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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能被認真對待。◎
十二月初的時候, 薄詩聯系了薄硯,問了他一個問題。
“哥,有件事想問你。之前你讓我去的那家福利院,能不能不資助了?”
“嗯?你說哪家?”
薄硯要忙的事多, 早把這茬給忘了。
薄詩解釋之後, 他有點印象了:“哦, 那個啊。”
“可以是可以……”薄硯稍微有點奇怪, 桃花眼眯了眯, “不過我有點好奇。”
“之前家裏做慈善的那些事, 你不是從不關心的嗎?”
薄詩撥了下手指,“沒什麽, 我就是不太喜歡那裏的負責人。”
“那人得罪你了?”
薄硯沒當回事,“這種小事, 你自己做決定就行。”
他在電話裏又道:“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去年有起兒童拐賣事件被曝光,牽扯了不少人, 爸因為這件事挺惱火的, 做慈善還惹了身騷, 本來就打算改資助貧困山區,撇清那些福利院了。”
“反正是為了名聲, 捐給誰不是一樣。”薄硯笑着說。
“……我知道了。”
挂了電話,薄詩讓陳秘書去查了那家福利院。
調查結果在下午發到了她手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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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詩點開一看,愣住。
大段大段的文字裏, 藏着觸目驚心的事實。
原來那家福利院的院長,在去年就因為涉嫌違法交易被判刑, 已經入獄了。
判了十年。
舉報人叫姜勝。
報告裏有一行小字還被特別标注了出來。
這個叫姜勝的, 是程宿嶼那位姜秘書的遠房表弟。
陳秘書在電話裏是這樣說的:“一般人倒不會發現這個, 只是因為這事兒是您讓我查的, 我看這個人姓姜,順手往裏查深了點才注意到,不過也可能是巧合,具體和程先生有沒有關聯還不清楚。”
應該是有關聯的,薄詩想。
只是程宿嶼在福利院待過這件事,鮮有人知。
陳秘書同理,所以他才會說只是推測。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用再查了。”
“好的小姐。”
“還有一件事,”陳秘書又說,“之前聯系過您的樂團,最近又給我打了電話,想問問您的意向。”
薄詩的語氣沒有起伏:“你應該知道,我父親更想讓我在音樂會上獨奏。”
“是。”陳秘書說,“但我是您的秘書,所以在答複之前,得先來問問您的意見。”
“畢竟在我的印象裏,小姐之前是樂團的大提琴首席。”
他心平氣和說:“我的職責是聽您的,您開心比較重要。”
薄詩調侃他:“因為這關乎到你的工資?”
陳秘書:“能漲薪的話,那再好不過。”
薄詩沉默了片刻,讓他先發郵件回複對方,就說自己還在度假,等做好決定之後,會聯系他們的。
“月底發獎金的時候,找財務部領雙倍。”
陳秘書不卑不亢道:“謝謝老板。”
聖誕節那天,薄詩在許久沒更新的ig上發了張照片。
照片裏是漫天的雪,和兩個在雪地裏并肩的雪人。
打開那張圖片,放大之後,能看到雪人的圍巾上繡了花紋,一個上面寫着“bs”,一個上面寫着“csy”。
淩禹給她點了贊。
回憶起過去,最後一次給薄詩送花已經是三年前,自她不告而別出國以後,他花店裏再沒有進過那麽多茉莉。
其實不算那些飯局的話,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本來也少得可憐。
第一次單獨約薄詩出去,他還只給她煮了泡面。
雖然是薄詩自己要求的,但後來想想,照做的他也未免失格。
那之後過了很長時間,淩禹又去過一次那家小賣部,煮了同樣的一碗泡面,卻再不是那樣煙火氣的味道了。
其實他看到了的。
之前在生态園,程宿嶼來找她的那次,薄詩等了一個下午。
跟程宿嶼走的時候,她連包都忘了拿。
“我給她送過去吧。”
他們其實走出去沒多遠,淩禹很快就追上了。
但在那條小路上,淩禹停下了腳步。
隔着很遠,模糊地看到,他們在昏暗路燈下接吻。
薄詩和程宿嶼分手之後,那次大冒險,淩禹是聽說她也在才去的。
送她到別墅門口的時候,淩禹把包還給她,卻沒有立刻走。
——“薄詩,要不你試試喜歡我?”
