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溫暖的煮雞蛋

衆人只睡了一個囫囵覺,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忙碌了,林茂生帶着林富林寶等人到地裏去收紅薯,林貴更是天不見亮就背着野狼到集鎮上去買。

這裏本就地處山野,農閑時有農人拿了弓箭獵刀去山林深處打獵,獵得野兔、野雞、豬獾等野物,要麽拿回家裏和婆娘娃子打牙祭,要麽拿去集鎮上換點油鹽,或者給女人扯點布料頭飾,給娃子買些糖果等等。

因為這些野物大多沒有什麽油脂,要吃肉,反倒還要耗盡去不少油料相佐,再則這裏地處山野,野物并不少見,平常也只有那些富人家或者酒樓比較好這一口。所以價格并不比豬肉貴多少。

昨晚上的野狼少說也有四五十斤,即便當豬肉買,至少也能換幾錢銀子。就相當于這一季紅薯收成了,是一筆不小的進項。

六年前林家嫁大女兒林秀蘭,也就是小花的母親,瞿童生是林秀蘭自己在一次趕集中認識的,一見傾心,非他不嫁。偏偏那魏老婆子極會算計,咬死不肯出聘禮,和也氏對大女兒是怒其不争,但是沒辦法,那瞿家不肯出一文錢,便自己置辦了整套嫁妝,以及所有喜宴的銀錢,将林秀蘭風風光光嫁了過去。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結餘,在接下來幾年,秀蘭一連兩胎都生的女兒,魏老婆子極為不喜,人前人後的說自己沒福氣命苦,娶了一個不争氣的兒媳雲雲。和也氏怕女兒在婆家受委屈,明裏暗裏送東西送銀錢幫襯着。

前年又給大兒林富娶媳婦,鄰村老桑村原木匠小女原紅袖,納吉下聘喜宴等等便将家裏的積蓄盡數花去……而現在二兒子林貴已經快十八了,倒是有媒人來提過,但是女方家裏嫌林家太過窮困,都沒說成。這還不算,三兒林寶和小女兒林秀雲是雙生子,均已過及笄之年,卻連聘禮嫁妝的影子都沒着落……

現在家裏又多了一張吃飯的嘴,昨晚上驚心動魄又加上有獵物的喜悅,都沒想起小花這一茬。小花重生而來便經歷了落水、毒打、逃命、異能、野狼等等一系列事件,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呀,所以在到了姥姥家後,喝下一碗稀糊糊便睡的個昏天黑地的,睡了前世今生第一次酣暢淋漓的覺。

等小花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晌午了。經過一晚加半天的休息,小花感覺身體恢複了許多,揉着惺忪眼睛爬下**,未想腳下一崴,差點摔倒。泥巴地面被踩的坑窪不平,只能小步趟着走。

小花笑了,姥姥家還是和前世的記憶一樣呢……

屋頂蓋着厚厚的茅草蓋子,屋裏常年都是黑黢黢的,姥姥她們習慣了自家,眯着眼都知道哪裏有坑哪裏有包。小花跌跌撞撞的小心摸索着找到了草簾子的門,伸手掀開,明媚的陽光從廊檐上投射進來。

小花眯了眯眼,伸手搭涼棚,正好看到和也氏吃力地端着一個大大的木盆從院門外回來了,看見小花,說道,“大妮醒啦,來,快過來。”

和也氏一邊說着,一邊快步走向廊檐,把木盆放到街沿上,伸手在圍裙上揩了揩水漬,牽過還有些木讷的小花快步往後院的竈間方向走去。

小花一邊應諾着一邊跟在和也氏身邊亦步亦趨,小花總覺得這個場景好熟悉,濕潤冰冷的粗糙大手将她小手緊緊包裹住,好溫暖好踏實,熟悉的有種想哭的沖動……

和也式來到竈臺前,揭開煮豬食的瓦罐,從裏面撈出一個雞蛋,順手拿瓢在水缸裏藥了水把雞蛋掏洗一下遞給小花,“快吃,還熱着呢。”

小花下意識雙手捧着雞蛋……兩世記憶重疊,對了,前世也是這樣,她雖然記不得前世是為什麽到姥姥這裏來,但是她卻記得姥姥将家裏極為貴重的雞蛋遞給她的情形……對于這個窮困的家庭,雞蛋就意味着一家人的油鹽,他們自己一年到頭都舍不得吃一個打牙祭,卻給了自己……

小花感覺手中雞蛋傳來的溫熱,從手心一直傳遞到心裏。在她心裏對好與壞只有最最淳樸的定義,對自己好的人就是好,對自己不好的就是不好。前世,她沒有人生閱歷,只有一個小娃子最最天真的世界觀,也懂得姥姥是對自己是好的。而這一世,經歷了那麽多的人情世故,她發現,姥姥對自己的好是沒有任何利益糾葛,沒有任何企圖下,最最單純的對自己的好,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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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感覺自己視線漸漸模糊了。

和也氏囑咐了一聲“大妮快吃呀,等會冷了蛋黃噎人的很。”便忙開了,将豬食陶罐端到地上,将旁邊筲箕裏面剁好的豬草和勻,便端進旁邊豬圈。豬娃每天喂兩頓,晌午和傍晚,現在正是喂食時間,聽到動靜都爬起來“喂喂”的叫着。

和也氏伺弄好豬娃,摸摸豬仔,半大的架子,正是長膘的時候,再過幾個月就能出圈了……臉上挂着笑意,回過身見小花還愣在原地發呆,連忙說道,“咦,大妮,你怎麽還不吃呀,是不是不會剝呀,來姥姥幫你。”

小花連忙應哦“我我會,姥姥”下意識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睛,問道,“姥姥,你吃了沒有?”剛一說出來,小花感覺腦袋裏哄的一下……相似的記憶與現實完全融合在一起,分不清這究竟是自己的記憶,還是正在發生的。

腦海中一個聲音響起,“我吃過了,你快吃。”

“我吃過了,昨天你腳跌破了,流那麽多血,要好好補一補,這是專門煮給你的,你快吃吧。”姥姥的話把小花拉回現實,和記憶中只重疊了一部分……小花暗自松了一口氣。她想到,姥姥中間多出來的那句話或許正是自己對現實的改變,思及此,小花心中充滿信心,也就是說自己還是有可能改變命運的。

姥姥一直忙個不停,喂豬,清洗陶罐,打掃竈臺……腳不沾地,見小花低頭在一邊小心摸索着雞蛋,寬慰一笑便放下心來。這娃子,在那個家也是受苦了,只可惜自己是姥姥,能這樣帶過來已經有些越矩了。她将廚房裏收拾好便來到前院,那一大木盆的衣裳還沒有晾曬呢。

和也氏拿起靠在牆角的竹竿搭在院子角落的兩顆桑樹之間,而後把木盆裏的衣裳一件件理出來抖搜開晾曬在竹竿上。

小花站在街沿上,看着姥姥忙碌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好親切好久違的感覺。前世,自己自從被賣作小妾,便沒有自由,只聽說姥姥孤苦終老,臨走時,自己生養的五個兒女竟然一個也不在身邊……小花一邊想着心事,一邊小心将雞蛋在泥草牆壁上輕輕磕碎。

仔細剝開蛋殼,露出裏面白白嫩嫩的蛋白,散發着誘人清香,肚子咕嚕嚕直叫。小心咬了一口,嫩滑的蛋白的咬在嘴裏還有一些彈牙……即便是前世,小花吃雞蛋的記憶也僅限于姥姥……這一世也是,怎叫她心裏不感動,兩滴熱淚滾落在雞蛋上,一起吃進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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