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拽衣袖

◎“你怎麽能說出這麽色色的話？”◎

溫曉第一個反應是覺得荒唐。

即使她因為當初舟舟在領獎後臺為了司濟哭的事情, 對他沒有太好的印象。但「泡」這個完全算不上文雅的字眼，和司濟搭上邊，她實在是難以想象。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欣欣，又掃視了一圈周圍, 确定沒人能聽到她們倆這段離譜的對話, 最後再次看向正在和江導交流的那兩人。

葉舟舟喝完水後, 還沒來得及拿瓶蓋，先回答着江導的問題, 手上稍顯局促。

但一旁的司濟沒有把瓶蓋還給她, 反而好像是等她确定不喝以後，再從她手裏抽出礦泉水瓶，将瓶蓋替她擰好。

而後一直拿着這瓶水, 垂眸含笑地看着葉舟舟, 聽她發表對于角色的看法。

這種微乎其微的小細節, 要不是專門盯着去細心觀察, 完全會被忽略。

這樣看來……好像欣欣的說法也不是毫無根據？

“主要是……”欣欣列舉着他的罪狀, 雖然聲音小, 但氣憤得仿佛要噴火, “司濟的助理阿維說, 司濟有老婆了。”

“什麽？”溫曉聽清了，但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司濟隐婚了？完全沒聽到過一丁點兒消息。

不過也是, 他們那個圈層的人，要是哪天突然公開說有一個孩子, 也不足為奇。

“是的。”欣欣很用力地點了點頭，肯定她聽到的內容。

“這些就是和我随便說說而已, ”溫曉眉頭緊皺, 交代道, “不過以後出來的時候盡量別讓你舟舟姐落單了。”

“我明白的。”欣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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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陪着葉舟舟去做了個簡單的妝造，果然瘦了幾斤，趙苓身上那種發狠的韌勁就更加明顯了。

看來最近揮灑的汗水還是很有成效的，葉舟舟在鏡子前左看看又看看，非常滿意。

“舟舟姐加油！”欣欣給她鼓勁。

“沒事兒啊，咱們已經做了能做的所有的，你現在就去演得開心就好。”溫曉幫她正了正衣襟。

葉舟舟笑着擡手五指張開，做了一個把她們的鼓勵都收入手中的動作，笑着道：“收到啦。”

成還是不成，全看今天了。

寬大的水袖下，她握緊了拳頭，手心微微出汗。

試戲的場子只做了簡單的裝扮，中央放了一張棋盤和兩個坐席。

司濟倚坐在其中一把木椅上，春風吹拂，他衣袂翩翩。

葉舟舟朝着他走過去，右手還握着道具匕首，她下意識反握過來，将刀鋒別向自己的方向。

“準備好了嗎？”江導問。

聲音不大，卻震得葉舟舟心髒砰砰直跳。

莫名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大考，考試鈴聲那尖銳激昂的蜂鳴宣告着一場考驗的開始，也決定了接下來很長時間的命運。

這個角色沒了，她還會有下一個。

但《燼》作為她轉型的跳板，是最完美的選擇。

更何況，還能和司濟一起演戲。

藏在袖子下的手，悄悄拽住了司濟的衣袖。

衣袖是飄逸的紗質，從外面看着，只像是風把倆人的袖子吹在了一起。

只有司濟能感覺到她微弱的力量。

她微微低着頭，沒說話，也沒看他。

看着像是入戲前兩位演員簡單地互動，甚至比起其他人的互相交談，他們之間可以算得上是冷漠。

但司濟卻在這種無聲中，也能看懂她的情緒。

“你能演好。”他輕聲說，用着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

葉舟舟微微擡眸，便撞進他的眼裏，他唇角彎了彎：“因為我們酷酷是最棒的。”

像是考前收到考神的好運值，葉舟舟抿唇笑起來，唇角陷下兩個酒窩。

“準備好了！”葉舟舟轉頭看向江導，自信滿滿。

風撩起她的幾縷秀發，擋在她的臉上，為她增添了幾分飒氣。

她松開了司濟的衣袖，只有風知道的溫度慢慢冷卻。

在江導喊“action”時，她瞬間入戲，擡起匕首，直刺向他的咽喉。

還是之前試的那一段戲，趙苓探入楚硯府邸，是來殺他的。一個把她從小養到大，教會她一身本領的人，但同時也是這個人，當年獻上的一策，害得她國破家亡。

“我教你這些，你就是用來殺我的？”楚硯面對她的刺殺，沒有絲毫的後退，漫不經心地就着她的手，握住匕首。

司濟慢悠悠地擡起眸子，用眼神勾着她的目光，帶她入戲。

這一刻，楚硯仿佛和司濟交疊在一起，而她，完完全全地成為趙苓。

楚硯那雙狐貍眼是出了名的漂亮，看着人時總似笑非笑。有時候她從那眼裏可以讀出幾分情意，但下一秒，他的笑意似乎又沒有絲毫的溫度。

趙苓掙不出自己的手，一如自己也在這泥沼裏般。

但她臉上還撐着笑意，這也是他教她的，不到最後一秒，就不算輸。

“是你教我的，在得手之前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實意圖。”

