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季應時在來香江找沈素素之前，就問過她最近的情況如何，她拍戲時的狀況，和不拍戲時私底下的生活狀态。再對比最近兩個月的情況，他很自然的就想到在她還未進組之前，就曾因為只看劇本而恍惚出神，在進組之後，她的情況比之前僅僅是出神要嚴重得多。

沈素素每天的活動地方就是片場、酒店，再沒有其他的娛樂活動，連在外跑的通告也一個沒接，全部心思花在了《災難降臨》上。平時就算沒有她的戲份，她也必定每天都到，在片場守着。

外人或許就感嘆一句沈素素很認真、很敬業，是個上進的好演員。季應時不同，他不說特別了解她，卻知道她本性開朗堅強，甚至還有些看淡外物的灑脫，她很積極向上的生活，但如果下一秒就死去，她也能安然接受，不會惶恐不舍。

也是這樣，讓他對她現今的狀态放心不下，交代了公司的事情之後就趕了過來。他來也不是聽她說“對不起”的，或許是分開的四個月，越到後來，聯系越少，連打電話也是越來越匆忙，連發條短信也慢慢由天天變成了兩三天到六七天，這樣的情況他開始以為是她太忙，沒太過放在心上。

一是他不喜歡發短信、打電話；二是因為他并不是那種要時時刻刻膩在一起的人，雖然有時候他也會想她，想她別出去工作算了，他又不是養不起。只不過她才二十五歲，人生還那麽長，他并不想約束她放棄自己喜歡的工作，也不想讓她因為自己而失去自我。

所以他壓抑着自己的想法和霸道的占有欲，全心的去支持她喜歡的工作。但這其中并不包括要因為事業而傷害自己。

——

季應時：“素素，我來不是興師問罪的。”

沈素素：“嗯……我知道……”

她緊緊的抿着唇，低頭看着地上的影子，“……對不起。”

她除了說對不起，再說不出其他的話。季應時說得很對，在他面前，她所有的僞裝都無所遁形，在外再裝得若無其事，內心裏，不可否認的，她确實太過入戲，幾乎要把過去和現實混為一談。有時她甚至會覺得，安樂生活的她不是她，奔走在病床前的那個人才是真實她。她故意忽略了一切，忽視現實，讓自己越陷越深，越來越沉迷。

季應時低低的嘆了口氣，将低着頭的女人拉進懷裏，一手順着她披散的長發：“累了吧，先休息。”他拍拍她的背，讓她去洗洗睡覺，有什麽話明天再說。現在時間已經淩晨兩點，等弄完睡覺又沒多少時間了。抱着她廋了不少的小身板，都能摸到她背後的蝴蝶骨。

沈素素不動，搖搖頭，更緊的貼近他懷裏。她很難過，又找不到人說，楊姐她們只會和她重複的說“不要太入戲不要太入戲”“那是假的、全是假的”，這讓她有苦難言，因為曾經，那些事很真實的發生在她的世界裏，那是真實的。

季應時抿着唇，吻了吻她發頂，有力的手臂溫柔的抱着她，也不再催她去睡覺，安安靜靜的抱着她，讓她感受到自己在她身邊。

房間裏靜谧極了，剛才還整潔空曠給人冰冷感覺的房間變得溫馨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沈素素才不好意思的從他懷裏撐起腦袋，臉上帶着微微的薄紅，“……想睡覺了。”

他摸摸她臉頰：“嗯，睡吧。”

“那你睡哪兒？”沈素素看了下門口，又回過頭，“你什麽都沒帶就過來了嗎？還有，你過來怎麽都不提前說一聲啊。”相比之前，她漸漸冷靜下來，就有心思想剛才的事了，才發現他除了帶了個人來，什麽都沒有，居然還在外面等着。

季應時挑眉：“你要收留我？”

