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人無完人】
★我的心也會痛,也會受傷,這世上只有你能傷我至此。★
……
敬之——————————
他猛地一下驚醒過來,愣愣看着頭頂上的簾子紋路,心砰砰直跳。
謝臨淵?
他想揉揉發疼的額頭,只輕輕一動,抓着他手的人也跟着醒了,擡起頭眼都還沒清醒,就到處啞着嗓子下意識的喊“敬之”。
斜旁冷不丁伸來一只手,将榻前那人隔開往外一推:“誰準你碰他了?!”
沈臨硯方才醒來,愣愣的看着面前兩個強勢男人,半天搞不清楚狀況,沒睡醒般軟軟糯糯喊了一聲:“好吵……”
揉着眼的手動作一頓,沈臨硯看着手上的鱗片半天沒了反應。
良久,他才輕嘆一聲,掐了個口訣,光芒躍出,輕拂滿是鱗甲的龍尾和手臂後,手腳恢複如初。
“魔界的羅孚草,在哪?”謝臨淵看着沈臨硯做完這一切,忽然開口問裴元峥。
裴元峥微愣:“此草長在極為偏僻兇險的一處懸崖上,你找它做什麽?”
“有了羅孚草,我有法子保住敬之維持化形。”謝臨淵站起身,伸手撫上沈臨硯尚未睡醒的臉頰,柔聲道,“等我回來,嗯?”
沈臨硯迷糊的點點頭,倒下去又要夢周公。
謝臨淵細心的替他掖好被子,這才示意裴元峥出去談事。
裴元峥後腳剛出屋門掩好,謝臨淵便開門見山道:“你找個人帶我去尋羅孚草便是,耽誤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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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峥想了想:“你想何時去?”
“越快越好,最好是現在。”
“那好,你先去府門等着,我找人帶你過去。”
“好。”
待得那謝臨淵走遠了,裴元峥不放心屋裏的沈臨硯,返身拉開門闩的那一刻,屋門忽然自裏打開了,一支拆掉的桌腿冷不丁結實揮來,朝着裴元峥脖頸當頭就是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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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門,謝臨淵左等右等不見人,正不耐煩的時候,一個小厮模樣的人低着頭就走了過來,作揖道:“小的奉命來替謝公子帶路。”
謝臨淵心雖急,卻在小厮開口的時候動作微滞,看了眼小厮後,什麽也沒說,便翻身上~馬,朝着城門處揚鞭而去。
小厮趕緊牽過身後的馬匹,同樣利落上馬,急追上來。
謝臨淵側首掃了他一眼,探究道:“怎麽,沒騎過馬麽?”
小厮好脾氣的笑笑:“沒有。”
謝臨淵卻沉默了,良久才意有所指般:“他也沒怎麽騎過馬,騎術卻是我教的。”
騎在馬背上的小厮聞言,嘴角不自覺的抽抽,別過發梢遮住的臉去:“謝家的騎術天下沒幾個人能及得上,這麽說那個人賺到了?”
謝臨淵莞爾,歪着頭看小厮:
“賺沒賺到我可說不準,那騎術……卻是我逼着他學的,他學有所成最後還來怨過我,還揚言,若是上了戰場因着馬術輸了人,整也要整死我。我倒希望他能經常來整整我,可惜……他的馬術從未出過錯,他沒有機會整我了。”
“人無完人,”小厮看着前方,“一直不犯錯似乎誰都做不到,可就算是錯,也分為很多種,并非每種錯誤都能輕易原諒的。”
“……敬之,果然是你。”
小厮身形容貌一變,恢複了沈臨硯的樣子,側首瞥了謝臨淵一眼:“是我又如何?”
“此行兇險,你不該來。”
沈臨硯哼了一聲,看一眼苦心勸他的謝臨淵,握着馬鞭朝着馬後狠狠一甩,那馬便人立一番揚蹄,落地的瞬間憋足了勁就往前沖,竟比謝臨淵座下駿馬跑的要快,要狠。
謝臨淵無法,只得跟着打馬追上。
“此地地形你很熟?”
