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口哨聲

小樓:“……”

沈卯卯把東西扔在外面,興致沖沖地去拉她的手:“樓姐你怎麽沒走?!”

小樓一個閃身躲開了她的鹹豬手,淡淡地說道:“看看你有沒有賣命的打算。”

沈卯卯還是很猶豫:“這個吧……我還想再考慮考慮。”

小樓直言道:“希望你能活到找我交易的時候。”

沈卯卯:“……借您吉言。”

兩人正說着話,金毛抹抹眼淚從屋裏走出來,他看着外面的兩人,嘟囔着說了一句:“謝謝……”

小樓道:“總算是比帶眼鏡的那個強。”

她的意思是,眼鏡醒了之後也不問是誰把自己拖進來的,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

“聽見了嗎?樓姐都誇你了。”沈卯卯笑道。她也不在乎別人的那點感謝,但金毛這熊孩子的一句謝謝還挺難得的。

小樓:“??”誰誇他了?

沈卯卯把食堂的燈關了,然後合上門,三個人并肩踏着夜色與滿天星辰往回走。

金毛對圍牆外面的東西還有些恐懼,死活不敢走在外面,小樓又不想挨着金毛,所以只能沈卯卯走在中間。

夜晚特別安靜,下午時還活躍的蟲子也像是約好了一樣閉了嘴,沈卯卯想起來了進入游戲前的那個晚上,頓時覺得背後發毛了起來。

工地裏只有三人走在沙路上的“沙沙”聲,沈卯卯忍不住抓緊了小樓的手。

小樓掙紮了一下,還是沒掙開,幹脆就翻了個白眼任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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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我這麽倒黴啊……”走了一小段路,金毛突然開口說話,沈卯卯被吓了一跳,直接撲進了小樓的懷裏。

小樓沒好氣道:“沒出息那樣!”

沈卯卯尴尬地從人家懷裏出來,推搡了一下金毛,通過罵他緩解尴尬:“你還好意思說,撞人了不知道賠禮道歉?!錢就能彌補人家的損失嗎?!明明時你犯錯!你還搞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抓你過來忏悔抓誰?!抓誰?!抓誰?!”每一個“抓誰”都伴随着毫不留情的拳頭。

金毛委屈得不行:“雖然我那天喝了點酒……”

沈卯卯提高聲音:“你還酒駕?!”

金毛捂着肩膀連連後退:“我就喝了一口!是他自己撞上來的!行車記錄儀都錄下來了!我是看他兒子女兒哭得太可憐了才給錢的!”

沈卯卯愣了一下,小樓的腳步也是一頓。

金毛越想越委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怎麽這麽倒黴啊!”

小樓難得陷入沉默沒怼他,沈卯卯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這個游戲到底是憑什麽判斷一個人有沒有罪呢?它的标準真的可靠嗎?它挑選的人,一定就是有罪之人嗎?

金毛邊哭邊走,很快就把兩個女人送到了宿舍門口。他抹抹眼淚,對兩個女人說道:“你們快進去吧,我回去了……”

“好……”沈卯卯應了一聲,剛想往屋裏走,就被小樓一把拽了回來。

“我們送你。”小樓沉聲說道。

沈卯卯:“?”

金毛也說道:“不用了,你們倆兩個女孩子,我自己……”

小樓兇巴巴地瞪他。

金毛有點慫這個話不多的大姐姐,被她一瞪立刻就改了口:“我自己有點害怕……你們能不能送我一下?”

沈卯卯搞不懂小樓為什麽要多此一舉,但肯定有她的道理,于是同意道:“那咱們走吧。”

這個工地是長方形的,從大門來看橫長豎短,男女宿舍離得還挺遠。

因為附近沒有表,沈卯卯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

圍牆外是一片虛無,白天還能看清的城市高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了不斷翻滾着的濃霧,霧中偶爾還會快速掠過幾條漆黑的影子。

她連忙收回了視線,不敢再往外看,但心中難免還有幾分好奇。

霧裏那東西就是金毛看到的嗎?到底是什麽,才會把金毛吓成這個樣子?

小樓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幽幽地來了一句:“想知道嗎?”

沈卯卯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怕了怕了。”

小樓冷笑一聲,催促道:“走快點,沒吃飽飯?”

三人加快腳步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中間的洗手池那裏。

洗手池這邊是沒有路燈的,沈卯卯眯起眼睛使勁瞅,總覺得水池邊上好像有個人,背對着他們不知道在幹嘛。

大半夜的除了他們仨,居然還有人出來作死嗎?

