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誘未遂

一步、兩步、三步……喬楚不自覺往後退,直至後背抵上床頭柱子。

她并非傻子,剛才太後那些話的意思,莫不是指責趙春芳陷害趙傳芳?

眼前的男人微眯起眼,昔日,他的威嚴讓她畏懼且尊敬。可現在,喬楚莫名心底生寒。

她隐隐覺得,某些外面危險而殘忍的真相正逐漸浮出水面。

“既然你聽了我母後剛才所講,”趙春芳踱步逼近,微微笑道:“那就應該知道,是朕免了你随先帝殉葬。”

“我……我謝皇上救命之恩。”喬楚直勾勾盯着他。終于,她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沖動,脫口就問:“可是,太後說的全是真的嗎?那日,真的是太子殿下拿着刀來到大宸宮,一路人無人阻攔……”

“宸妃,”趙春芳的聲音陡然降下來,染上幾分危險的意味,“母後她今夜是喝多了幾杯才會胡言亂語,莫非,你也喝多了?”

喬楚心中猛然一顫。

他沒有否認!

電光火石間,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畫面如潮水般在腦內湧出。

那是只有她,其他人都未曾知道的細節。

“那天,”喬楚抖着唇,強迫自己回憶那被血染紅的一日,“皇上、不,是你們父皇,他一直在叫人,卻沒人進來……”

瞳孔中倒映出男人意味深長的容顏,她雙手不經意間絞緊裙擺。

是了,她想起來。

那日,趙傳芳手裏拿着刀踢開門,那刀鋒白森森的,折射出寒光。最初趙德只是沉聲呵斥他出去,可是趙傳芳一步步走來,趙德一怒之下,說了不少難聽的話。

于是,她親眼見着趙傳芳紅着眼,砍了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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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傷的趙德高聲喊着“來人”,可門外卻無任何動靜。于是趙德轉身想往床上來,趙傳芳終于忍不住砍下了第二刀……

“外頭不可能沒有侍衛的!”喬楚一顆心直墜谷底,連聲音也在打着顫:“是你……太後她說的是真的嗎?”

趙春芳沉着眸,并未回答。

喬楚卻捂着嘴,眼眶漸漸酸澀,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難過,可是,趙春芳沒有否認。

所以,太後說的沒錯。是他故意讓羽林軍放趙傳芳來大宸宮,是來救她嗎?

不!不是的!

腦海中有一道聲音冷冷告訴她,趙春芳這麽做就只有一個目的——

他想讓趙傳芳來大宸宮與趙德發生争執!

原本離她還有一步之遙的帝王上前,猝不及防地捏起她下颌:“真的?假的?又有何關系?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湊近她,輕笑:“宸妃娘娘有這心思計較別人的事,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未來的出路。”

喬楚驀然瞪大眼睛。

“前朝妃嫔,衆矢之的。你……”他的手稍微使勁,喬楚被迫擡起頭直視對方。

傾國之貌在燭火下尤為明豔奪目,趙春芳欣賞着這份獨一無二的美,卻用低沉沙啞的聲音提醒對方:“這麽聰明,自然知道該怎麽選。”

漆黑的眸中,沉澱深沉不易察覺的欲色。

趙春芳他也——

被男人觸碰的地方暗暗發燙,喬楚如遭雷噬,她難以相信趙春芳竟然也會用這樣看着她。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赤/裸/裸的,仿佛要扒下她的衣裳……

不會的,她向來敬重且傾慕的慎王怎麽會是這樣的人!?

想也不想,她直接打掉趙春芳的手,甚至杏眸含着水霧,顫巍巍道:“別碰我!你、你、你——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人!”

心中那點因被拒絕而生起的怒意,因為這句話奇異地被打消,趙春芳玩味地反問她:“那在你心中,朕是什麽樣的人?”

喬楚瞬間怔住。片刻後,她用着幾近哀傷的目光看他:“皇上,不,慎王殿下友愛兄弟、恭謹謙卑。在我心中,他是如天邊明月般的朗朗君子……”

趙春芳越聽,神色變得越發古怪。

“所以,求求您,不要……”說到最後,喬楚眼角的淚忍不住滑落,她搖着頭,連她自己也不知究竟是在求趙春芳不要上前,還是求他不要破壞她心中高潔如皎月的慎王殿下。

負在背後的手收緊又松開,末了,趙春芳黑着臉轉身而走。

他出了門,一直守在外頭的何公公趕忙跟上。他回頭瞥一眼跌坐在床前的女人,擔憂問道:“皇上,您今晚不是要……”

這一出聲,倒惹來新皇的冷眼,“強人所難,又有何意思?”