“不熟。”
謝臨淵皺眉:“那你可知山中有否陷阱?”
沈臨硯依舊淡定俯身馭馬,直視前方:
“不知。”
謝臨淵不由得搖了搖頭:“此行毫無準備,前路坎坷啊~”
沈臨硯瞪了他一眼,遂道:“怕什麽?不還有我這個曾上過戰場的代理戰神在麽?”
“戰神本尊在這,區區一個暫代,也敢這般大言不慚?”謝臨淵甩手飛了個暗器,暗器擦着他的臉,将他肩上不知何時攀上的青頭蛇給釘在了一晃而過的樹樁上。
沈臨硯扭頭看過來:“謝臨淵,我既說了那樣的話,你為何還要追過來?”
“敬之……”謝臨淵嘆息一聲,往馬背上狠狠一~抽,“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旁人怎麽想我們,那是旁人的事,就算是朝雲也不例外……我難得對一個人上心,莫非我連這件事都做不得主?”
沈臨硯默然,半晌悶悶道:“我見不得你身邊有旁人。”
“我知道。”
“你要是守不了這規矩,就別怪我……”
“規矩我可以守,那你呢?”謝臨淵單手持缰,空出一只手來拉他,“你何時願意多信任我一下?難道我就這麽不值得你敞開心扉麽?”
沈臨硯縮了一下,但是沒拒絕,複雜莫名:“你以為,人的心都那麽容易交出去麽?掏心掏肺有時候換來的并不全是真心以待,我不是聖人,也沒有你那樣的能力,這一關靠我自己實在是過不了。”
謝臨淵驀地握緊他的手,沉聲道:
“我也是個人,也會有七情六~欲,哪個人生來就是刀槍不入鐵打的?他們之所以不悲不喜,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們的心一樣會受傷,會痛……他們只是比常人更能忍耐罷了。”
借着力點順勢就将沈臨硯攬到自己的馬前坐好了,謝臨淵看了眼沒了主人的那匹馬,馬匹似能看懂他的指示,乖乖的跟在謝臨淵坐騎旁跑着,謝臨淵這才滿意的将下巴架在沈臨硯的肩窩:
“敬之,我也會累,你就當體諒體諒我,鬧脾氣玩出走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要跑得太遠成麽?我怕我萬一追不上,失去了你的蹤跡,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你怎麽可以……”
沈臨硯撇嘴,忍不住嘀咕:
“朝雲說他有幹娘嘛……我倆都是男人,我終究不是女子,旁人就算質疑我一句,我都沒有任何理由、任何信心再待下去,尤其苛責我的還是朝雲這孩子。大哥,你懂得的,有時候任何一個女子,都比我更有資格站在你身邊,我怕……我怕這一天真的會出現。”
謝臨淵皺眉:“你怎地總要這般想?”
“……”
“是因為我沒能足夠讓你安心?”謝臨淵沉吟一番,無奈道,“你還要我怎麽做呢?”
“我不知道。”
“那咱們便耗着吧,”謝臨淵輕哼一聲,“總歸會有個結果的,我可以等。等了這麽些年,也不差這幾日,我就不信,你的心真是頑石做的。”
“你莫逼我,不然……”
謝臨淵微微側首,便吻在了他耳後,沈臨硯便禁不住顫了顫,話都說不利索了,謝臨淵這才滿意道:“不然如何?如若我不逼着你,依你這溫吞得過且過的性子,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盼頭,哪曉得你這磨人的妖精折騰的是你自己還是我。”
沈臨硯臉上的紅暈都蔓延到了耳根,忍不住繃直了頸脖,仰頭閉眼忍耐,皺眉厲聲道:“騎着馬呢!鬧騰什麽?想把我倆直接沖懸崖下去麽?”
謝臨淵猛地回神,松開了他,平複喘息,良久才苦笑:“唯有面對你,我總是沒法自控。”
沈臨硯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滿腦子就只有那檔子事?”
