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欲表白

神都的夏炎熱又少雨,總是烈日當空。一日當中,唯有辰時這時分,還帶着清晨的涼意,又夾帶微風,稍感舒服。

趙春芳下了朝回來,司徒禮跟在他後面,兩人一前一後走着說事。忽而,就見府中庭院下人三三兩兩的,互相招呼着往西邊走去。

“殿下,您說他們一個勁往西廂,是有什麽好玩的事嗎?”司徒禮好奇問道。

西廂……

趙春芳眸色一沉,随即也折向西邊。司徒禮本就好事,立馬跟了上去。

二人剛走近西廂,便見一撥人圍在牆外,争先恐後惦高腳往裏探着頭。

風中也飄來陣陣悅耳簫聲。

大概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只是,美人吹簫真有那麽好看嗎?司徒禮暗忖王府這些人也沒見識,就見趙春芳已經正大光明走進西廂庭院。

司徒禮正想見識見識這位傳聞中的“禍國美人”,甫一入院,整個人卻被愣在原地。

在邁進這道個庭院之前,他曾經想過,裏頭坐在着的會是一位如何絕世傾城的美人兒。

可他從未想過,竟然會見到這樣的奇景。

一位身着黃裳的妙齡女子正坐在石椅上,她雙手持簫,閉着眼,神态悠然。簫聲空靈悠揚,如同從天際傳來,引得衆鳥垂首聆聽。

那些鳥兒停在黃裳裙邊,偶有一兩只揚翅低飛,卻是頑皮地飛至女子肩旁,親昵不已。

一時間,無論牆內牆外,皆無人敢開口,生怕打擾到這副奇景。

他們如同這些鳥兒一樣,靜靜聽着,直至一曲終了,簫聲停罷。

吹奏者睜開眼,她站起身,周圍群鳥霎時騰飛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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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禮又是驚愕片刻,才恍然回過神。手中折扇拍了好幾下手,他難掩驚豔:“果真絕色佳人。”

喬楚先是看見趙春芳,這才發現他旁邊這位俊雅公子,可是他眼中,那股熟悉的驚豔卻令喬楚感到不适。

“殿下。”

趙春芳看向牆上雕花石窗,外頭那些下人們趕忙散去。喬楚才後知後覺,外頭竟然有那麽多人在偷看。

“司徒禮見過宸妃娘娘。”

俊雅的白衣公子朝她行禮。

喬楚心中一緊,直接看向趙春芳。後者只淡淡說道:“司徒禮是我的幕僚。”

“司徒公子你好。”喬楚回禮。

“宸妃娘娘不僅美貌天下難尋,這洞簫更是引得百鳥伏首,當真世間一絕……”司徒禮正侃侃而談,他旁邊的主子卻是轉身。

“走了。”

司徒禮愣了愣,正欲與這絕世美人多聊幾句,可趙春芳大步往外走,無奈之下,他唯有追了上去。

“宸妃娘娘,不好意思 ,改日得空,在下必定再來請教您洞簫奧妙。”

說着,白衣匆匆追着前方的慎王而去。

這兩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特別是趙春芳,他什麽也沒說。但比起那位舌燦蓮花的司徒公子,趙春芳的冷淡卻更加讓她覺得安心。

喬楚握緊手裏的“九霄”,心田卻湧入一股暖流。

剛才他是特地來聽她吹簫的嗎?她的簫聲,他……會喜歡嗎?

若是——

喬楚望着男人離去的方向,忽然生出一股勇氣來。

“殿下,等等我嘛。”司徒禮加快腳步,才追上趙春芳。

此處周圍并無其他人。司徒禮由衷感嘆道:“殿下,難怪裕慶帝會為紅顏亡了國,宸妃娘娘如此絕色,試問這世上,又有哪個男人能過得了她這個美人關?”

說罷,他瞧見趙春芳一臉淡漠。

哦,還有一人,便是他們這位慎王殿下。

“在她面前,你說話小心點。”趙春芳輕哼,“她看上去柔弱,但人可不蠢。”

司徒禮立馬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這位絕色美人在主子的棋局裏,充當着怎樣的角色。

此時,他們又聽到一陣簫聲。不同于剛才的和緩,這首曲子多了些纏綿悱恻,像極了夏日晚開的風荷,搖曳生姿。

趙春芳看了一眼樂音來源的方向,随後轉頭便走。

司徒禮卻是站在原地,好一會兒,他盯着趙春芳的背影,百感交集。

可惜,他這位主子不通樂理。否則便會聽出,西廂裏的那位如今吹的是《盼君憐》。

思君念君無處放,唯有盼得君輕憐。

這樣的曲子自然不可能吹給他這個首次見面的陌生人,那便只有……

司徒禮搖扇輕嘆。

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可惜、可嘆。

* * * *

端午佳節,若年趙家向來舉辦家宴。如今趙德當了皇帝,這個例俗依舊未改。

一家人在中宮聚首。趙繼芳被趙春芳帶着,坐在飯桌上,對宮女呈上來的禦膳十分好奇,時不時就想用手去碰碰,還是趙春芳在旁不斷按住他。

皇後見狀,失笑道:“這陣子不見,這孩子倒是頑皮了許多,還是辛苦春芳了。”

“母後說哪的話,三弟這些日子功課長進許多。只是我忙于公務,确實沒辦法像以前那樣,時常陪他。”趙春芳看向幺弟眼中充滿憐愛。

“唉,”皇後眼見小兒子如孩童般懵懂,忽而又憶起從前:“若是以前,繼芳還會當場賦詩,怎麽會像現在這樣……”

說着,她又抹了抹眼。

趙傳芳立馬安慰她:“母後,三弟聰穎,想必假以時日,定能如從前那樣。”

“說就容易,當年大夫也說了,他這病怕是終生難愈。說來說去,都怪那個禍水——”

“夠了,”坐于主位上的趙德突然開口,“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麽?”