何公公:“……”

敢情,這還要人家心甘情願?

這位新上任的主子爺喲,您這樣才是真的強人所難!

* * * *

“皇上,李晉一行已經過了江。李晉生母許氏一族是江北貴族,此番他倆會合,必定會打着複國的旗號生事。”

禦書房內,司徒禮禀告前朝裕慶帝之子李晉的蹤跡。可坐在龍案後的趙春芳閉着眼,單手按在太陽穴上,低低應道:“烏合之衆。不過這樣更好,遲些他們一起事,朕可以連江北的隐患一并解決。”

司徒禮暗忖,這天底下,論心機與手段,可無人能比得上這位年輕的新皇。

李晉以為從神都逃至江北,一路神不知鬼不覺,其實早在數月前,趙春芳就已經掌握到他的行蹤。由着他去江北,不過是多了借口可以平定江北。

許氏盤距江北多年,又是前朝國戚。前番大周立國,許氏一族雖獻上降表,暗中卻多有異動。這樣的局面,若是無故對許氏出手,未免會惹得天下人心惶惶。

當初立國時,趙德曾有言,只要願降者一律不殺。

趙春芳自然不能破了這個規矩。可若是許氏暗藏,甚至擁戴前朝晉皇子,那便是蓄意謀反。屆時,他舉兵滅了許氏一族,天下人也不會說什麽。

司徒禮知趙春芳向來深謀遠慮,運籌帷幄,可如今他露出這樣的疲态……

正事說完,他想了想,又道:“皇上,宸妃那邊……請恕臣鬥膽,您打算要如何處置她呢?”

新皇睜開眼,冷冷看他。

司徒禮趕忙解釋:“是這樣的,今日忽然有了流言,朝臣們都在暗暗議論,說昔日同心殿大火中死的并不是宸妃,不過是個宮女,真正的宸妃仍在大宸宮內……”

見趙春芳陰沉着臉,司徒禮喉頭滾了滾,火速行禮勸谏:“這流言不知是從何而來,可常言道'三人成虎',皇上,無論如何,宸妃的問題若是處置不當,那絕對會成為有心人攻讦皇上的借口。還望皇上慎之又慎,莫要叫那些奸狡之徒有機可乘。”

大周建朝尚不足一年,表面雖是風平浪靜,背地裏卻是暗潮湧動。趙春芳剛繼位,雖有軍功民望在身,可若是落下把柄,無疑是給了那些反動賊子生事的由頭。

趙春芳放在扶手的五指扣緊,緊聲道:“是母後。”

“太後?是她放的風聲?”司徒禮是個聰明人,立即便悟出太後此舉背後用意,“她想逼您處理宸妃?”

思及那晚大宸宮內,太後臨去前那聲聲咒罵。趙春芳合上眼,單手揉捏眉心,仿佛能揉掉這些煩心事。

他的母後果然言出必行。

“若是太後插手,皇上,恐怕……”司徒禮想說,要留喬楚在宮內怕是絕無可能了。

若是依先皇意思,喬楚起碼得去越郡終老此生。可以太後恨她之深,這人怕是還沒走出神都就得香消玉殒……

未說的話卻在趙春芳擺手示意間又咽了回去。

“此事,朕自有定奪。”

司徒禮看着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隐隐有些擔憂。

宸妃……這出“美人計”已經落幕,不過是顆圓滿完成任務的棋子,趙春芳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直接把人打發去越郡,生也好、死也好,總歸不能留下禍根。

此時,何公公進來通報:“皇上,大宸宮那邊來了消息。”

趙春芳微眯起眼:“什麽事?”

何公公又看了眼新皇,像是在斟酌着措辭,才小心翼翼道:“宸妃娘娘說,她想去東宮。”

果然,禦案後方的新皇當即變了臉。

東宮?喬楚這是想去見趙傳芳!

作者有話說:

喬楚:天底下的狗男人都是一樣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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