沈素素頓了頓，差點脫口說好，好在及時收住口，轉而又窩到他懷裏。如果她回答那麽快，還說好，他會不會以為她迫不及待，還很随便啊？

“好了。我懂了。”

沈素素：“……你懂什麽了？”

季應時：“你自己去洗個澡，一身汗味，臭死了。”

沈素素推開他（偷偷嗅鼻子）：“……”

“要我幫你？”

“不要。”

沈素素推他一下，三兩步的就跳進了卧室，拿了換洗的內衣褲和長衣長褲的綿睡衣去了衛生間洗澡，一邊走一邊在自己身上聞聞，沒什麽怪味道啊，今天她的戲份并不重，身上很清爽，都沒以前累，大冷的天還能熱出一身汗來。

溫熱的水溫讓她很舒服，也更為清醒的意識到：季應時是真的來了。她偷笑，不可否認的，她很想他。

沈素素洗了澡出來，換上柔軟輕便的睡衣，整個人都舒服不少。她探頭探腦的回到客廳，房間并不大，一目了然，安安靜靜的一個人都沒了，只有客廳裏漂亮的水晶燈發出明亮的燈光。

他走了。什麽也沒帶來，什麽也沒留下，好像剛才給她溫暖的懷抱從未出現過一樣。沈素素摸摸臉頰，上面明明還有他粗糙的手掌劃過的痕跡，不是幻覺啊。

她有些失落，呆呆的想了想，比上一次分別還要失落，還有些難過。甚至有一瞬間沖動的想把他喊回來，但又很快被她壓下，不急不急，反正明天還會再見……

“站在這裏做什麽？還不進來。”

诶？

突然的聲音讓沈素素一驚，她遲疑得轉過身，看着站在卧室門口的季應時又驚訝又高興。他此時已經換下了身上的西服，穿着簡單的家居服，長身玉立的靠在卧室門口，額上的頭發還有些濕，一看就是才洗過澡，這副樣子，就和之前在她家裏出現時一樣，好像他們之間從沒分開過。

她很想像以前一樣說他，然後再讓他走，但最後話都哽在了唇邊，什麽都說不出來。

“我剛才還以為你走了呢。”

季應時挑眉：“不想讓我走？舍不得？”

“……”沈素素頓了頓，“我只是感嘆你居然難得君子了一回，沒讓我說，自己就主動回去了。”

季應時輕笑，上下打量她：“你要相信，這世上應該沒有比我更君子的男人了。”

沈素素：“……”

相信才怪！明明就經常不君子。

——

卧室只餘了一盞很暗很暗的床頭燈。

季應時睡在靠門較近的左邊，之前沈素素睡覺的位置，現在被他霸占了，沈素素就挪到了另一邊。床很大，他們兩個人躺在上面，中間都能隔出一塊長長的位置來，再睡一個人都不是問題。

沈素素向裏側躺着，厚厚的棉被一直捂到了鼻尖，只露出一雙眼睛在黑暗裏看向季應時。她心裏有很多事，剛才突然見到季應時的時候，她其實是有些害怕，至于怕什麽，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睡覺。”

“哦。”沈素素應道，“你也沒睡麽？”

“如果你再不睡，我保不準要做些什麽。”

他聲音低啞而磁性，說得一本正經又嚴肅認真，卻讓沈素素臉紅得不行，她小聲的嘟囔着說了一句，轉過身背對着他，閉眼睡覺。

或許是沈素素真的太累，也或許是季應時在一旁給了她安心感，她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居然就真的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睡到自然醒時，還有些恍惚，她昨晚怎麽睡着的啊？以往她都會折騰好久，明明累得不行，但大腦一直很清醒，很難睡着。

現在難得睡個好覺，沈素素也懶得去想昨晚他們倆是怎麽睡着睡着又抱一起去的了，還主動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然後就被他翻身按進被子裏親了個天昏地暗，唇舌都他因重重的親吻而發麻……

“你……”

“嗯？”

“……”

