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白青弦和陳老先生的認識,還得追溯到他剛剛在這個世界落腳的時候。
那個時候白青弦還沒從上一個遠古野人時代的天災世界回過神來,一身他原本世界的服飾與周圍格格不入,偶爾遇見一個人類還會被要求合影。
他那會兒甚至不知道合影是什麽意思。
從一個世界來到另一個世界,即使在崩塌的世界之間輾轉對白青弦來說也不是件自由簡單的事情,就好像這個世界的入口和出口互不相幹,白青弦經由入口進入這個世界,在發現出口之前也只能繼續待在這裏。
所以白青弦早就做好了在這個世界生活一段時間的準備,并在小隐隐于山和大隐隐于市之間選擇了後者,好不容易找到這個世界人類交易玉石的場所,想要用身邊最普通的一枚下品靈石兌換一些人類的財務。
而這位陳老先生開出的價碼是最高的,也就成了靈石的最終買家。
當然,除了靈石買賣交易的關系之外,這位陳老先生還“好心”地幫白青弦解決了身份的問題,代價是靈石的最終價格打了個對折。
後來,“瘋子”咬人事件剛剛出現的時候,白青弦就打電話給這位陳先生,向他詢問過和“瘋子”咬人事件相關的資料,他還記得當時這位陳先生非常爽快地讓人将資料傳了過來,唯一的要求就是讓白青弦欠他一個人情。
總的來說就是一個和白青弦認識的老狐貍。
白青弦并沒有刻意去償還過陳先生的人情,畢竟他自小就了解因果,相信有一天會有最适合償還這個人情的時機出現。
也許,就是現在這個時候。
“陳先生?”在已經有些破爛了的面包車裏看見這位老先生的時候,若不是對方脖子上挂着用下品靈石雕刻而成的觀音像,白青弦還真有些認不出他。
白青弦與陳老先生的交情不深,甚至沒有見過幾次面,但他印象中的老先生雖然頭發花白而且身體不好,但調理得一直不錯,在得到那枚下品靈石後更是被靈石中稀少的力量滋養,無論是身體還是精氣神應該已經恢複到了最好的時候。
但眼前半躺在車座上的陳老先生……頭發全白顯得有些稀疏,身體消瘦如同枯柴,臉色蒼白眼神中似乎透着絕望,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臂上有着深綠色荊棘的紋路。
“您被寄生了?”白青弦沒有想到這位老先生的境況竟然這麽糟糕。
“白……”老人本有些渙散的視線漸漸聚焦在白青弦的身上,“是你……”
在外面阻擋枯骨荊棘的向左向右顯然不準備給白青弦他們太多敘舊的時間:“車裏的人快出來,我們這邊撐不住太久!”
一臉驚恐縮在面包車裏的中年男女馬上将車座上的陳老先生攙扶起來,在白青弦的幫助下以最快的速度全員撤離危險的面包車。
“離面包車越遠越好。”向左說着,就從身後背包取出一枚看不出是什麽的東西,一番操作後直接丢進面包車,然後催促衆人以最快的速度撤離。
陳老先生的身體顯然不适合奔走,但一旁的中年男女咬着牙用盡力氣攙扶他,再加上白青弦在身邊幫忙,總算是趕上了撤退的速度。
原本被白青弦抱着的苗苗,也立刻被向左接過去,抱着就向前跑。
“轟!”
幾秒鐘後,整輛面包車就在他們的身後爆炸開,連那些原本準備離開面包車向他們竄過來的枯骨荊棘也瞬間被炸得四分五裂,再沒了半點動靜。
“那東西不怕火但很脆,用這種方式來處理會比較快一些,就是可能會引起其它入侵植物的注意。”向左有些犯難地看着行動不便的陳老先生,“這位老人家被寄生了?”
