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淡然

回到程惜惜的小院,初四領着老許也前後腳匆匆趕來。

老許瞄向和舫懷裏的程憐憐,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的說道:“放下來吧,初四催得那麽急,我還以為快斷氣了呢。”

和舫走到廊下,将程憐憐放到它的窩裏,老許走上前去,蹲下來捏了捏它的腿,一臉的嚴肅。

程惜惜見老許頭發蓬亂,身上衣服也油膩膩髒兮兮的,心道世外高人就是不拘小節,視線緊随他手動而動。

老許摸了半天,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沉重,程惜惜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擔心的問道:“怎麽樣?有得治嗎?”

老許斜了她一眼,慢悠悠的答道:“有得治。不過......”

“不過怎樣?”程惜惜急得直接打斷了他。

老許還是不急不緩,“好肥的狗啊。”

程惜惜啪叽一下坐到了地上。

太吓人了啊。

這個老許莫非是跟和舫有仇,故意來吓自己的?

程惜惜十分不滿的白了和舫一眼,自己都被他連累了。

和舫嘴角上揚,默不作聲看着老許給程憐憐包紮,将它的肥狗腿捆成了粗壯的牛腿。

“按理說該讓它多動動,可它的腿又不适合多動,那就給它少吃些吧。”

老許端詳着程憐憐,撫摸着自己稀疏的胡須,又不住的點頭,“算了,肥點就肥點吧,這麽肥的狗倒也少見。”

程惜惜得意的笑,“那是,我的狗,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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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許看了一眼程惜惜,又瞄一眼靜靜肅立的和舫,眼裏閃過一絲好奇,“小娘子,你與和大人相熟?”

程惜惜眼珠子一轉,笑嘻嘻的道:“不太熟,他欠我銀子。”

老許一愣,哈哈大笑起來,“這樣啊,那這次的診金我就直接問和大人去收。”

程惜惜眼睛笑得眼睛似一輪彎月,猛地的點頭,“好說好說,許大叔,多謝,以後程憐憐要是有事,我再來找你啊。”

“好好好。”老許一連答了三個好,收好藥箱向外走去,初四忙跟上去相送。

和舫抿着嘴,老許這個人,性情古怪,也只有程惜惜這樣的性子,才能對他的胃口。

天色漸漸暗下來,程惜惜進屋點上燈,見和舫背着手站在廊下,拉長聲音道:“和大人,你莫非還想留下來用飯?可惜,我不會下廚喲。”

和舫冷哼道:“人說過河拆橋,這河可都沒過呢。今日惹下這麽大的禍事,你可想過如何收場?”

程惜惜滿不在乎的笑笑,“怎麽收場?達官貴人家的不肖子弟,專橫跋扈就不算個事,就是要小老百姓的命,你還得将脖子洗幹淨乖乖送上前去。得罪就得罪了吧,大不了魚死網破喽。”

和舫眼神複雜,看着程惜惜輕松自在的樣子,嘆道:“高四是定國公的老來子,又是獨子,自看得比眼珠子還重。定國公戎馬一生,性情剛烈護短,定不會讓這事輕易過去。”

程惜惜看着遠處暗暗的天幕,輕輕的道:“是嗎養出高四這樣的兒子,還不如無子呢。”

和舫側頭看着程惜惜,見她神情冷清,眼神帶着一絲說不出的惆悵,他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心中沒來由的一酸,怔楞在那裏。

“我去見見定國公。”片刻後,和舫說道。

程惜惜驀地轉頭,眼裏迸發出熱烈的光芒,“真的嗎那太好了,定國公就交給你啦。和大人,你是大官,嘿嘿還是官官相鬥,勢均力敵才好看。”

和舫呆了一瞬,程惜惜的熱情幾乎灼傷他,只是,怎麽都覺得怪怪的,自己好似又上了她的當呢?

“不許再去賭。”和舫瞪着程惜惜,沉聲下令。

程惜惜聽話的猛點頭,“不會再去了,再去就會輸啦。”

“你!”和舫聽她的意思,賭坊殺生,她這是反其道去賭坊騙銀子,賭坊背後東家的關系錯綜複雜,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只是怒氣升到一半,又自動偃旗息鼓,反正說什麽她也不會聽,算了算了,“你安分點,不然小命怎麽丢的都不知道。”

程惜惜笑眯眯的應下,反正手上有了銀子,家有餘糧心中不慌。

和舫無奈,程惜惜的随口敷衍太過明顯,動身向外走去,“我走了,你自當小心。”

程惜惜抱着雙臂縮成一團,可憐兮兮的喊道:“和大人。”

和舫回過頭,見程惜惜小手抱拳,不斷的作揖,“幫我在巷子口買碗馄饨呗,我又冷又餓,走不動啦。”

“呸。”和舫沉下臉,程惜惜這個小混蛋,太欺負人了。

她臉頰紅撲撲的,在外面活蹦亂跳這麽久,怎麽此時突然就又冷又餓?

“要冬筍肉餡的啊。”

和舫聽到程惜惜還在身後不死心的提要求,步子邁得更快。

沒一會,小院子傳來了敲門聲,程惜惜去開門,護衛手裏提着個食盒站在那裏,恭敬的道:“郎君讓我給程娘子送馄饨來,一碗冬筍肉餡,一碗素什錦餡。食盒與碗用完之後,再還到馄饨鋪子即可。”

程惜惜道了聲謝,接過食盒,回到屋子與程憐憐分食了馄饨,吃得熱乎乎的,打了個飽嗝,再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憐憐啊,債多不愁是不是?不過啊,小事無所謂,大事咱還得靠自己。你好好呆着啊,本霸爺要出去謀劃對策。”

程惜惜在廊下來回走動了幾圈,消了會食,進屋去洗漱之後,吹熄燈爬上床歇息。

守在院子四周的人,見到程惜惜與往常一般按時歇息,不由得松懈了下來。

一道人影飛快從小院角門閃身出去,迅速消失在了黑夜裏。

冬夜的京城,仍舊喧嚣熱鬧,夜市剛散去,早市又起。

送柴的板車如尋常那般,走街竄巷,車上堆滿柴火,吱吱呀呀的停在小院角門口,賣柴翁推開角門,揚聲道:“柴火給你卸下啦。”

不大一會,裏面有人應和道:“好勒,老翁,稍等,這就給你送銀子出來。”

木屐踩在廊下踢踢踏踏,程惜惜頭戴風帽,将手裏的一包錢遞給買柴翁,等到板車離去,又關上了角門。

程惜惜回到屋內,揭去風帽,用布巾擦拭濡濕的頭發,換下身上被柴火弄髒的外衫,臉上湧上了微微的笑意,喃喃道:“自己的性命麽,還是握在自己手裏比較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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