皇後暗暗看丈夫一眼,心中怨氣難消。

趙德看向趙繼芳,卻問:“這些日子在你二哥府裏住得如何?夫子都教你些什麽?”

已經年過十八的男子睜着清澈無邪的眼,掰開手指數着:“夫子教了《大學》《中庸》,還學了珠算。”

趙德撚着胡須,甚是滿意。

趙繼芳說罷,又揚起笑,“我喜歡在二哥哥府裏,他會陪我放風筝。還有,有個長得超級、超級漂亮的姐姐會吹很好聽很好聽的簫,還有好多鳥兒會停在她身邊,我偷偷看的……”

他一開口,趙傳芳臉色當即大變。

趙德的視線落在他身上,聲音漸漸沉下來,問自己二兒子:“慎王,怎麽,你府裏還有人會吹簫嗎?”

趙春芳聞言,只是淡淡笑道:“前些日子,禮部尚書許儀之子許仕峰送個幾個樂師到兒臣府上。本來嘛,兒臣不喜這些絲弦音樂,不過想着,三弟從前便喜好風雅,若是留下她們,偶爾撫琴吹簫,或許也能讓三弟想起從前之事也說不定。”

皇後一聽,當即滿懷期待:“當真?那、那繼芳聽了後,有沒有想起以往的事?”

“這……”趙春芳苦笑:“怕非一日兩日之功。”

皇後難掩失望之色,可她也不忘叮囑趙春芳,要多些想辦法讓趙繼芳憶起往事。

話題圍繞着趙繼芳的病,趙傳芳一直沉默不語,他擡頭,就對上趙德深沉的目光。

……

家宴持續到日薄西山。趙春芳帶着趙繼芳出宮,果不其然,半路趙傳芳就叫住他。

趙繼芳懵懵懂懂先被帶上馬車,趙傳芳拉着他到牆角,神色凝重。

“二弟,我看父皇八成是起疑心了。”

趙春芳自責道:“對不起大哥,我實在沒想到三弟無意間竟然會說出宸妃的事。”

“你不用道歉。”趙傳芳搖頭,“此事前後本就與你無關,你是被我拖下水的。前兩日,我早就聽聞父皇單獨召見了孫表。以孫表驗屍的水平,我怕……父皇早就知道同心殿死的并不是喬姑娘。”

“那大哥,你現在打算如何?”

趙傳芳沉下聲,“無論如何,你府裏也不安全了,父皇遲早會派人去查的。”

剛才,趙春芳雖是巧妙圓了過去,可是回過頭,若是趙德想清楚了,暗中派人調查,喬楚在慎王府怕是瞞不住的。

趙春芳将兄長眉眼間的焦急看在眼底,卻道:“大哥,我有一個辦法,就不知你是否同意……”

……

今夜又是月圓。

喬楚坐在窗邊,托腮遙望天邊銀盤,心中想的卻是那日趙春芳不知聽沒聽那首曲子。

他若是聽到了……

喬楚又自嘲笑了笑,若是聽到也不一定聽得懂,即便聽得懂……又當如何呢?

如今這日子,像是偷來一般,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這樣的人生,又豈敢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奢望?

她垂下眸,掩去所有的惆悵。此時,桃紅匆匆進來,“姑娘,王爺請您過去。”

喬楚登時轉過身,胸腔底下那顆心怦怦跳着。

趙春芳想見她?

她強壓下澎湃的思緒,雙腳不禁加大步伐。

趙春芳要跟她說什麽?是要問那首《盼君憐》嗎?若是問了,她該如何解釋?

不,依他剛正坦蕩的性子,又怎會提及此事?

可是,萬一、真的凡事有個萬一……

喬楚難以按捺心中那股不敢言喻的期盼,甚至,體內有一把聲音告訴她,若是他不懂、不問,她為何不能向直接跟他說?

就說,她喜歡他。

縱然她的喜歡沒辦法開花,更沒辦法結果,可是起碼,他知道了。

她想告訴他的。

喬楚這輩子從來未曾有過這樣的勇氣。她知道趙春芳不會喜歡她,也知道這份心思,說出來也是枉然。可無論如何,她就是想讓他知道。

喬楚喜歡趙春芳。

短短這段路,仿佛是喬楚這輩子走過最長的路。

可當她帶着滿腔決心踏入趙春芳房內時,一道熟悉又溫潤的嗓音夾帶着驚喜,直叫她如墜冰窖。

“喬姑娘!”

是太子趙傳芳。

作者有話說:

小芳攜着小楚來給大家拜年啦~各位姐姐過年好!祝大家年年十八,日日暴富^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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