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真相

邵司佳也就嘴上吓唬,自然不可能真的讓鄭憑輕和她睡, 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臨睡前到林遣房裏, 拉着他們兩個的耳朵提醒他們潔身自好。

等邵司佳走了, 陳詩逸又過來敲門, 看着鄭憑輕欲言又止:“憑輕,你出來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鄭憑輕本來已經迫不及待地躺床上了, 只好不情不願地翻開被子踢了拖鞋出去。

陳詩逸帶着鄭憑輕到了陽臺, 陽臺外夜色深深,小區裏一棟棟的高樓嵌着一個個方形的光源, 在冷夜裏透出淡淡的暖意,那是別人家的燈火。

夜風很涼, 鄭憑輕的睡衣不怎麽抗凍, 搓了一下胳膊道:“有什麽事?”

陳詩逸猶豫了一下, 才小心地說道:“剛雅志和我商量了一下,我們想着你現在高三,學業很重, 還一個人住實在有些不方便,我們也不是很放心, 所以想問一下你的意見,讓你下學期來這裏住, 雅志還能輔導你學習。”

鄭憑輕擡眼看她,夜色中臉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但大約有些諷刺:“偶爾住一晚也就算了, 搬過來一起住的話,你讓我爸怎麽想?”

陳詩逸道:“我想,他應該不會反對。”

她嘆了一聲:“你爸這個人雖然整天忙着賺錢,沒什麽時間陪你,但他還是很關心你的,你現在的情況,他肯定能理解。”

鄭憑輕聲音冷了一點:“他當然能理解,他不是一直也挺理解你的嗎?”

陳詩逸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懂鄭憑輕話裏的含義。

兩相無言。

夜風不懂人心,兀自吹拂。

不知過了多久,林雅志在屋裏喊了一聲:“你們說完了就趕緊進來,外面冷。”

陳詩逸回道:“就來了。”

罷了又去看鄭憑輕:“那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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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憑輕卻突然打斷她:“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他走前了一點,屋裏漏出來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臉看起來陰晴不定,他沉沉說道:“你跟林雅志再有共同語言,再有默契,就不能等離婚後再在一起嗎?”

這些話,上一世,他沒有問,他原以為這一世也不會問。

曾經,他和陳詩逸的關系已經糟糕到無法修複,他恨她抛棄了家庭,抛棄了丈夫,也抛棄了兒子,但是他又懷念那些曾經擁有過的幸福。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陳詩逸還沒有那麽忙,一年還能有一半的時間在家裏陪他,給他做飯,雖然她廚藝不好,但是一直很細心。

她買了一套和她實驗用的工具一樣的鑷子刀子等等裝備,用來給他剔骨頭,給他把大塊的食物切小。

而他父親鄭不錄比她更忙,兩人交替着時間照顧孩子,反而夫妻倆幾乎完全沒有相處的時間。

他們的關系是不是那時候淡下來的,鄭憑輕無從得知,他知道的時候,他們的婚姻已經走到了盡頭。

但即使他們有足夠的時間相處,鄭憑輕也不确定,他們的婚姻是否就能維持下去,他們談論的東西,關注的事情,實在差得太遠了。

但即便如此,鄭憑輕也無法輕易諒解她,雖然鄭不錄從來不提,不抱怨,甚至對她多有包容,鄭憑輕卻不能如他父親一樣寬容。

只是他實在太累了,十幾年的争執累積的塵埃已經讓他疲憊不堪,一直到陳詩逸上一次找他談話,向他道歉,他那些被灰塵覆蓋的記憶,突然間就見到了陽光。

她沒有抛棄孩子就夠了。

鄭憑輕是這樣想的,更重要的是這一輩子,是未來。

他不願意再讓林遣難做,不願意讓林遣的家庭再受到傷害,所以他選擇了和陳詩逸和平相處。

但或許是吃螃蟹的時候,林雅志拿出的那套裝備觸動了他,他理解了陳詩逸為什麽會和林雅志在一起,但同時,他也發現,原來有些刺一直紮在他的心裏,讓他無法真正釋懷。

他靜靜地看着陳詩逸,等着她變得慌亂,無措,等着這個平靜的夜晚被打破。

但是事情并不如他所想。

只見陳詩逸臉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鄭憑輕拳頭微微攥起,道:“爸爸在離婚這件事上從來沒有為難過你,為什麽你不能等離婚了再跟林雅志在一起?”

陳詩逸大吃了一驚,道:“你在胡說什麽?我是離婚以後才跟雅志調到一個實驗室工作認識的,怎麽可能離婚前就在一起?”

鄭憑輕愣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幾乎是電光火石間,許許多多的往事在他腦中重演。

陳詩逸繼續道:“我們認識的時候雅志的妻子已經去世一段時間了,他卻因此很自責,一直振作不起來,但是他家裏還有兩個孩子沒人照顧,讓我想到了你,所以才……”

她沒有再說下去,她不确定鄭憑輕想不想聽到這些,但即使這樣,透露出來的信息也足夠了。

鄭憑輕以前從未與陳詩逸好好交流過,自然想不到事實與他所知大相庭徑,他深吸了一口氣:“你說真的?”

陳詩逸臉上微微發白,她終于明白了為什麽她和鄭不錄明明是和平離婚的,也約好了離婚後正常往來,不給孩子留下陰影,鄭憑輕卻對她這麽抵觸,對她的話總是往不好的方面解讀。

陳詩逸聲音冷了下來:“那些話是誰跟你說的?”

