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遺憾

白鸾看着熾火：“阿熾, 你曾經與阿野，是最要好?的兄弟。”

那年，母神?還?未隕落, 白鸾與南宮青野尚且未晉上神?之位，熾火亦不是上神?，他們三個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

有一次熾火與南宮青野前去魔界, 熾火被魔神?打成重傷, 是南宮青野用心頭血救了他。

熾火哂笑?：“那又如?何呢？都是過去的事情。”

“況且, 南宮青野救的人不僅是我一個, 當初都廣野受他救命之恩，信誓旦旦絕對效忠戰神?殿下, 為了表忠心，将他名諱從都廣改成都廣野，表示死生不忘戰神?殿下的恩情。”

“結果呢？都廣野照樣?算計南宮青野，照樣?悄無聲息堕魔。南宮青野堕魔成為魔尊之後, 将都廣野逐出魔界，他又有多少舊情可以念呢？”

熾火笑?的灑然：“怎麽，白鸾上神?不忍對自己弟弟出手？你可是天?界未來的戰神?，你對一個魔頭手軟，可知什麽下場？”

白鸾沉默。

熾火親自前來，他定要收到?滿意?的答複，才?會回禀天?帝殿下。

她輕聲道：“上神?不得随意?幹涉歷劫中人因果, 你不會下手殺他，自然是我來殺，他才?會魂飛魄散。”

“只是……”

她眸中漸漸漫上冷漠：“我腹中半妖靈氣?失控, 已經将‘白鸾’殺死，‘白鸾’本?該命數已盡。我如?今只是未歸天?界, 卻不再是‘白鸾’。我在人族歷劫，乃是青野的姐姐，親手殺南宮青野，不符合白鸾行為，亦是不符天?道。”

“若是強行出手，南宮青野并不會真的魂飛魄散。”

熾火：“那你要怎樣?？”

白鸾：“葉悠悠會殺了南宮青野。”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滿是嘲弄：“她殺了南宮青野，我再以青野姐姐的身份為他報仇，順理成章殺了葉悠悠，自然符合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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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時，葉悠悠魂飛魄散，南宮青野亦是無力回天?，此乃一箭雙雕。”

熾火上神?的眸中微微閃過一絲悵惘，轉瞬間便消散了：“葉悠悠當初那麽愛南宮青野，我們可都是看到?的。便是她如?今轉世成人，亦還?是葉悠悠，她若是真的再愛上南宮青野，我們豈不是白白喪失機會？”

“她不可能再愛上南宮青野。”

白鸾笑?起來，“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的嗎？”

熾火上神?确實不知道。

那時人族與魔族的兵馬已經攻破天?界之門，他亦是在前線，直至漫天?綠光之生機彌散，這才?有了源源不斷的靈氣?，神?樹重新複蘇，葉悠悠已死。

他似是猜到?什麽，臉上的神?情一點一點變動：“她……不是自願的？”

新的草神?悲憫天?界，不願天?族灰飛煙滅，于是身化神?樹，拯救了神?族。

這是他所知道的。亦是整個天?族所知道的。

白鸾笑?的極為得意?：“她是在戰神?殿下面前，被我一點點折磨死的。”

葉悠悠落在白鸾手中，依舊不肯化神?樹，她不肯相?信南宮青野真的不愛她，她要等他來。

她殘留一口氣?，一直等南宮青野來。

葉悠悠相?信南宮青野愛她，他也許言不由衷，他的心在愛她。

南宮青野在戰火紛飛中而來。

他臉上染血，落在祭壇之上。

他終于來了。

他，要以弑神?劍，殺了她。

她終于等來南宮青野。

而他，要親手殺她。

她苦苦撐到?最後，他卻道她為何還?不死。

于是葉悠悠心如?死灰。

她選擇了自己死。

臨死前，她說此生最後悔的便是愛上南宮青野。

她恨他入骨。

她不可能再相?信愛。

也不可能再愛上南宮青野。

熾火怔忪半晌。

他的聲音輕若浮羽，“怪不得……她如?今的樣?子，我都有些?不敢相?認。”

白鸾笑?得燦爛：“且等着看好?戲，葉悠悠會親手殺了青野。”

“沒有什麽，能比愛變成的恨更長久。”

地牢外，傳來聲音。

白鸾的臉上波瀾不驚，熾火已經消失不見。

少典聞星沖過來，抓住白鸾的手：“阿鸾，你受苦了。”

“你和孩子，沒事吧？”

白鸾眸中垂淚：“少典……我是妖，我騙了你，我罪有應得。”

少典聞星小心翼翼地将她攬在懷中：“不論?你是人是妖，我少典聞星，俱都喜歡白鸾。”

