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兩家會面

談完了宴請林遣家人的事宜之後,鄭不錄又單獨把鄭憑輕叫到了書房裏。

父子倆隔着書桌坐下, 兩人對視, 誰也沒有說話,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也不知過了多久, 還是鄭不錄先嘆了一聲,道:“頤君的反應,有點不對。”

鄭憑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有點’嗎?”

鄭不錄此前已經細細捋過何頤君平日裏的做派, 對她的種種行為多少産生了些許疑惑, 只是何頤君平時下的都是軟刀子,真正追究起來, 似乎也沒有做過什麽授人把柄的事。

她說的許多話,都是有意無意間帶到, 讓人很難分辨她到底是故意提起, 還是只是順口一說。

她畢竟跟了自己那麽多年, 在沒有切實證據的情況下,鄭不錄實在不願意憑着主觀的猜測就否定她以前的付出。

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再拔除。

自此之後, 何頤君說的每一句涉及鄭憑輕的話,都要被他重新反複琢磨, 琢磨的同時再去折磨一下何飛。

只是那些話都模模糊糊,沒有明顯指向, 叫他拿不定主意。

但這一次不一樣。

鄭不錄看着兒子,眼神裏帶着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鄭憑輕任由他看着,姿勢微微向後仰着, 似乎很無所謂的樣子。

他在等鄭不錄自己下決心。

兩人對峙,又是許久,鄭不錄終于敗下陣來,他食指輕點了一下桌面:“頤君,以前做過什麽?”

其實在何頤君剛提出邀請林遣家人的當天,鄭憑輕就已經和他坦白了林遣跟陳詩逸的關系,他們兩家人,早就已經瞞着何頤君私底下達成了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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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鄭憑輕讓鄭不錄先別告訴何頤君的。

鄭憑輕沒有直說為什麽,只讓他自己等着看。

現在,鄭不錄知道他想讓自己看什麽了。

“你知道就行了,信不信沒關系,不過別告訴我媽。”

等鄭憑輕從離開書房,鄭不錄還有些發懵。

在此之前,他對何頤君有過許多猜測,也做過最壞的打算,女性總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鄭不錄商場上見過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人,自認為還是有些容人之心的。

只要不觸及底線。

很可惜,兒子恰恰是他最重要的底線。

良久,他拿起了手機:“喂,何飛嗎?”

何頤君在鄭家急得團團轉,思考着各種應對陳詩逸上門後的措施,正是焦躁不安的時候,就見她弟弟突然去而複返。

何頤君懵逼:“你怎麽又回來了?”

何飛背脊佝偻,垂頭喪氣地遞過來一個車鑰匙:“鄭哥說家裏要用車,讓我把車開回來……”

何頤君莫名:“鄭家那麽多車,還差你這一輛?”

何飛臉上黑乎乎的:“鄭哥只說過年要請人,用車多……我也不敢問太多……”

何頤君:“……”

她給鄭不錄當那麽多年秘書,對鄭家的情況還不了解,鄭家請客哪需要用那麽多車,這分明只是一個借口。

正好鄭不錄從樓上下來,看了他們兩個一眼,姿态尋常:“車開回來了?車鑰匙放在原地方就行了,你趕緊去買大巴票吧,別搞得回不了家過年。”

他十分慷慨地說道:“車票拿回公司報銷就行。”

何飛:“……”容市到他家的大巴票就五十塊錢!

何頤君眼裏微微一動,臉色未變,輕笑問道:“老鄭,你這是又請了什麽客人?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我也好幫你提前安排啊。”

鄭不錄笑道:“嗯,等下把宴客名單發給你,你安排一下吧。”

見到鄭不錄的态度一如既往,何頤君有些糊塗,所以,他讓何飛把車開回來是真的有需要?而不是故意刁難嗎?

何頤君心中惴惴,又覺得哪裏都不對勁,又覺得好像沒有什麽問題,一時間患得患失,整日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

容市的禁燃政策執行得不十分徹底,大年初一早上,鞭炮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硝煙味,那是新年的氣息。

鄭憑輕一大早起來把自己捯饬整齊,換了一身款式簡潔的白色毛衣,确定自己狀态很好之後,才滿意地出了房間。

結果有人起得比他更早。

何頤君已經在廚房裏張羅了,見他出來,便微微笑着和他打招呼:“憑輕,新年好,這麽早就起來了?”

鄭憑輕看了她一眼,她挽着頭發,穿得淡雅樸素,正如她以前在陳詩逸面前的形象。

鄭憑輕笑道:“嗯,今天有客人來嘛。”

“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特地早點起來準備東西。”何頤君道。

鄭憑輕語氣淡淡:“這麽麻煩幹嘛?不是有家政公司打理嗎?”

“忙習慣了。”何頤君手上利落地整理着東西,一邊說道,“而且家政得八點以後才到,你跟你媽媽好久沒見了,我想準備充分一點……”

她語氣裏充滿了慈愛:“這幾年你爸爸實在太忙了,總是顧不上你,我就希望你別和你媽媽鬧別扭了,這樣我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也能放心點。”

鄭憑輕默默地看着她,她的眼睛下面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化了妝也沒能蓋掉,昨晚大概一晚上輾轉反側吧。

鄭憑輕“嗯”了一聲,等着她繼續說話。

果然,何頤君沒等來他的反饋,又按捺不住繼續開口:“說起這事,我還挺意外的,平時見你一提到你媽媽就生氣,沒想到居然願意讓她和她先生一起過來……”

鄭憑輕道:“你不是一直說想讓我跟我媽和好嗎?你對我那麽好,我也不能總讓你失望啊。”

何頤君:“……”

何頤君堅強地露出個欣慰的笑容:“你能這樣想,我真的很開心。”

鄭憑輕眨眨眼:“不過,我其實也很意外,沒想到我爸居然同意讓我媽和她先生上門,你說我爸心怎麽就這麽大呢?”

