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姑娘,你中毒了

韓如月站在普濟堂門口,望着那三個蒼勁的大字,目光有片刻的恍惚。

當年就是在這裏,她為數不多的出門,被殘破的身體折磨得生不如死,是何大夫救了她。

“我說,你到底進不進,不知道自己站的地方很礙事?”一道不耐煩的聲音響起。韓如月回頭,就看見兩名錦衣華服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後。

說話的那個16、7歲,穿着一襲天藍色精致長袍,五官線條陽光硬朗,帶着一抹壞笑,仿佛時刻算計着什麽。

站在他旁邊的看着不過18歲的少年,穿着玄色絲質長袍,渾身纖塵不染。

烏黑光亮的墨發用一根翠綠的玉蘭固定着,湖水般的墨眸淡漠深沉,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瞬間照亮整個天地。

韓如月有一種錯覺,略年長的少年出塵得不似凡人,仿佛從月宮中走下的谪仙人,偏偏氣質中又帶着王者的霸氣。

韓如月在打量少年的同時,修夜擎也在打量着她。

就算韓如月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周身的氣度也格外的吸引人。

一雙大大的鳳眼,是平凡五官上最為引人的地方。長長的睫毛顫動時,仿佛有一股微風,撩過修夜擎的心髒。

他忍不住抿住雙唇,将怪異的感覺驅逐。

“喂喂喂,你耳聾啊!小爺說話你聽不見嗎?讓開!”修逸朗伸手要推開擋路的韓如月,被修夜擎抓住了手臂,隐隐搖了搖頭。

韓如月瞪大一雙鳳目,自重生後,她最恨仗勢欺人之人,忍不住壓低成少年的聲音諷刺:“這位公子,看你的體格也不胖,這麽寬的門口非要和我擠在一起,不會有所圖吧?”

她誇張地捂住胸口,義正言辭地拒絕:“小人可是良民,別以為你用權貴手段,就能讓小人屈服!”

修逸朗氣得鼻子都歪了,他堂堂大夏國的四皇子,從小錦衣玉食,身邊都是巴結他的奴才,什麽時候見過有像韓如月這般放肆說話的,當即罵道:“看你那德行,臉黑如鐵,穿着小爺家仆人都不稀罕穿的破衣裳,還大言不慚地吹噓小爺看上你!你怎麽不照照鏡子看清自己的長相?”

韓如月挑剔的目光在修逸朗的身上打量一圈,嗤笑:“我這叫健康的小麥色,誰像你啊,一個大男人臉白得像塗粉似的,怪不得會對男人有意思,原來有斷袖之癖!”

“噗……”

四周響起悶笑,有人對着修逸朗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不停提起“龍陽之好”、“兔爺”等詞語。

修逸朗氣的說不出話。

修夜擎斜睨了修逸朗一眼,自己這個四侄從小橫行霸道慣了,這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吃癟。

可到底還是親侄子,他不能光站在見死不救。

修夜擎薄唇輕啓:“逸朗,時辰不早。還是快些找到何大夫為妙。”

韓如月耳朵動了動,顯然這兩人也是為了何大夫來的!

瞧他們的穿着打扮,都不是普通人。

尤其那個什麽逸朗的,腰上系着的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有價無市的那種。

這樣的人一般家裏都有固定的大夫,會來醫館定是有所求了。

想到何大夫的醫術,韓如月心中一急,生怕修夜擎直接将何大夫帶走,竟不顧形象地邁開雙.腿,搶先一步跑進醫館內。

旁邊的玉蘭從二小姐和修逸朗嗆聲開始,便一副被雷劈的呆傻模樣,若不是被韓如月拉着,早就被丢到門外了。

“喂喂喂,這兩人跑什麽跑啊!”修逸朗總覺得沒好事,躍躍欲試地撺掇,“小九叔,不如我們也追上去吧!這兩個人賊頭賊腦,準不幹好事。”

修夜擎斜睨了修逸朗一眼,高深莫測地背着雙手,優雅地跨過門檻,腳步也不見多快,可就是轉眼間越走越遠。

修逸朗跳了起來,“等等我啊,小九叔……”

韓如月使出吃奶的力氣找到何大夫,舉起纖細的手腕,張着嘴沒形象的喘氣,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位後生,你……你要幹嘛?”何大夫一手捧着白粥,一手拿着筷子夾起色香味俱全的五花肉,正要往嘴裏送,便被韓如月風風火火的架勢吓了一跳。差點沒将肉甩出去,還好在最後一刻被他張嘴咬住。

玉蘭見小姐說不出話來,連忙自動站出來,“何大夫,奴婢遵照您的吩咐,将我家小姐帶來了。”

何水清是一位年過半百,頭發花白的老人。

他眯着一雙小眼睛,上上下下地将韓如月慘不忍睹的裝扮掃了一圈,抽了抽唇角,全當沒看見,輕咳一聲:“咳咳……你坐過來吧,胳膊伸出來,老夫先號個脈。”

韓如月依言坐下,心髒還跳地仿佛快鑽出胸口。

她都快忘記,曾經的身體嬌弱地連跑都跑不動。反觀她在梁府的生活,就算身子殘破,卻因為什麽都做,什麽都親自動手,反而要比現在好很多。

何水清半阖上雙眼,疑惑地“嗯……”了一聲,随即睜開,啞然道:“小姑娘,你可得罪什麽人?”

韓如月垂下眼簾,擋住眸中的諷刺,淡淡地吐出很拗口的一段話:“我以為我沒得罪,實則有人恨我入骨。何大夫,在來之前,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您但說無妨。”

何水清嘆口氣,他行醫多年,什麽樣的事情沒見過,哪個拿出來不是一把心酸淚?

他摸着雪白的胡須,搖頭道:“小姑娘,你中毒了。這毒藥不是一下子就能致命。但你若是長期服用,會先身體疲憊,渾身無力,症狀有些像體虛。嚴重了,會纏.綿病榻,不孕不育……”

韓如月長長的睫毛下垂,遮住鳳目一閃而過的冷光。

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卻令人覺得被一團霧氣籠罩,無法碰觸到她真實的想法,意外地覺得疏離冷淡。

何水清心中升起一股不忍,這孩子看着也就13、4歲,便被人陷害至此,那背後之人當真險惡。

玉蘭踉跄兩步,跌坐在地,刷地一下滿臉的淚水,焦急地跪在何水清面前,不停地磕頭,“何大夫,奴婢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還沒許配人家呢!這要是傷了身子,未來可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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