楚硯輕笑出聲，像是看着自己最得意的門生，有欣慰，有惋惜，又潛藏着一絲難以捕捉的掙紮。

“我說過，你是最有靈氣的。”

“但是，”他緊握着她的手，用勁兒帶向自己脆弱的咽喉，“為何不再把匕首朝着我喉嚨逼近兩分？”

直接戳破了她的心事，看着她笑意盡失，看着她眸意慌亂，看着她面對自己的不受控制。

他坐享着掌控方的快感。

當初就是這裏沒有發揮好，葉舟舟在這段時間，在這裏琢磨過無數次，唯獨今天，她什麽都沒有想。

因為趙苓，不會想要如何演好。

而她就是趙苓。

他們倆的手始終交握在一起，盡管之間是一把能要人命的匕首。

楚硯用力一拽，衣袂翩跹，趙苓整個人落入在他懷裏。

他松開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蛋：“下次來刺殺的時候，記得心要再狠點兒。”

他能教教她嗎？面對他，該如何心狠？

他們劍拔弩張，眼神卻在空氣中拉絲。

趙苓突然勾起唇角：“這樣夠狠嗎？”

楚硯微微垂下眸光，就能看到匕首的刀尖已經直指他的心口。

沉默了幾秒後，他再看向她時，缱绻得仿佛在看自己的愛人。

“還不夠狠。”

他挽在她身後的手，離她的命門不過毫厘的距離。

“下次別問，直接見血。”楚硯笑道。

他給她上的最後一課，是教她如何殺他。

演到這裏，就是試戲的全部片段了，但卻遲遲沒有聽到江導喊“卡”。

司濟和葉舟舟還保持着動作，只是臉上的神情都恢複成了他們自己。

剛才演戲的時候沒覺得，現在出了戲，葉舟舟瞬間飄忽起來，慌忙從他身上起來，連連退開幾步，臉又透起了紅來。

“靠，分不清他們下一秒是要殺了對方，還是要do了對方。”

不知道是哪個工作人員發出一句銳評，說到了大家的心坎上。

雖然是評戲，但未免口無遮攔，葉舟舟瞬間面紅耳赤起來。

“演得不錯。”江導評價，“在小葉身上，能看到一個演員的成長性。”

“謝謝導演。”葉舟舟笑起來。

這回是完全放松了下來，不僅僅是因為江導的表揚，更多是因為演了一出好戲後的酣暢淋漓。

司濟起身，和她并排而立。

古裝的衣服向來寬大，他們沒有緊貼着站，但手臂外側的布料卻蹭在一起，肌膚又能感覺到似有若無的輕微摩擦感。

葉舟舟用衣袖作遮擋，用了點兒勁兒扯了兩下他的袖口。

看我牛不牛！

過了會兒，司濟也回手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葉舟舟抿唇輕笑，很多人都看着他們，但沒人知道他們倆的小動作。

像是小學生似的，她起了玩心，用更大力地拽了下他的衣袖。

再想拽第二次的時候，江導整理完錄影，轉過身來。

葉舟舟慌忙收回手，立正站好，不敢再造次。

旁邊的司濟，無聲地抿唇輕笑。

“回去等消息吧，不論最後是什麽結果，很高興我認識了葉舟舟這位演員。”江導伸出手。

葉舟舟回握住他的手，笑着再次重新自我介紹道：“謝謝導演，我是演員葉舟舟。”

回到車上，葉舟舟還在興奮。

“我演得可太好了！”給的陽光都已經充足，她當然要盡情地燦爛。

“是的，超級棒。”溫曉不吝表揚，“回去就好好休息吧，靜待佳音。”

葉舟舟點點頭，邊哼着小曲兒，邊搖頭晃腦着。

“舟舟啊，”溫曉似是猶豫了許久，“要是你察覺有人對你圖謀不軌，就及時告訴我們。”

“對，我們會保護好你的！”欣欣揚了揚拳頭。

葉舟舟不明所以：“？”

……

等回到家，過了演戲的那股興奮勁兒，等待結果的心情就變得焦灼起來。

按理來說，應該就在這兩天了，但這種不知道何時會到來的或驚喜或驚吓，才是最讓人緊張的。

“啊啊啊啊啊救命，求求了。”一個小時內，葉舟舟已經不下十次地嚎叫了，甚至還動用了唯心主義，尊敬完玉皇大帝又尊重上帝。

“應該過了吧？江導都說演得不錯了！都不錯了還能不過？”時而自信得膨脹。

“但只是演得不錯，還有很好太好非常好，所以沒拿下也情有可原。”時而又萎靡不振。

司濟端坐在沙發上，放下手中的劇本，看着她走來走去。

“我們去睡覺吧。”司濟試圖讓她轉換一下注意力。

這話瞬間像是對葉舟舟使出了定身術的魔法，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腦袋緩緩地轉過來看向他。