她剛想說些什麽,卻被小樓一把捂住了嘴。嘩啦啦的水聲傳來,水池邊的那人吹起了口哨。微風将一絲血腥氣送到幾人的鼻尖,同時傳來的還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嘎吱”聲。

小樓對着松開沈卯卯,對兩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別出聲快點走。

金毛都快被吓尿了,雙腿直打哆嗦,艱難地挪動腳步往前走;沈卯卯的後背也出了一層白毛汗,戰戰兢兢地跟在小樓身後。

三人小心翼翼地從那人身後走過去,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等離開水池一段距離,他們立刻開始玩命地狂奔,直到看到男生宿舍的燈光才停下來。

金毛感激得都要跪下了。

剛才要是他自己走着回去,見到這麽個洗東西洗出血腥味的人,估計吓得路都走不動了。

小樓不耐煩地讓他趕緊進去,末了還說到:“晚上最好不要出門,有尿就憋着。”

金毛像是在聽聖旨:“好好好,我一定好好憋着,謝謝謝謝,謝謝兩位姐姐……”

他邊說着邊開門走進去,外面只剩下了兩個女人。

沈卯卯一想到她們還要從那個人身後再走過去一遍就覺得人生無望,小樓擡頭看了眼星星,對她說道:“走吧,路上注意着點。”

兩人沒跑,其一是跑步聲音太大容易被發現,其二是她們不确定洗手池邊上的那人會不會往這邊走。跑步會消耗體力,要是真不幸和人家打了個照面,也能把體力留在那個時候逃跑。

沈卯卯精神緊繃着,瞪大眼睛往黑暗裏瞅。她真的有點怕了,總覺得背後像是有什麽東西一樣。

可她不敢回頭看。常言道人的肩膀上有兩把火,只要它們燃着,鬼魅就不敢近身,但如果再走夜路的時候回頭,肩膀上的火就會被吹熄一盞……

她正高度緊張着,卻突然被小樓抓住了手腕,吓得她打了個激靈。她露出疑惑的表情,只見小樓對她露出了一個難得的微笑,張口說到——

“賣命不?”

沈卯卯:“……”大姐你還真是什麽時候都不忘推銷。

賣命是不可能賣命的,命是什麽東西還不知道呢,萬一前腳賣了後腳出游戲就暴/斃,那她犯不上在游戲裏擔驚受怕地活下來。

不過被小樓這麽一打岔,她倒是沒有之前那麽害怕了。

兩人一起往前走了一會兒,越靠近水池,血腥味也就越濃。等到了水池附近,那股味道已經可以用“刺鼻”來形容了。

生理上的恐懼和心理上的厭惡讓沈卯卯有點想吐,令她慶幸的是,水池邊那個洗東西的身影已經不見了,水龍頭好像還開着,因為她的耳邊一直都有流水的聲音。

兩人誰也不想去節約用水,不約而同地忽視了嘩嘩作響的水龍頭,加快腳步向着女生宿舍走去。

離開了中間區域後,血腥味淡了許多,沈卯卯提着的一口氣終于松了出來。直到這時,她才感覺到自己後背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汗水下雨似的往下落。

宿舍門就在前面的不遠處,裏面還開着燈,塑鋼玻璃窗後的窗簾上倒映着兩個人的影子。

沈卯卯猶如見到了親人,擡腿就向宿舍沖去。

變故也是在這時開始的——

原本安靜的工地上突然出現了很多嘈雜的聲音,男人說話的、小孩哭鬧的、喝酒打牌的……在這些嘈雜的聲音中,還夾雜着水池邊那人的口哨聲。那是一首調子很慢的小曲,一共八句,兩句兩句對應,每句的前半句幾乎是一個調,後半句才稍有轉變。

沈卯卯仿佛看到了這工地曾經人來人往的景象,可現如今她的眼前卻空無一人……

小樓突然大聲說道:“快走!”

說完也不管她跟沒跟上,直接向着宿舍的門跑過去。

還在豎着耳朵聽他們到底在說什麽的沈卯卯驟然驚醒,與此同時,那些聽不真切的嘈雜聲音越來越尖銳,語速越來越快,由原本的平和轉變為詭谲而恐怖,尖銳得像是能刺穿她的大腦。唯有那口哨聲依舊不緊不慢地吹着,只不過聲音越來越近……

沈卯卯尖叫一聲,捂着耳朵嗷嗷地往前跑:“哇QAQ!這他媽也太難聽了!”

所有聲音為之一頓,接着就像是卡帶了一樣開始扭曲。

就好像有無數的人在他們的耳邊竊竊私語,口哨聲也開始找不到調子,對他們造成了極大的精神污染。

如果這些聲音有音軌的話,那一定是錯亂不堪群魔亂舞的。

沈卯卯抓緊自己的頭發,頭疼得像是要炸開,她的五官由于痛苦而顯得分外猙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小樓先她一步,已經進入了宿舍,卻沒有關上宿舍門,應該是在等着她進去。

明明生存的希望就在眼前,可她卻沒法擡起自己的腿。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又疼又害怕,恨不得直接暈過去,不管之後是死是活……

從門外邁過門檻的距離,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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