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要大還是要小

瞿林氏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的,雙手抖嗦個不停,連帶着身體都顫抖了起來。這段時間自己正在愁怎麽除掉那個狐貍精,二妮就給自己找來了這個,真是瞌睡遇到枕頭,她真是自己的福星呀。

瞿林氏腦袋中閃過一個瘦弱而木讷的身影,嘆口氣,要是她是男娃的話該有多好,若不然有二妮一般聰明伶俐也好呀……瞿林氏再次看向二妮,眼裏心裏都多了雙倍的憐愛,将刻薄大妮的那一份也全部給了二妮。

其實二妮原本不知道這天花有什麽作用,但是她以前卻聽娘說過,天花不能給孕婦吃,否則有小産的危險……

瞿林氏熬好藥,恭順地送到正房門口,魏氏竟然親自接過藥碗,對瞿林氏揮揮手:“好了好了,你快忙你的去,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瞿林氏恭聲應諾:“是,婆母。”

瞿林氏站在街沿上并沒有走遠,聽到屋內傳來一陣私語,把藥喝下去了才轉身忙自己的去。

……第三天,大半夜的,正房那邊突然傳來凄厲的慘叫聲。

瞿韓氏猛地從夢中驚醒,片刻的驚惶後随之而來的是竊喜,腦袋裏還在思索着有沒有将那些藥渣銷毀……查無遺漏,這才一邊應着外面婆母和夫君慌亂的叫喊聲,一邊忙惶惶地穿衣穿鞋。

瞿家生對瞿韓氏道:“快去照顧好英娘……”說着便手忙腳亂穿着棉襖往院外跑去請穩婆去了。

瞿林氏到房間的時候,裏面彌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瞿韓氏在床上痛苦哀嚎。

魏氏呵斥道:“還不快去燒些熱水來……”

瞿林氏又忙惶惶地去燒水。

……

穩婆姓吳,人稱吳嬷嬷,五十多歲,是附近幾個村子公認的接生婆。身形瘦削,帶着一股子精幹勁兒,手腕上挎着一個藍布包,走路風風火火,這大半夜的絲毫不遜瞿家生的腳程。

瞿家生剛将吳嬷嬷讓進院子,魏氏就迎了上去,抓住對方的手一臉焦急和殷切。吳嬷嬷反握對方,輕輕拍拍安撫道:“莫急,讓我先看看,這一關哪個女人都是一樣的。”

吳嬷嬷掀開簾子進入房內,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她心中微微一沉,早産,大出血,還是頭一胎……還未走到g前,便有了初步的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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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跟在後面,用帕子捂住口鼻,伸着脖子看向床上面如死灰的女人,胸口輕微的起伏表示還活着,她小聲問道:“吳嬷嬷,怎,怎麽樣啊?”

吳嬷嬷掀開被子,看了下一片腌?的床鋪,已經被血和羊水完全浸透了,有伸手摸了摸瞿韓氏的脈搏,搖搖頭,“不行了,這大出血,而且孩子的頭是偏的…還是頭一胎…”

魏氏急了,“吳嬷嬷,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呀?”

吳嬷嬷從房間裏面出來,眼神中帶着一絲狠色,對魏氏和瞿家生說道:“辦法倒是有一個,只能保住一個,你們要大還是要小?”

魏氏和瞿家生相視一眼,魏氏沒有任何猶豫,先開口道:“當然是要小了。”那樣子貌似理所當然應該這樣的。

吳嬷嬷貌似對這場景見怪不驚,偏頭又看向瞿家生。

瞿家生有些畏縮地朝後面列了列,越過吳嬷嬷看向後面那個簾子,嘴唇嗫嚅了一下,沒說話,最後還是默默點點頭。

在街沿轉角的地方一個身影輕微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恐懼,抓着泥巴牆的手硬生生掰下一塊泥巴,撲簌簌掉落,讓她身體倏然一驚。吳嬷嬷的耳力很好,感應到響動,向旁邊街沿方向看去,什麽都沒有。這樣的場景對于她來說已經司空見慣,被魏氏焦急的聲音拉了回來,同時将一個小布包塞到對方手裏:“吳嬷嬷,一切就拜托你了。”

吳嬷嬷很自然地拽緊手裏鉻手的硬物,心中有數,了然地點點頭,沒說什麽,轉身瞬間若有若無地掃了眼旁邊站着的童生爺,以及街沿的角落,直接掀開簾子,折進了房間。

不一會,大概是吳嬷嬷用了什麽方法将昏迷的瞿韓氏刺激醒了過來,傳來虛弱的叫喊聲,“不,不要……婆母,相公,我我不要死,救救我……爹已經給我們準備好捐束了,不要啊……”

吳嬷嬷的聲音傳來:“你還是配合一點吧,以你現在的狀況根本不能順利生下來。難道你要告訴你的孩子,你曾經要殺死他來保住你的命的嗎?世界上的母親都是這樣過來的,你就認命吧……”

這是所有女人的軟肋,即便是自己死,她也不要給孩子留下,自己曾經為了活命而要扼殺掉孩子的印象……

瞿韓氏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屋內傳來一聲輕微的嬰兒啼哭。

魏氏和瞿家生懸着的心均松了下來。

片刻,吳嬷嬷抱着一個包裹好的嬰兒出來,連連道賀:“恭喜童生爺,生了一個兒子……”

魏氏雙手合十,仰望天空,“多謝上天保佑,我們瞿家終于有後了。”

吳嬷嬷說道:“孕婦早産,又加上血崩,老身無能,沒能救住。小孩身子骨有些弱,不宜在外吹風。”

瞿林氏就站在屋檐轉角的地方,将這所有一切都看入眼裏,呵,終于除掉那個狐貍精了嗎?為什麽心裏卻沒有一點喜悅,反而有股寒意直冒。魏氏喊了好久她才反映過來,幫着打理剩下的事情。

為了彌補對瞿韓氏的缺憾,這個幸運又不幸的孩子未滿月便被他童生父親賜了名字,瞿軒。希望長成一個氣質優雅軒昂的人。

瞿韓氏難産而死,自然而然的,瞿林氏仍舊是妥妥的正室,并且還多了一個兒子。

現在沒有瞿韓氏娘家的靠山,瞿家生便再次看中瞿林氏,便讓她再次搬回正房居住,并溫存了幾天以示安慰。

瞿童生不愧為讀書人,幾句話,幾番溫存,便讓瞿林氏的心又融化了,巴心巴肝地為瞿家打算。

只不過在瞿林氏的內心深處,在睡夢中,偶爾也會被那天晚上的那句“當然是要小的……”這句話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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