她想了一下,道:“不可能是你爸爸,你爸爸不是這種人。”

鄭憑輕百感交集,一時間有點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她,良久,他的理智才慢慢回籠,聲音越發深沉:“都是以前的事了。”

陳詩逸咬着牙道:“到底是誰?是誰跟你說這麽惡毒的謊話?”

鄭憑輕沒有回答。

她眼眶裏隐隐泛着淚光:“難道過去這麽多年,你就一直活在這個謊話裏嗎?”

鄭憑輕眼裏泛着寒光:“沒關系,我會處理的。”

陳詩逸聲音都在發抖:“到底是誰?”

鄭憑輕沒有松口,眼神變得越發銳利:“我說了,我會處理的。”

他的聲音裏透着說不出的寒意,竟是讓陳詩逸微微打了個寒顫,覺得眼前的人似乎在一瞬間陡然換了氣質,陌生到讓她幾乎認不出來。

但這刺骨的冷意不過片刻間便如冰雪般消融,讓陳詩逸有些疑惑,她剛剛是不是産生了幻覺。

“對不起。”鄭憑輕突然往前一步,抱住了她,對陳詩逸來說,這個擁抱彌足珍貴,對鄭憑輕來說,卻還有更多的意義。

那麽多年的争執,對抗,在此刻終于徹底消解。

“憑輕,你告訴……”

“我會處理的。”鄭憑輕再次打斷她,語氣裏那絕不似十幾歲的少年能有的堅定讓她無法再問出口。

夜色深深,這一處的燈光亦如別處溫柔。

“對不起,媽。”

……

林遣躺被子裏等鄭憑輕等得昏昏欲睡,終于房門“咔噠”一聲打開了,林遣迷迷糊糊地說道:“趕緊的,關燈睡覺。”

鄭憑輕卻沒有關燈,而是直接掀開被子鑽了進來,帶着一身的寒氣壓到他的身上。

林遣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你幹嘛,我全家都在呢,你別忘了我爸跟我姐都是暴力狂!”

鄭憑輕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把腦袋埋在他的脖子裏,悶悶地說道:“你快安慰我。”

林遣意識到他情緒有些低迷,便抱着他毛絨絨的腦袋,親了一下:“怎麽了?”

“我媽沒有出軌,她也沒有騙你爸爸。”鄭憑輕聲音波瀾不驚,但林遣卻能感受到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林遣沉默了一會,怒罵道:“你爸爸那個女朋友,心機真幾把重。”

鄭不錄現在有一個女朋友,是陳詩逸的遠房親戚何頤君,占着陳詩逸這一層關系,何頤君曾經是鄭不錄的秘書,這個人,上一世的後來,成了鄭憑輕的繼母,還給鄭不錄生了一個兒子。

因為她和陳詩逸的那層關系,在鄭不錄和陳詩逸離婚之後,何頤君偶爾也幫着鄭不錄帶帶小孩,她對鄭憑輕的照料可謂盡心盡責,還常常和鄭憑輕提起他父親多忙多累,讓他不要生爸爸的氣。

直到極為偶然的一次,年幼的鄭憑輕“無意間”聽到她講電話,于是知道了陳詩逸婚內出軌,還跟出軌對象隐瞞了自己的婚姻情況,因為怕被出軌對象發現自己有家庭,催離婚催得太急,讓鄭不錄沒有時間做好後續的準備工作,才導致現在工作那麽累的事情。

那時候何頤君照顧鄭憑輕是真的照顧得很好,她是靠着陳詩逸的情分進到鄭不錄公司的,何況她當時與鄭不錄沒有半分暧昧,姿态磊落,和鄭不錄在一起也是許久以後,鄭不錄覺得她照顧鄭憑輕照顧得很好,才主動追求的。

她是當真沒有半分惹人懷疑的地方。

鄭憑輕道:“我爸爸追求何頤君,還是因為覺得她照顧我照顧得很好……”

林遣感覺到脖子上被溫熱的液體滴到,他把鄭憑輕抱得更緊,言語間帶了諷刺:“她是照顧得挺好的……”

如果不是她照顧得那麽好,那麽周到,鄭憑輕又怎麽會對她全無戒心。

如果她不是照顧得那麽好,又怎麽會知道鄭憑輕那個倔強脾氣,即使知道了這種事,也絕不會當面去質問大人。

如果不是十數年的磨砺磨平了鄭憑輕的棱角,不是重生後的經歷讓他對陳詩逸的敵意減緩。

他大概永遠不會知道真相。

那個謊話裏,連林雅志都是被陳詩逸蒙蔽的一方,即使林遣在很多年後,和鄭憑輕在一起之後,聽說這件事,也無法從林雅志這裏得到真相。

林遣去親他的額頭,又去親他的鼻尖,然後落到唇上。

這是他總結出來的能有效安慰鄭憑輕的方式。

果然,片刻後,鄭憑輕的呼吸稍稍平緩了一些。

林遣嘆道:“好在,命運待我們不薄,給了我們重來的機會。”

“不錯。”鄭憑輕聲音輕輕的,但林遣能聽出他的陰鸷。

林遣笑道:“我感覺到,有人要倒黴了。”

鄭憑輕沒應他,在他身上蹭了蹭,半晌,悶悶地說道:“對不起,我今晚沒心情日你了。”

林遣:“……”

這厮還真是大言不慚,他就是有心情,他敢日嗎?

真是給自己找的一手好借口!!

作者有話要說: 鄭憑輕:我不是不敢,我是真的沒心情!(發出倔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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