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到取景地的第二天早上,正式開拍第一場戲,是片中兩位主角初見的場景。
他們隔着火車的鐵軌不經意間對上視線,剎那間産生的好奇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的樣子,列車呼嘯而過,畫家端起随身帶的畫板,快速地描摹腦海中一瞬間印下的人影,即使那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而當列車完全駛過,鐵軌對面的人也早已離開。
鐵軌就在海岸邊不遠的地方,已經棄用了有好幾年了,為了拍這段戲劇組租了一列火車來,來來回回地拍了好幾遍,呂導卻始終不滿意,覺得他們的眼神和表情不到位。
海風吹得發絲凜亂,衣服也被蹂躏得不成樣子,好在他們在影片裏本就是不怎麽在意外表的畫家和流浪人,造型也做得很簡單。許映陽的雙手随意地插在褲兜裏,他穿着最簡單的T恤牛仔褲,身上背着個破破爛爛的旅行包,目光慵懶而随性。
對上鐵軌對面那人好奇打探的目光,他也只是随意一瞥,便撤開了視線。NG了幾次,呂導提醒他眼神要深沉一些不能太輕佻惬意,許映陽點頭,方棠低下頭悶笑。
“小方你也是,你雖然對他好奇,但不能表現得太過了,你目光那麽熱切幹嘛?你們還沒談戀愛呢!”
方棠吐了吐舌頭,許映陽從鐵軌那頭走過來,用力抱了他一下,在他耳邊低語:“寶貝我們認真點,都NG幾次了,別叫人看扁了。”
“好。”
方棠打起精神來,重新把自己融入角色,他想着他現在看到的人不是許映陽,只是一個萍水相逢卻讓他産生了一點興趣的路人,在對方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來的時候,他的眼裏泛起了一點清淺的笑意,仿佛福至心靈一般,下意識地端起畫板開始描摹。
許映陽也不再因為是和方棠拍對手戲而總是想些有的沒的顯得心不在焉,拿捏着角色的心理,眼神和表情都到了位,這一條終于是過了。
中午休息的時候方棠忍不住跟許映陽抱怨:“以後我還是不跟你一起拍戲了,看到你就忍不住想笑出戲。”
許映陽捏他的下巴:“那是你太愛我了,沒辦法的事。”
“臭不要臉。”
“不跟我拍戲這事你就別想了,我們得一起把現代古代民國的戲都給拍一遍。”
“幹嘛?”
“給粉絲多提供一些素材剪視頻,免得總給我們跟別人拉郎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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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眼也就針眼那麽大,這種醋都要吃。
雖然一開始确實不太适應,但拍了這麽多年的戲,他們也算半個專業演員,很快便真正進入了狀态,督促着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中去。而為了讓他們更加融入角色,呂導把倆人之間的第一次吻戲也提前到了今天先拍。
他們先後進這行到現在也有四年多的時間,戲拍了十幾部,卻出于各種原因,又或許是有意為之,到現在為止還留着銀幕初吻,這次是真的打算要為戲犧牲了。
“我這輩子還沒親過別人呢。”
方棠一臉似乎頗為遺憾的表情感嘆着,許映陽把他勾進懷裏,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寶貝你還想親誰?嗯?”
“我初吻被你占了,銀幕初吻又是和你,你說你是不是賺了?”
許映陽又好氣又好笑:“我除了親過你這個小混蛋難道就親過別人嗎?”
“那以後也不許親別人。”方棠兇巴巴地威脅,心眼并不比許映陽大多少。
流浪人靠着岸邊的礁石似是睡着了,一直在偷偷描繪他的畫家扔下畫筆,走到了他的身前,像是受了蠱惑一般,彎下腰慢慢靠近他,流浪人睜開了眼睛,他們安靜地四目相對,流浪人的眼裏第一次浮起了笑意,轉瞬即逝,他微微擡頭,在畫家的唇上印上一個輕吻。
電影的前半段都是畫家主動靠近,流浪人一直是淡淡的,似乎對什麽都不在意,畫家并不氣餒,他只是好奇,這樣的流浪人當他的臉上出現除了淡漠之外的第二種表情會是什麽樣子。現在他終于看到了,這是流浪人第一次給予回應,那一抹淺淡的笑,映進畫家的眼裏,也映進了他的心裏。
這一段他們拍得很順利,只是在導演喊過之後許映陽突然又勾下了方棠的腰,衆目睽睽之下吻上了他,方棠沒站穩,跌坐進他的懷裏,雙手搭在他的肩上,笑着接受了這個突如其來的熱切親吻。
戲是假的,但剛剛睜開眼的一瞬間,看到近在咫尺的方棠的雙眼,他似乎能透過那雙眼睛看到隐藏在那之後的炙熱愛意,只是淺嘗辄止的一個輕吻,他并不滿足。
呂導示意攝像繼續拍,沒準後期剪輯的時候能用得上呢,畢竟演得再好也比不上真情流露來得自然。
最後一點夕陽餘晖籠罩海岸的時候,劇組終于收了工。潮漲潮退,岸邊散落着被潮水沖上岸來的各類海産,方棠随手抓起一條掙紮着拍打着細沙快要幹涸而死的海魚扔回了海裏,他想了想,轉身跑回住處去拎了個桶子來,拉着許映陽在海灘上挑挑揀揀,攢了一堆能吃的海鮮。
“回去可以做生魚片,還可以烤着吃。”
“你做還是我做?”許映陽笑問他。
“你做,我吃。”方棠回答得理所當然。
他又随手撿起了一個大海螺,舉起來用力晃了晃,海螺的花紋很漂亮,看着就讓人喜歡,他遞給許映陽:“送你。”
“這麽好送給我啊?”
“好看,送給你。”
許映陽寵溺地捏捏他的手心:“那謝謝啊。”
方棠這小混蛋雖然總是恃寵而驕有的時候還很不講道理,但心裏卻一定是把他挂在第一位的,見到了好東西,也會第一個想着與他分享。
方棠轉彎下腰去低頭繼續淘寶,許映陽大步走上前去,用力将他攔腰抱起,毫無準備地方棠吓了一大跳,随即嘻嘻嘻哈哈地放聲大笑了起來,拍他的手,許映陽手下一松,兩個人交疊着一起跌進了沙灘裏。
在細軟的沙地裏滾了一圈,方棠趴在許映陽胸前就不動了,許映陽一只手攬着他的腰,低頭用鼻尖幫他蹭去了眼角沾到的沙子。
他輕拍着方棠的背,慢慢哼起了歌。
依舊是他們從前時常聽的那首老情歌,方棠閉上眼睛,嘴角無聲地揚起,是最甜蜜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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