之前他們才和白青弦說“寄生體”是被淘汰的工具,沒有想到這麽快就遇到被入侵植物寄生的人類。
“他是我父親。”中年男人還沒緩過神來,不停地流汗和喘氣,顯然體質也并不好,“我們所在的安全區出現了入侵植物,我父親身體虛弱也沒有怎麽練過吐納法,所以就中了招。”
“安全區怎麽會出現入侵植物?”向左他們有些吃驚,“被人帶進去的嗎?”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我聽他們說,是安全區附近出現了被入侵植物寄生的鳥類。安全區因為這件事情亂成一團,我們夫婦就趁着他們還沒發現老人被寄生,先帶着他偷跑了出來。”
“我們聽說隔壁安全區有人可以治愈被入侵植物寄生的人,就想過去看看。”另一邊的中年女人聲音有些嗚咽,“就是不知道我公公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向左盯着中年男人看了一會兒,然後詫異地說,“你是陳永安,華安集團的大老板?我本來打算畢業後就去華安集團面試的。”
陳永安撇過頭去:“那都是父親打下的基業,而且現在華安集團已經不複存在了。說來汗顏,即使是在安全區裏,也一直是父親在左右打點,想盡辦法保障我們的生活。”
“至少你們沒有在這個時候抛下陳老先生不管。”白青弦發現陳老先生脖子上挂的靈石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灰甚至變黑,知道老人家就是因為靈石的原因才撐到現在沒有變成寄生體。
但這枚靈石中的能量殘留已經不多,白青弦需要立刻想辦法幫陳老先生治療。
“這附近有沒有可以停下來休息的地方?”雖然覺得有些不可能,但白青弦還是問了一句。
“怎麽可能?”齊小野果然搖了搖頭,“至少要趕到前面的安全區,才能停下來。”
“我們,還是得到隔壁安全區去。”陳永安看得出他們的目的地和向左向右他們相反,“謝謝你們剛才把我們救出來,謝謝。”
“不行,你們還是放棄吧。”向右嘴快地對陳永安他們說,“去隔壁安全區的路被赤荊棘完全堵死了,唯一一處沒有赤荊棘的地方還是一片怪物樹樹林,你們根本不可能過去。”
“……”陳永安也不去詢問向左向右他們是從哪裏過來的,只是攙扶着老父親,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十歲一樣,眼神裏多了一絲絕望。
“你們要找的那位溫瑜先生就在前面的安全區?”白青弦望向路的前方,“陳老先生的狀态不适合繼續奔波,還是盡快回到安全區去。”
“他們不會讓我父親進安全區的。”陳永安搖了搖頭。
白青弦攙扶着陳老先生的另一邊,趁着陳永安分神,附在陳老先生耳邊低聲說:“陳先生,我還欠您一個人情。等回到安全區之後,我有辦法保住您的性命。”
陳老先生的氣息變重,原本無力的背脊也挺直了一些,聲音十分虛弱地叮囑兒子:“永安,和他們一起回安全區。”
陳永安雖然不樂意,但前路的未知性和父親的囑咐讓他一時間也沒有其它選擇。
“好。”
白青弦的手輕輕拂過陳老先生脖子上那枚靈石觀音,讓已經變得灰黑的下品靈石稍微恢複了一些色澤,原本因為被寄生而開始呼吸困難的陳老先生馬上就覺得呼吸順暢了一些。
原本的三人小隊再次擴容,一行人有些艱難地向前走,不過有白青弦在,一路上也是有驚無險。
“前面就是安全區了。”在看到不遠處的高牆之後,拿着地圖的齊小野終于松了口氣。
放眼望去,白青弦就看見了原本世界不存在的高牆,二十多米高的厚牆将安全區和入侵植物徹底隔絕開,高牆之外還圍着近十米寬的人工河,像是古時候的護城河。
“這種人工河一般連通安全區附近的水源,也是安全區最重要的屏障之一。”向左在一旁向白青弦解釋,“就算像怪物樹那種喜歡靠近水源的入侵植物,也不會渡河靠近安全區。”
“至少現在不會。”也許是聽到安全區出現鳥類被寄生的情況,向左又不确定地加了一句。
白青弦注意到人工河的外圍還長着許多似曾相識的黑色荊棘:“那些黑荊棘是……”
“那不算是入侵植物。”向左他們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笑容,“那是溫瑜學長的能力,他曾經被入侵植物寄生過,但不禁靠着吐納法和絕佳的天賦活了下來,甚至還變得能夠控制這種曾經寄生在他身上的黑荊棘。據說這種黑荊棘就是安全區的另一層保護牆,能幫忙抵禦入侵植物的靠近。”
“過去有很多人不聽勸阻想要效仿溫瑜學長,但幾乎都因為失敗而淪為‘寄生體’。畢竟,像溫瑜學長和秦商這樣有天賦的人實在是太少了。”齊小野看着被入侵植物寄生的陳老先生,語氣有些感慨。
“哥,小野,你看站在那邊的人!”向右突然喊了一聲。
白青弦順着向右伸出的手指看去,就看見一片黑荊棘附近站着一個人,那個人手裏拿着把像是唐刀的冷兵器,正揮刀斬斷向他襲去的枯骨荊棘。
“溫瑜學長?”
向左剛剛念叨了一句,弟弟向右就已經邊喊邊招手地向那人影跑了過去:“溫瑜學長!溫瑜學長!溫瑜學長!”
那迫不及待的樣子,就像是看到偶像的小迷妹。
站在那裏的人因為向右的聲音而轉過身來,那張在白青弦的記憶中已經變得十分模糊的臉,在對方轉過身後變得漸漸清晰起來。
“溫瑜。”白青弦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人不多,所以他還記得當初那個給他留下不錯印象的羞澀青年。
而在溫瑜轉過身看到不遠處的隊伍之後,他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隊伍中的白老板,就好像三年前他在商業街上走的時候,一看到迎面走來的白青弦就再也無法挪動視線。
“哐當。”
原本被溫瑜牢牢握在手中的唐刀,也在這一秒落到了地上。
這一刻,溫瑜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秦商發現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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