“我們的孩子，是半妖，你不介意?嗎？”

她極為委屈：“我以為，我可以護住腹中孩兒，是有可能誕下正常的孩子……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想辦法……”

她的淚水滴落在他的脖頸，順着他的肌膚盈落。

少典聞星的身軀一顫，心底滿是自責。

“我會想辦法，我帶你回紫宸宮，集人族之力，也要保住你，保住孩子。”

人與妖族若是育有孩子，便是被詛咒之身，半妖在萌發之時，身上妖氣?便不受控制，殘忍殺戮乃是本?性。

母體?孕育半妖之時，會被半妖之子吸食靈氣?，甚至有可能生生吸死母體?。

而降生之時，亦是天?地雷動，須度過災厄，才?會落地。

直至半妖落地，為了存活，亦是會吞噬母體?。

誕生的孩子，亦可能是妖體?，或者半妖之身。

似人非人，似妖非妖，與妖不同，與人不同，怪物一般。

人得而誅之，妖得而吞噬之。

白鸾在人界歷劫，‘白鸾’最後的死因，便是被腹中半妖吸/食/精/血而死。

白鸾的詫異聲恰到?好?處：“紫宸宮？”

“那不是人皇之地？”

“是。”

少典聞星認真看着她：“我不僅僅是無用書生，亦是人皇少典聞星。”

葉悠悠心頭滿是憤懑。

她阻止不了少典聞星将白鸾帶出地牢，少典聞星因着她阻攔，與她大吵一架，随後命長老收拾東西，準備後日便啓程回紫宸殿。

至于什麽蛇妖害人，早就被少典聞星抛在腦後。

她拒絕了一同回紫宸殿，她現在不可以走。

當天?夜裏?，鳳凰城亦是有人被蛇妖/吸/食/精/血而死。

彼時雷電交加，暴雨傾盆。

葉悠悠踹開白鸾的房間，将劍抵在白鸾的脖頸。

“你到?底要欺騙少典哥哥到?什麽時候？你還?要害多少人？”

床榻上的女子黑發披散，閃電劈過，将她臉上的妖冶暈染的淋漓盡致：“葉娘子，你沒有證據。你如?今殺不了我，少典聞星相?信我，而非相?信你。”

葉悠悠眯眼看她：“你終于說出來了？我會找到?證據，将你們就地正法！”

白鸾笑?的妖嬈：“你永遠不會找到?證據，而你只能看着無辜的人每天?都死去……”

她眼波流轉，“除非……你現在就親手殺了我們。”

葉悠悠緩緩逼近白鸾。

鋒銳的劍将她的脖頸之上，劃出一道血痕。

“你們？”

“是啊，”白鸾眼睛彎起：“青野被你抓了去，我便只好?親自去做。不然，怎麽能抵擋住腹中半妖吸食我的靈氣?呢？”

“我才?殺了沒幾個人，青野敬重我這個姐姐，這些?事情，以往都是他動手的呢。”

葉悠悠的劍尖有些?抖：“他說過，他從未殺戮過無辜之人。”

白鸾滿意?點頭：“不然，他也活不到?現在呢。”

“在捉妖人手中茍延殘喘到?現在，他當然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葉悠悠心頭惡心之感湧出。

“你如?今将這一切說出，是想要做什麽？”

白鸾彈指，房間中，已經布上透明的結界。

“我在守株待兔呀，等你自投羅網。你以為我會坐以待斃？”

葉悠悠的腳下虛浮，幾乎拿不穩手中之劍：“這是什麽香……我……我的靈氣?呢……”

不僅如?此，她的報信紙鶴，也根本?飛不出結界。

柔軟的手指推開劍尖，白鸾站起身來，臉上是得意?的笑?：“別白費力氣?了。”

“你始終要殺了我，壞了我與人皇的好?事，那麽我不如?先殺了你，你今夜逃不出這間房，等你死了，少典聞星只會以為是你想要殺我，而被另外一個莫須有的蛇妖殺死了。”

“我與青野，自然能幹幹淨淨，掌控紫宸殿，将人皇少典聞星，當做傀儡。”

她露出真面目，直言不諱她與青野的陰謀。

葉悠悠身上的鎖妖塔被白鸾拿過去，白鸾放出來了青野。

青野虛弱不堪，已經是半昏迷狀态。

白鸾呀了一聲，“我這好?弟弟被你折磨的不輕，妖丹都要碎了呢，我去尋些?藥。”

她揮手，從結界中消失不見。

結界狹窄，青蛇粗壯的蛇身盤橫充斥，與葉悠悠近在咫尺。

她勉強站起身來，提着劍，拍在青野臉上。

“白鸾的話，你都聽到?了。你姐姐已經招認，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青野蘇醒過來，他的臉色慘白。