他的愛也拿得出手的。
這句話被淩禹抵在舌尖,但看着薄詩的表情,他終究沒說出口。
他們本就不配的。
就像淩禹很久以後才從薄硯那兒得知,薄詩包上的挂件,是Skull panda首發時入的限定隐藏款,因為稀有加上好看,她還特地找人定制成了挂墜,挂在自己的背包上。
淩禹上網查了才知道,原來看起來這麽尋常的一個玩偶,它的隐藏款收購價格卻要達到三位數,甚至于發售時抽不到的話,拍賣價還有可能超過四位數。
而自己很久以前送她的那個玩偶,只是用游戲廳積分券兌來的獎項,價值可能不超過三十塊。
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
人是怎麽也摸不到月亮的,好比水中撈月,最後也只會讓撈月人淹死。
所以,薄詩也只會喜歡程宿嶼,而不會喜歡他。
明明早就知道這個道理了,卻還是不能接受。
也不能釋懷。
可那又如何呢,他只能坦然面對。
沒有程宿嶼,也會有易珩,或是其他人。
反正不會是他這樣,連家世都無法做到匹配的普通人。
淩禹給薄詩打了個電話,平靜地道賀。
“聽說你和程宿嶼複合了,恭喜。”
“謝謝……不過你怎麽知道?”薄詩聽聲音有點意外,想了會兒說,“你關注我ig了?”
“嗯。”淩禹說,“雪人堆得很漂亮。”
薄詩含着笑:“謝啦,我們也好久不見了。下次有時間叫上我哥他們,大家一起吃火鍋。”
“好。”
“薄詩。”他叫了她一聲,頓了頓,“我真心祝福你。”
對面的聲音笑了笑,“我知道。”
淩禹彎了彎眸,嗯了一聲,突然問她:“我們是朋友,對吧?”
“對。”薄詩打趣說,“只要你不跟我提絕交,我們永遠是朋友。”
他不會。
……
“等你結婚的時候,我會給你送花的。”淩禹輕輕笑了一聲,把這句話說得很緩,很慢:“作為朋友,你永遠是我的以太。”
“薄詩,記得開心。”
那個冬天,程宿嶼跟薄詩求婚了。
薄詩十七歲喜歡上程宿嶼,十年後她的喜歡圓滿。
沒有人知道被求婚的那一刻,她在想什麽。
薄詩內心的觸動,如悶雷炸響。
“……”
原來再冷淡清高的人,拿着戒指問她願不願意的時候,都是唇角帶笑地單膝下跪的。
程宿嶼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
薄詩眼睛裏霧氣蒸騰。
這樣的場景,十七歲時的她夢到過無數次。
夢裏那張臉是模糊的,像是不對焦的dv機,怎麽也看不清他是誰,但薄詩心裏其實一清二楚,他只可能是程宿嶼。
她喜歡程宿嶼。
一直以來,從未變過。
說“不”這個音節時,她看到程宿嶼捏着戒指盒的手緊了緊,眼神錯也不錯地看着她。
薄詩繼續說下去。
“……不想知道我是怎麽喜歡上你的嗎,阿嶼?”
程宿嶼一愣。
他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稱呼了,像是一個世紀那麽久。
薄詩又問:“你還記得我給你的課題嗎?”
程宿嶼說:“記得。”
“我當時讓你研究,我到底喜歡你什麽。”薄詩笑了,“其實我自己也不确定。”
“我那時以為是一見鐘情。”
薄詩的十七歲,喜歡一個人求而不得。程宿嶼的十七歲,以為自己被喜歡的人丢下。
他們反反複複地錯過,又相逢。
“但實際上不是。”薄詩看向他,認真地說,“我印象裏的第一次見面,現在想想,那應該是久別重逢。”
“……”
所以她的喜歡那樣沒有道理,又來勢洶洶,像漫山遍野的燦爛花叢。
程宿嶼一腳踩進她的春天。
“沒有丢下你。”
薄詩朝他伸出手,言笑晏晏道:“我十七歲生日時見到你的那一刻,就又喜歡上你了。”
——她說又。
程宿嶼沉默着給她戴完戒指。
然後直起身,一聲不吭地吻了上來。
這個吻堵住了薄詩的喘息和驚呼。
以及一句讓人心跳過速的,我願意。
……
“也許面對遺棄,所有人的表現都是一樣的,即使是一個非常有序的腦子,也無法承受自己不被愛。”
很多年前讀到這句話時,程宿嶼坐在在圖書館,手中這頁久久沒有反動。
他好像被人打了一悶棍,愣在原地,調動了大腦裏的一切想要辯駁,但言語蒼白,少年又很快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行為很可笑,下意識的認同,已經在無聲中舉了白旗投降。
那時的他是這樣想的。
但給薄詩帶上戒指的時這一瞬間,長大了的程宿嶼卻突然驚覺。
原來年少時尚且稚嫩的自己,情緒失控的理由不是無法承受自己不被愛。
而是無法承受一顆橙子那樣,重量沉甸甸的愛。
因為有人曾用行動,真切告訴過他這樣一個不被愛的人——
“你也能被認真對待。”
作者有話說:
注:
1.“以太,指的是理想中的幸福世界。”
——《關于莉莉周的一切》
2.“也許面對遺棄,所有人的表現都是一樣的,即使是一個非常有序的腦子,也無法承受自己不被愛。”
——埃萊娜·費蘭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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