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抗拒

夏常樂會對自己爆發，是不是代表……——《巫妖日記》

好疼，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夏常樂只覺得整個人整個人被碾壓過，碎成一節節，仿佛身處雲端不時的往下墜，恐懼且迷茫。

“唔……”夏常樂輕微□□了一聲，他費勁睜開眼入眼是泛黃掉漆的天花板，看了眼周圍，這是自己的卧室。他試圖動了動肢體，企圖坐起身，右手忽地傳來一陣冰冷的刺痛。

“啊……醒了……九叔……醒了！”律正端着水進來，看到夏常樂的動作，激動地朝外面大喊。

律趕緊把杯子放在書桌，過去扶住夏常樂，拿了一個枕頭墊在他身後，方便他靠着。

“我……”夏常樂一開口，聲音十分沙啞，喉嚨也火燒般火辣辣的疼。

“剛起來，別說話。”就是正巧進來，微微呵斥道。

律拿來水遞給他。

夏常樂一股氣喝光，感覺好了不少。

九叔見生理鹽水快沒了，使喚律去拿他的藥箱。律擔心看了眼夏常樂，随去客廳。

“這次又是什麽事，我看到你的時候吓一跳，差點兒以為兇殺現場呢！索性檢查出沒什麽大礙，運啊！”九叔感嘆了一番，又詢問，“我問那個孩子，他又支吾不出聲。”

夏常樂神色黯淡，沉默不語。

“我瞧見客廳的情況了，你額頭那裏又有細碎的玻璃渣。”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是他嗎？”

夏常樂依舊不言，沒有否認。

九叔得到确定，氣惱地大罵：“造孽啊，造孽啊！這個混賬東西，一天不知道學好，盡找你，一點兒爸的責任都不盡……”

“九叔……”律一進來就看到臉紅脖子粗的九叔，他諾諾喚了聲。

“唉！”九叔嘆了口氣，“拿過來。”

律把醫藥箱遞過去，九叔打開醫藥箱，用鑷子取出酒精棉放在夏常樂手背的針頭處，他用手按住，把針頭□□。他又将點滴工具取下，放進藥箱，這可不能亂扔。

“常樂，這是幾瓶消炎止痛藥，裏面附有說明書。”九叔背上藥箱，“傷口什麽的我處理好了，最近給我多注意休息，別去給我惹事。”他有看着律，“你給我盯着他，有事了拿你試問。”

律乖乖的點頭。

“唉，我一把老骨頭也熬不住了，剛才診所打電話，說有幾個病人，我先走了。”九叔拿上外套，就走出卧室。律跟在後面送他。

在門口，九叔又忍不住多唠叨了幾句，大意是讓他多照顧照顧夏常樂。

“你怎麽還在？”夏常樂莫名說了句。

“阿樂……昨天……留那麽……多血……是不是……還很痛……我幫你——”律見夏常樂沉着臉，眼中帶着心疼，關心道。

“出去！”夏常樂像是被‘昨天’還是什麽觸痛，反常地對進門的律大吼，甚至因為氣管不順，瘋狂的咳嗽起來。

律想幫他，又有些不敢上前，他不解問道：“怎……怎麽了？”

“當時我不是讓你滾嗎？你進來做什麽，為什麽不聽我的！憑什麽要進屋！”夏常樂質問。

“我——”

“你走！”夏常樂打斷他，手指向門口。

“為……為什麽？”律看着他。

“你反正看到了不是嗎？裝什麽！”夏常樂眼睛睜大，神色猙獰，雙手死死地抓住床單，整個人仿佛都在顫了抖。

“什麽？”律站在原地。

“你別裝傻！那個男人，你不是看到了嗎？不是看到我像條死狗一樣躺在地上嗎？你心裏肯定瞧不起、可憐我對吧！自己的宿主是個爛貨！”他整個人像魔怔了一般喃喃，“他跟你說什麽，賠錢貨還是畜生——”

“閉嘴！”律制止他的自語，“阿樂……不要……诋毀自己……”

“反正是事實……”夏常樂把頭埋在雙膝間，那是一種拒絕的姿态。

“他是誰？那個人……他……看……看到我……就走了……”律解釋，“我不認……認識他。”

夏常樂沒有吱聲。律上前用手輕攏住夏常樂的肩膀，夏常樂劇烈掙脫，可惜沒成功。律随後在他背上緩慢有節奏地拍着。

“真的……阿樂……相信我……我是……巫妖，對吧？”律輕聲安慰，微啞的聲線很有安全感，“我……最喜歡……阿樂了……不會瞧不起……真的。”

律在夏常樂耳邊呢喃：“最喜歡……真的……”

半晌他又開口：“阿樂……你……餓不餓？我去……做點吃……吃的……”說完，也沒等夏常樂的回應就出去留給夏常樂單獨的空間。

夏常樂擡起頭，雙手環住自己，像受傷的小獸，獨自舔舐傷口。

怎麽會這樣……他想，鼻頭驀地一酸，好像是要哭了。

在夏常樂讀小學時交了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別人都說他們像是連體嬰兒。兩人真的很要好，甚至超過了蘇湘江。夏常樂以為他們會要好一輩子，可是那只是他以為。

有一次夏常樂沒去上學，老師讓同學家訪，朋友自願前來。其實夏常樂不是因為生病才沒去，而是夏父又再次酗酒而實施家暴。當朋友來他家時，夏常樂渾身被扒光，正被屈辱地打罵。他永遠都忘不掉朋友那個眼神。

震驚，憐憫，隐匿的厭惡。

第二天，學校就有許多關于他的謠言。

然後，他只剩下蘇湘江和他玩。

再然後，他打架逃學。

最後，成為街頭混混。

唯一沒變的是那個父親和暴打。

夏常樂其實內心極度自卑不安，而這種極度，在被律看到後徹底爆發。害怕被人讨厭，害怕被人憐憫，更害怕被……抛棄。

“我熬了……一些清粥……趁熱……喝。”過了一刻半鐘，律端着一碗東西進來。

“我沒胃口。”夏常樂聲音悶悶的，将頭扭過一邊去，像個鬧別扭的孩子。

“從昨天……到現在……你沒……吃過東西……”律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喏……很香的……”

夏常樂看他一眼，律對他一笑。良久，他伸手拿過碗開始喝粥。

清粥甜糯，唇齒留香。

恍惚之間，不知誰先說了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