“我不知道白鸾在想什麽，今日，我仿佛不認識白鸾一般，她說的話，沒有一句是真的。”

葉悠悠看着他的臉，心頭恨意?不知從何而來。

那恨意?幾乎将她燃燒起來，“從頭到?尾，你都在騙我。若是知道你騙我，我當日便一劍殺了你！”

青野沒有說話。

他的眸子裏?清澈幹淨，仿佛承載着千般話語，萬般柔情。

他緩緩擡手，抓住了葉悠悠的劍尖。

鋒銳的劍刃割破了他的手腕，鮮紅的血一點一點墜落。

他的臉色越來越慘白，聲音羸弱：“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悠悠，我對你的愛，讓我痛徹心扉，讓我甘願死在你手中。”

“你若是想殺我，那麽便将我的這條命拿去。”

葉悠悠猛然抽出劍，劍刃與皮肉相?割。

她對着青野的心髒，一劍送出，卻不由自主地歪了。

青野口中吐出鮮血。

“我本?以為會有洗清事實的一天?，然而現在太晚了，白鸾陌生的不像是我姐姐。她想讓我死。”

“她當初既然以妖丹救了我一命，那麽我便還?她一命，也未有不可。”

“只是……我仍有遺憾。”

青野的嗓音沙啞，似是哀寂：“我死不要緊，只是我要失去你了。這種痛苦仿佛曾經經歷過，我本?不想再與你分開，卻不得不分開。”

“我并非危害人間的蛇妖，而是只愛你的小青蛇。”

葉悠悠從未哭過，她的眸中卻盈滿霧氣?。

“人妖殊途，待你死後，我會為你超度。”

“下輩子，別當妖了。”

她沒讓他說下去，她的劍貫穿了他的丹田，妖丹之處。

青野的眼睛緩緩閉上。

倒在地上。

結界裏?，森冷安靜。

葉悠悠覺着有些?冷。

劍上的血滴落在地上，是青野的。

白鸾無聲無息地出現，她手掌中妖氣?凝聚，一步一步向着葉悠悠走來。

“葉悠悠啊，你殺我弟弟，那麽，我便為我弟弟青野報仇。”

“今日，是你的死期。”

葉悠悠的眸中墜落水滴。

她茫然地擦了擦自己眼睛，她竟然會為一個妖而落淚。

白鸾手中的妖氣?打在葉悠悠身上，妖氣?将她吞噬、焚燒。

葉悠悠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她倒在地上，仰視着白鸾：“你殺了我，我哥哥不會放過你。”

白鸾的臉上，散去了妖氣?的妩媚。

她的面容，似是悲憫，似是聖潔：“葉悠悠，你該一心一意?身化神?樹，而非茍延殘喘想要複生。你且安心地去吧。”

“每年的今日，我會前往神?樹之心祭拜，感恩你對天?族的悲憫。”

葉悠悠艱難道：“你在說什麽……我不懂……我只想問，那少典哥哥呢？”

“你要少典哥哥怎麽辦呢？那是你的夫君啊……”

你滿手鮮血，你要你的夫君如?何呢？

“還?有，你腹中的孩子……少典哥哥那麽期待，他是真心愛你的啊。”

白鸾高高在上，看着葉悠悠生機越來越弱，直至最後一抹生機亦是消散。

葉悠悠死了。

白鸾終于笑?了：“與我何幹？”

“你走的慢些?，他馬上就來陪你。”

結界破碎。

如?琉璃般分散，碎裂。

白鸾臉上的錯愕定格，她看着周遭一切變幻扭曲，直至漫天?散落細粉般的光芒。

少典聞星在光幕的那頭，站在衆多長老面前，看着她。

他眸子裏?的溫潤被擊的粉碎，站在那裏?的，是人皇。

漠然而高傲，跋扈而張揚。

只有幻境被打碎，才?會有漫天?的靈氣?光粉。

她自以為設下囚籠，卻沒想到?，早就踏入了為她而設的幻境。

“你早就懷疑我了？你竟然給我設下陷阱？”

歷劫之後未歸天?界，她仍然是妖身，并無上神?之力。

她并未看穿幻境，亦是無法逃脫人皇設下的桎梏。

“原來是天?族上神?白鸾殿下，未曾遠迎，倒是本?皇的失禮了。”

“白鸾殿下的隐忍與籌謀，冷血與無情，少典算是領教了。”

人皇的唇角漫不經心勾起，輕輕喚她。

他說：“阿鸾，到?本?皇這裏?來。”

聲音裏?，是她從未聽過的陰鸷與殘忍。

“本?皇帶你回紫宸宮。”

她周身一寒，身體?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