？！

他他他……說什麽呢！

葉舟舟睜圓了杏眼，紅雲從她的脖頸快速擴散，整張臉跟着漲紅起來。

全然忘記了剛才在緊張的事情。

治療緊張，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另一件更讓人緊張的事情掩蓋過去。

“也……也……也不是……不是不行？”葉舟舟不好意思地看向別處，感覺手指腳趾都跟着蜷縮。

司濟起身，擡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想什麽呢？你不午休了？”

“哦哦午休午休！”

她剛才在腦補什麽！睡覺原來就是單純的午休！

換了睡衣後，司濟已經躺下了。

他今早趕了飛機回來，這會兒應該是疲憊了。

她輕手輕腳地拉開自己這一側的被子。

聽到她的響動，司濟睜開眼睛，幫她拉開被子，“沒事，我沒睡着。”

葉舟舟這才恢複了正常動作的聲音，躺在床上。

當初因為她怕黑的原因，窗簾也沒有選用百分百遮光的，這會兒正午的陽光透過窗簾布，房間內亮得朦朦胧胧。

房間裏很安靜，他的呼吸聲便顯得格外得明顯。

就連他向她靠近時，細微的聲音，在她耳朵裏，也仿佛如重鼓。

“你你你幹幹嘛？”她怎麽結巴了！

擔心她像上次一樣摔下床去，司濟停止了動作。

“抱你。”他回答。

“你你你！！！”葉舟舟口不擇言，“怎麽能說出這麽色色的話？”

司濟：“？”

他說什麽了嗎？

葉舟舟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必然是紅着的。

心生一些期待是不假的，但不好意思承認，還特地把倆人之間的被子隆起來一小條，假裝自己的清白：“我們各睡各的，三八線。”

看她那副抗拒自己的模樣，司濟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直跳，生氣又好笑地頂了頂後槽牙：“不碰你，安心睡覺。”

葉舟舟這才安分守己地躺在自己的那塊區域裏。

卻又有些後悔，如果她這個時候霸王硬上弓，要是司濟拒絕，她豈不是很尴尬。

一米八的大床，如果不是兩個人刻意的貼近，完全具備了不觸碰的空間。

一床被子被拉撐在床的兩側，中間空出大片的區域。

算了算了，司濟才趕飛機回來呢，肯定很累了，她要體諒他。

找到了讓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在這樣翻來覆去的糾結中，她昏昏欲睡。

意識模糊間，遵從了身體的本能反應，逐漸向司濟那邊蹭去，最後幹脆直接窩進了他的懷裏。

司濟還完全清醒着。

這小家夥，一會兒又躲着他，一會兒又來黏着他。

哎，說是要休息，他被折磨得毫無睡意。

伸手攬住她的腰，閉上眼睛，不知何時才緩緩睡去。

直到吵人的手機震動震了一遍又一遍，倆人才逐漸轉醒。

葉舟舟睜眼時，入目就是司濟的喉結。

盡管知道是自己的手機在響，但她沒有動，假裝還睡着，維持着在他懷裏的動作。

緊接着是司濟的手機震了起來。

司濟擡手拿起手機，接起電話。

對面着急的語氣道：“我妹呢？我怎麽聯系不上她？”

聲音大到葉舟舟都聽到了，她聲音甕聲甕氣：“我哥？”

司濟以為她剛醒還有起床氣，一手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講電話的聲音都不自覺地放輕了不少：“在我旁邊。”

“哦，”葉航熄了火，又一想不對，“和你在一起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你把我妹拐去哪裏了！”

葉舟舟搶過手機，“哥，請你離妹妹的生活遠一點兒！”

一聽是葉舟舟的聲音，葉航立馬軟了聲音：“這不是給你打電話不接，發微信不回，緊張嘛。”

“我睡着了。”葉舟舟說。

“下午四點多睡什麽覺？”葉航說出口後察覺到不對，“噢那沒事了，哥先挂了。”

“單純的睡覺，哥你能把你腦子裏的黃色廢料倒一倒嗎？”葉舟舟吐槽，渾然不覺自己大哥莫笑二哥。

“噢噢，”葉航連連幾聲後，“我就是問你們一聲，今晚過來吃飯吧？”

頓了幾秒後，他說：“洛淺音回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葉舟舟瞬間清醒過來。

洛淺音是是司濟和葉航的大學同學，關系很好。

想起上次真心話大冒險時，司濟說他的初吻在大二。

如果讓她在認識的人裏面選一個，是司濟的初戀和初吻的話。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洛淺音。

葉舟舟捏着手機，沒有什麽動作和表情，但胸膛裏已經開始下傾盆大雨。

作者有話說：

葉·純情小學生·舟舟

放心～咱們司濟老師的初戀初吻都是舟舟，只是要讓我們舟舟吃個醋，才能對司濟老師勇猛出手（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