便直接撥打了賀小晴的號碼。
賀小晴似乎被他從夢中驚醒,聲音都含含糊糊的:“喂,哥,怎麽這麽晚給我打電話啊,我都要困死了……”
賀洲也沒空再管什麽含蓄不含蓄,委婉不委婉了,直接開門見山問道:“小晴,你還記得我當時是為什麽昏迷住院嗎?”
“哥,這件事你剛醒了不就問過我了嘛……”
“想不起來了。”賀洲說,“你知道我現在記憶很不穩定。”
賀小晴嘆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說:“因為一款垃圾游戲啊……當時你準備投資那款游戲,試玩了一下,然後就陷入昏迷了……”
賀洲喉嚨幹緊:“那……那當時有沒有另一位投資人……”
“哥你說什麽呢,那款游戲從始至終不就只有你一個人投資嘛,那個時間段試玩游戲的人也只有你一個,就剛好那麽倒黴,一下子就出了事……”
電話開的是外放,邱言至聽得清清楚楚,臉色變得煞白。
賀洲挂斷電話之後,邱言至轉頭看他:“……秦賀騙我,從來就沒有什麽出了事的投資人朋友,出事的人只有秦賀自己。”
……秦賀就是三年前那個出事的玩家。
是那個他以為死在了游戲裏,然後被葉宏遠奪取了實體裝置設備的玩家。
可是,秦賀為什麽要騙他。
邱言至看了一眼牆角的收納盒。
腦海中卻閃過那個被放滿了監控器的房間。
而秦賀無中生有了一個投資人,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硬生生安在別人的身上。
卻又像極了當時葉宏遠一個NPC,卻把發生在玩家的事情硬生生攬到自己身上,撒謊說自己是玩家。
賀洲抿了抿唇,黑黝黝的瞳孔盯着邱言至,問:“邱言至,當時葉宏遠如果奪走了你的玩家身份,逃出游戲,他會怎麽來到現實世界?”
邱言至張了張嘴,手無意識地抓緊剩下的床單:“……應該是……用我的身體。”
賀洲閉上眼睛過了好大一會兒才睜開,他聲音鎮定:“賀小晴說,秦賀醒過來之後,連妹妹和爺爺都認不出,卻隐約記得你。”
——他根本就不是記得邱言至,而是他認識邱言至。
葉宏遠沒死,他從游戲裏出來了。
用秦賀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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