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差勁

我不想讓律為我做這些，憑什麽！我……這麽差勁……——夏常樂

路上人已經很少了，濃稠的暮色将兩人包裹住，迤拖出兩道斜影，像是鞭笞在地面的傷痕。

“……你……痛嗎？”律遲疑地開口。

痛嗎？夏常樂站在原地低着頭：“不知道。”

是啊，他不知道。那些流言蜚語就像一把把小鈎子，表面披着狼狽皮囊，內裏被嵌得血肉模糊。尤其是湘江，她瞬間的驚詫和懷疑就像一道屏障，隔絕了他們之間十年的情誼。即使有個相信他的小胖，但……又改變不了什麽……

“你又不是……我……一定很痛吧。”律明顯不信，癟着嘴，眼裏盡是難過。

夏常樂看了他一眼，律是不會痛的，他知道。

“那……餓嗎？”律又問。

沉默了一下。夏常樂搖了搖頭，但肚子卻不應景地咕咕叫起來。

律笑起來。

夏常樂瞪了他一眼：“笑什麽？很好笑嗎？”

這瞬間，夏常樂仿佛恢複了那個律面前耀武揚威，高傲酷拽的形象。

“沒有。”律搖了搖頭，臉上卻相反的神情。

“不準笑了，餓死啦！”夏常樂別扭地道，拉着律急匆匆地走，好似後面有吃人的野獸，“回家做飯！”末了又添了一句。

律緊緊跟着他，眼中的笑意泛起一絲漣漪後，平靜無波，他知道夏常樂只是在掩飾。

“好飽啊！”夏常樂摸着鼓脹的腹部，慵懶地側躺在沙發上。

律洗好碗後，坐在夏常樂腳邊，神情認真嚴肅。

“喂！突然擺着死人臉幹什麽？”夏常樂面上奇怪地看着律，他隐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并不想面對。

“你撒謊。”律一字一頓道。

夏常樂打了飽嗝，不願面對地将頭死死地埋在沙發裏，像是要把自己憋死，他悶悶道：“不就是個考試嗎？”

“……不是……可是作弊打架……會被開除——”

“你覺得我作弊？”夏常樂起身轉過頭，目光冷銳地刺過去。

律好似沒感覺到壓迫，輕輕搖頭：“怎麽會……但休學……”

“你很在意？”夏常樂靠近律，嘴角竟勾起一抹笑，看不出什麽意味。

“當然……你——”

“你會得不到能量？”夏常樂反問一句，聲音有些刻薄。

“你怎麽會……這麽想？”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裏知道已經開始了。

“我就是這種想法的人，怎麽，看不慣？那你就不要插手這件事。”夏常樂狀似不耐煩。

沉默驀地在客廳游弋。

律靠過去，兩人離的很近，呼吸撲打在對方的臉上，上面細小的絨毛都可以看清。

夏常樂想往後退，卻被律按住肩膀，他望進那片琥珀的深潭：“我不會……丢下你的……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夏常樂怔忪地看着他，片刻又恢複那種嘲諷的模樣：“就憑你，你連錢都拿不出來！”

“我打工——”

“那個破甜品店的服務生，能賺多少！”夏常樂笑出聲，“你根本不能解決。”

“我是巫妖。”律解釋。

夏常樂垂下眼，聲音微小，不知是說給誰聽：“你……真的是巫妖嗎？”

“貨真價實。”律挺起胸膛來證實自己。

“退學對我來說無所謂，反正也沒打算再讀了。”夏常樂道，“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指不定現在過的多逍遙呢！”

“是暫時……休學。”律糾正道。

夏常樂見他那種固執的表情，嘆了口氣：“有什麽區別嗎？如今你也得不到什麽能量了，幹脆走了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歡你。”

律置若未聞，突然起身朝門口走去。夏常樂以為他生氣了，心想這樣也好，結果見他拿藥箱過來。

“塗些藥吧。”律拿出藥水和棉簽。

“你聽不懂我跟你說話嗎？”夏常樂有些惱怒，不只是為自己還是為律。

律沒有多加理睬，蘸了點藥水，作勢要塗在夏常樂臉上，夏常樂一把揮手将打開。

律頓了一下，突然開口：“阿樂的演技……好拙劣。”

夏常樂猛地看向他，眼中被戳破的心虛一閃而過，面色都僵硬了不少。

“誰他媽有閑心跟你演？吃飽了撐着吧！自作多情！”

“你剛剛……不是吃飽……了嗎？”律迅速回答。

夏常樂神色瞬間扭曲：“……”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死乞白賴地跟着我。”夏常樂神色莫測地盯着律，來了這麽一句。

“你的靈魂。”律手上動作不同，語氣卻含着眷戀。夏常樂聽見這麽肉麻的一句，莫名地心裏一酥，麻麻的，挺舒服。

“屁的靈魂，這麽扯淡！”夏常樂不屑一笑。

“塗完藥……早點休息。”律重新拿了根棉簽，“明天……我們去醫院……道歉……”

“想得美！”夏常樂一聽這話火了，在這件事情上他是絕對不會讓步的，“老子去死也不給那個龜孫子道歉！”

律小心翼翼地斟酌詞彙：“可你打人——”

“你怎麽這麽煩！都說了不用你管，我還巴不得丁偉在醫院多躺呢！”夏常樂神情不耐，眉宇間盡是厭煩和怒氣。

“你會退學……出事的……”少管所三個字一直萦繞着律的心頭，久久不散。

“都說了不要你管。”夏常樂有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你不想……實現心願？”律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夏常樂頓時會錯意，從沙發上彈起來：“靠！你威脅老子！？”

“不——”律着急解釋。

夏常樂哪管他，神色兇狠：“我最讨厭威脅了，誰稀罕那個什麽破願望！你愛咋地咋地，反正你這只妖這麽沒用，到時候實不實得現都是個問題。”

大聲吼完，夏常樂一把推開律，進入卧室，門因為主人的憤怒發出巨大的響聲，牆壁仿佛都震碎一般。

律呆呆地坐着，手都機械地僵住。沒用的巫妖……嗎？他覺得很難過，真的很難過，他總覺得自己為夏常樂好，但卻不知道他是否真的需要。

夏常樂其實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他不是那個意思，可是又拉不下臉來道歉。那個蠢貨一定會亂想吧，真是的，他走了不挺好的嗎？想這麽多幹什麽？

艹！真是日了鬼了！夏常樂心裏罵道，粗魯地把被子蓋到身上卷成一團，束縛自己不去管客廳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