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暴躁

距離天亮不過個把時辰了，軍隊凱旋的號角即将吹響，雁華京城中無數人未眠。

歐陽府中，老太太很早就醒了過來。

老年人睡眠少，她今天也要進宮，不若早點兒開始準備。

“老夫人，那姑娘姓陸，兄長名陸雙影，南邊兒來的，家中經商，黑白兩道都涉及，具體情況還在查。”一位姑姑給歐陽老夫人戴上了一條鑲嵌了翡翠的抹額，輕輕說着剛得來的消息。

“姓陸？”歐陽老太太手中轉動着一串佛珠，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幾許，但她并未多說什麽，而是摸了摸頭上黑底的抹額，“今天是喜慶日子，換條紅底綴珍珠瑪瑙的吧。”

“是，老夫人，那陸姑娘的事？”

“年輕人的事讓年輕人自己解決，等他們解決不了了再來找老身的時候再說吧。”歐陽老太太湊近了銅鏡，囑咐再換個簪子和耳環……

連雲樓內。

數道黑影飛竄，陸雙影站在窗邊聽取暗衛傳來的消息。

“沒有，怎麽會沒有？這麽大一個活人你們都看不住，陸家養你們是幹什麽吃的？！”陸雙影怒不可遏，轉身一腳便将匍匐跪地的暗衛踹到了門口。

一名青衫俠客和一名布衣書生恰好來到門口，輕聲示意那暗衛趕緊去尋。

“陸兄不要着急，舍妹定然安讓無恙。”兩位好友連忙安慰。

陸雙影嘆氣：“雙羽一向乖巧，從來不會亂跑，更不會半夜不歸，只能是出事兒了。”

清風客和畫書生對視一眼，紛紛無奈：“采花大盜已經被你抓到，各個地痞流氓也都盤問過，皆沒有消息，或許她并未發生意外，而是因為某些事情耽擱了，不要着急，等天一亮，我們就去衙門報案就是。”

“雙羽第一次上京，人生地不熟，怎麽可能會因為事情耽擱？”陸雙影說着突然想起了什麽，招手讓人将今天看着妹妹的暗衛架上來問話。

雖說天啓律令不許動私刑，但那只針對戶籍人口，類似家族私下圈養的死侍是沒有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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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暗衛就因為一時疏忽失去了主子的行蹤而被陸雙影打得遍體鱗傷，渾身鮮血淋漓被拖上來問話，卻沒有半句怨言，聽見詢問立刻振作起來，準備将功補過。

“大公子，我記得小姐出門前曾經找店小二要筆墨紙硯寫過一封信，應該是将信件送出去給什麽人了。”

“一封信？這麽重要的事居然現在才想起來！”陸雙影想起就是一陣暴躁，又是飛起一腳将渾身是傷的暗衛直接踢暈了過去，“沒用的廢物，送到下邊兒去。”

“咳咳，陸兄，如果是有私事的話，或許事情并沒有那麽糟糕，切莫動氣。”畫書生說着抖開衣袖，排出七枚古銅錢，“讓我來算上一卦。”

古銅錢高高揚起，清脆幾聲陸續落在桌面上。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那自诩精通琴棋書畫奇門八卦的畫書生一看那幾枚銅錢的擺放當即一愣，猛地脫口而出：“血光之災！”

陸雙影聞言倒吸一口涼氣，擡手拔劍一氣呵成，定要斬了這個胡說八道的臭神棍。

一旁的清風客趕緊過來阻攔，一個妹控，一個神棍，打起來怕不是要上天。

連雲樓裏不清淨，大街上随着一聲雞叫解開宵禁也頓時活了起來。

一夜之間，本就繁華的街道上又添彩旗飄飄，通往皇宮的主街上鑼鼓喧天。

車馬響動起來，煙火氣息升騰。

“陸姑娘，快放心吧，我們已經派人去給你兄長報信了。”歐陽府中負責照顧陸雙羽的幾個丫鬟打着哈欠，她們實在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這般硬氣的小姐，居然頂着傷硬生生坐到了天明。

陸雙羽見狀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幾位姐姐守了一夜，快去歇息吧，我等哥哥來接就好。”

“不忙不忙，我們還要去街上看公子凱旋的英姿呢。姑娘既然不打算休息，就先洗漱喝藥吧，待會兒張太醫就要來換藥了。”

“張太醫？”陸雙羽下意識摸了摸被藥紗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頭，有些驚奇，她居然是被太醫醫治的。

如果這樣的話，那歐陽麒麟似乎不那麽壞，只是未免太粗魯了些，以後最好不要再碰面。

不管了，反正她信已經送到，那赫連無雙生死就看他自己了，反正她要活命也不只這一個辦法。

陸雙影接到歐陽府消息的時候正押着昨天捉到的采花大盜準備去報案，他咋聽聞立刻飛奔而去，将其他人遠遠甩在後邊兒。

“小妹！”

“大哥！”

陸雙羽此時正在喝藥，聽見陸雙影叫她連忙應聲，擡起頭來禁不住一陣委屈，就連剛剛還能忍受的藥都突然覺得苦不能下咽。

陸雙影是又驚又喜又怒。

驚訝于妹妹居然跟歐陽府的人扯上關系，喜的是終于找到了妹妹，怒的是妹妹頭上不僅有傷，現在居然還在乖乖喝藥。

誰知道那是毒藥還是毒藥？

“雙羽，你喝的什麽？”陸雙影走到跟前檢查藥，發現生血養氣的才放過，再低頭一看妹妹因為失血顯得蒼白的臉色又是一陣氣，指着她的頭道，“你頭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大哥，是歐陽麒麟打的！”陸雙羽早就想告狀了，恨不得大哥立刻幫她報仇，将那可惡的人打得哭爹喊娘。

“歐陽麒麟，我記住了！”陸雙影咬牙切齒，就說他為何打聽不到妹妹的下落，竟然是落入了京城權貴手中。

想想他昨晚得到的消息中說雙羽進城就被扔了一錠金元寶的事情正是歐陽麒麟所為，那時他還以為是偶然，此刻卻沒想到京城子弟竟然如此膽大。

陸雙羽趕緊點頭：“大哥，你可一定要幫我報仇啊，一切都是他的錯，我打不過他。”

“放心，你先回連雲樓，春風夏雨應該來了，好好養傷，大哥幫你讨公道。”陸雙影來勢洶洶，一手護着妹妹，一劍橫開周圍摸不着頭腦的歐陽府侍衛，徑直走出了府門。

“诶呦，這是發生什麽事兒了？”宮裏的張太醫趕過來就發現劍拔弩張的局面，他一見陸雙羽立刻急了，“不能吹風，快回去，不然以後落下病根有得你哭。”

“你是誰？”陸雙影疑惑。

陸雙羽也從哥哥懷裏露出一雙眼睛好奇看。

“張太醫，您可來了，快勸勸……”終于回過神的丫鬟婆子氣喘籲籲跑過來，趕緊解釋清楚，他們歐陽公子的名聲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