“不,”謝臨淵忽然嚴肅道,“若非懸崖這樣的險地,又怎會找得到那傳說中的珍奇羅孚草?敬之,抓緊了!”
說完,猛~抽幾下馬背,馬兒嘶叫一聲竟一個縱身,見了懸崖也不停,直至擡踢躍了出去……
他覺着時間過得很快,又仿佛過得很慢,而當謝臨淵馭馬越過山澗,輕點山崖上突出的山石權作借力,最後一個猛躍落到一個崖壁凹進去的山洞裏,才扶着他站到地面。
沈臨硯緩了緩發麻的小腿,不經意間,闖入眼簾的竟是一片炫目的草海。
他愣了,禁不住回頭問謝臨淵:“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謝臨淵不置可否的笑:“什麽故意的?”
沈臨硯挑眉:“你問裴元峥羅孚草的事……你明明知道羅孚草生長的地方,卻還明知故問,你算準了我會跟着你出來,是也不是?”
謝臨淵一把勾住他的頸脖,被他一把甩開,不甚在意的往前走去:
“若是沒做好充足的準備,我謝臨淵從來不會出手,再者,就算你不來,我也會親自潛進魔界來取這珍草為你療傷。”
“你……一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沈臨硯失落。
“不,朝雲逼得你出走一事,我沒有料到,更甚至你到魔界是為了裴元峥,我也沒……”謝臨淵眼神一暗,“你之前那般喜歡過他,我沒辦法不在意,心亂的沒了章法,又看見你和那舞姬打情罵俏,任由他這般親近你……”
謝臨淵上前,伸手就要去摘那随風搖擺的草葉。
“敬之,你是不是對裴元峥還餘情未……”
“吼————————”
忽然,一陣地動山搖,謝臨淵匆匆将一把靈草放進錦盒塞進沈臨硯的袖中,當即化出元神,迎着那黑影就沖上去,瞬間燃起劇烈的火焰。
沈臨硯只來得及躍上空中,反應過來時,正見一頭巨鶴在蒼穹上與一只巨大的蠍子纏鬥,鋒利的蠍尾每每要紮上巨鶴時他都免不了一陣心驚肉跳。
他待不住了,正要化出原形沖上去相助,冷不丁那火鶴的紅瞳似乎明白他的意圖般,側首瞪過來,口吐人言:
“不準化形!”
分神間那一尾毒鈎狠狠的紮進了巨鶴的翅膀,頓時,血雨傾盆而下,火鶴怒吼一聲,周身的烈焰瞬間爆裂,撲着那兀自垂死掙紮的巨蠍兜頭就往山崖下撞去。
“轟隆!”
他大驚,掐出口訣後引來一道駭人的雷光,烏雲密布後,沈臨硯睜眼的瞬間,驚雷攜着巨大的狂雨沖刷而下,這才皺眉,運氣往山崖下追去。
濃煙滾滾,劇烈的火焰大部分都滅了,只餘下灼人的熱浪炙烤着焦黑的四周。
被燒黑的荒山上,謝臨淵渾身是血的倒在那烏黑的掌下,一只拇指大小的蠍子仍不忘張牙舞爪的在那掙紮。
沈臨硯沉目,取出一個瓶子将那蠍子小心的挑進去塞了塞子,這才查看起謝臨淵中毒烏青的手背來。
“大哥?”
謝臨淵面朝下躺在那沒了反應,身上被自己的火焰燙傷的地方還在冒着黑煙,很是狼狽。
沈臨硯愣了愣,趕緊喚來祥雲托起謝臨淵,随便找了個山洞将人安置進去。
謝臨淵那只手很快腫脹起來,沈臨硯容不得他想,低了頭就去吸那傷口的毒血,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直到他的嘴唇又青又紫,謝臨淵的傷口流出的不再是污黑腥臭的毒血了,他才如釋重負的靠向身後的岩石壁,艱難的喘氣。
“大哥……”
他的視線開始迷糊,渾身發冷,忍不住朝着那熟睡的人湊近,汲取着溫暖。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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