何頤君:“……”

何頤君強顏歡笑:“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老鄭一直都很有度量。”

當年所有關于陳詩逸的謊話,都不是何頤君直接告訴鄭憑輕,而是鄭憑輕自己“無意間”聽到她講電話而知道的。

何頤君在他面前,仍然可以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假裝自己對此毫不知情。

鄭憑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

何頤君如今已經猜測不到事情會怎麽發展,每一句沒有明确意義的話都會讓她杯弓蛇影,惴惴不安。

此刻亦然。

過了一會,鄭不錄也下樓來了,一邊走一邊問:“你們給我看看,我這樣穿得體不得體?”

鄭憑輕正在喝水,回頭一看,直接一口水噴了出來,一下子“咳”個不停。

何頤君顯然也被震了一下,不過多年的職業素養讓她反應迅速地應道:“很……很得體。”

鄭憑輕堪堪緩過來,汗涔涔地問道:“爸,你今天是還安排了見市長的行程嗎?”

這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得體”來形容了,必須得用“隆重”,前面再加個“十分”。

何頤君平時裝得再大度,此時也控制不住有些酸溜溜地說道:“老鄭這是為了見詩逸姐特地準備的嗎?”

“哪的話。”鄭不錄很不認同地觑了她一眼,施施然道,“這是為了見她現在的先生準備的。”

何頤君:“……???”

鄭憑輕:“……”

鄭憑輕簡直一言難盡:“請問,你這是什麽心态?要和他battle嗎?”

鄭不錄輕輕哼了一聲:“第一次見面,當然要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看看詩逸的前夫我是多麽光彩奪目,他才知道他撿到了寶,以後不敢對詩逸不好。”

何頤君:“……”

鄭憑輕忍不住吐槽:“既然我媽在你眼裏這麽好?你當初幹嘛要離婚?”

何頤君:加一!

鄭不錄居然是有理有據的:“她是寶沒錯,但她是塊翡翠,我喜歡的是鑽石,實在是沒共同話題啊。”

鄭不錄還他媽感慨上了:“婚姻嘛,有時候就跟賭石一樣,劈開之前,誰也不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麽。”

鄭憑輕又灌了一杯水讓自己冷靜一下,末了面無表情地說道:“好好做生意,遠離黃賭毒。”

鄭不錄:“……”

……

林遣領着一家人往鄭憑輕家裏去,一路上不斷引來路人回眸。

林雅志驕傲感慨:“阿遣和司佳就是長得太出色了,出門總是被圍觀。”

陳詩逸:“……”

林遣:“……”

邵司佳沒忍住直接翻了個白眼:“你眼睛看仔細點,人家是在看你好嗎?”

林雅志十分不解:“看我幹嘛?”

陳詩逸情不自禁地補充道:“……看你的衣服。”

林雅志低頭研究了一下自己的裝扮:“我衣服很正常啊。”

其他人:“……”

大年初一穿着一身見領導的行頭,還覺得自己很正常。

林雅志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毫無哔數。

“到了。”林遣停下腳步。

陳詩逸也停了下來,看着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房子,一時間有些感慨。

就見林雅志突然轉過來,殷切地看着她:“詩逸,你前夫原來這麽有錢啊?你可千萬別和他舊情複燃……”

陳詩逸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你放心吧。”

“新年好啊。”鄭憑輕已經第一時間迎了出來,鄭不錄和何頤君緊随其後。

“小鄭同學,新年好。”林雅志笑眯眯跟他打了聲招呼,接着眼前一亮,“喲,今天又跟阿遣穿的兄弟裝啊?”

林遣今天也是一身簡單的白色毛衣,不過因為出門,外面罩了一件卡其色的呢子大衣,兩人站在一起,一個五官深邃,一個清秀斯文,很自然就成了人群中的焦點。

邵司佳冷眼看過去,“呵呵”道:“爸,別亂說,那是基友裝。”

陳詩逸欣慰地看着兒子和繼子親密地站在一起,互相問候新年,只覺得心裏像是有暖流淌過一般。

“詩逸,好久不見啊。”鄭不錄率先跟陳詩逸打招呼。

“好久不……”陳詩逸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兩個孩子身上移開,去跟前夫打招呼,結果仔細一看,頓時被雷得當場失語。

她驚恐地看了看前夫,又轉頭看了看現任,只覺得兩個人的形象漸漸重合。

林雅志是個心大的,這會已經自來熟地上前了:“你就是小鄭的爸爸吧,你好,我是阿遣的爸爸。”

林家的基因具有很高的欺騙性,一個個看起來斯文秀美,沒有半點暴力跡象。

鄭不錄果然眼前一亮,伸出雙手握住林雅志的:“你好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兩人互相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行頭,俱是眼前一亮,瞬間産生了一種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

林雅志:“最近孩子經常來你家學習,承蒙你照顧了。”

鄭不錄:“哪裏哪裏,多虧了小林同學不遺餘力地輔導憑輕……”

兩個中年男人一見如故,一邊不停握手一邊互相問候,且問候內容十分充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以致周圍的群衆一陣恍惚。

陳詩逸茫然地站在一旁,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插不進去前夫和現任的結界。

說好的擔心她和前夫舊情複燃的呢?為什麽她現任和前夫就這麽聊上了?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作者有話要說: 陳詩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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