他捏了捏，下結論：“瘦了。”也小了。

“……松手！”

“嗯。”他舒服的鼻音輕哼，性感而迷人。

“嗯”了怎麽還不松手呢，沈素素被他揉得都快哭了，清醒的神智漸漸變得霧蒙蒙的，她越來越熱，胸前也變得越來越重，這是她從未有過的奇怪。季應時去親她微阖的眼角，嫣紅的臉頰，通紅的耳垂，灼熱的呼吸噴進她耳裏，“沈素素，眼屎。”

沈素素：“！！！”

她一把推開季應時，兩手護臉的翻身趴進被子裏：混蛋！再也不要理他了！她要和他絕交！她都快羞死了這人居然還笑她！

季應時低低的笑，拉過她一只手，插。進她指縫裏與她十指相扣，好脾氣的問：“生氣了？”

不理他。

“真生氣了？”

還是不理他。

季應時就去親她白皙的肩頭，背脊和優美的蝴蝶骨，溫溫柔柔的輕吻讓她心都跟着顫了顫，那點氣都被親跑了。她揉揉眼睛，算了，暫時不和他絕交了。

……

冬日肅冷的早晨變得溫暖而美好。

楊姐和青青都沒有來找她，反而發了條短信來說讓她今天別去片場了，反正沒她的戲，就好好陪着季BOSS。

沈素素沒有異議，沒像之前一樣要求去片場。

——

“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午飯過後的沈素素和季應時坐在窗臺上曬太陽，冬天的陽光很舒服，暖暖柔柔，曬得人昏昏欲睡。

季應時問她想去什麽地方。但沈素素真正想去的地方是這裏永遠也到不了的。

“回京城吧。”她說。那個她初來乍到的地方，好像能給她一些安全感。

季應時側頭看向沈素素。她雙眸緊閉，長長的睫毛輕顫，臉龐看着比之前更精致漂亮，蒼白的面容在陽光下曬出微微的紅。他說：“如果度蜜月，你想去哪裏？”

度蜜月？

度蜜月……

沈素素臉紅：“我都沒還沒嫁你呢，你就想着度蜜月了。”

“嗯，想去哪兒？”

沈素素是真沒什麽想去的地方，而且對很多地方也不熟悉，再說，他們是怎麽把話題轉到度蜜月上去的啊？

“……我以為你會問我其他的。”還以為他會生氣，會沖她發火，提心吊膽了好久，結果什麽都沒發生，連句重話都沒有，讓她更難受愧疚了。

季應時：“那你要說嗎？”

其實在昨天之前，他有很多話要說要問，但見到沈素素之後，他又發現自己沒什麽想說想問的了。其實不用多說，事實就擺在眼前，他要做的，只是看着她，讓她別再繼續沉迷。

這倒不是她想不想說，而是她真的無法說出口，說出來別人或許不會再說她是入戲太深，而是得進精神病院了。

“……入戲太深了吧。”她說，“你放心吧，以後我會注意，不會再這樣了。這樣吧，如果你還不放心的話，以後我一有問題就和你說，這樣好不好？”

季應時稍稍滿意，他就怕她知錯不改，把別人的話當成耳旁風。就和之前楊姐她們提醒時一樣，聽過就過了，照樣我行我素，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能意識到問題所在，那就不是無可救藥。

——

之後季應時又留了一天，就因為工作原因回去了。訂的是淩晨的機票，沈素素拍了戲回來的時候，他還沒走。

沈素素有些難過，見面之前不覺得，見面之後再分開，就很是舍不得。

“要走了麽？”

“嗯。等忙過這幾天，再過來看你。”年末工作太多，能空出兩天時間已經很不容易了。

“好吧。”

臨走前，季應時叮囑說：“記得你答應過的話，別忘了。”

“嗯，我知道。”沈素素再三保證，保證自己不會再犯，季應時還是不太放心，最後還特別交代了楊蓉，讓她看着點兒，不能再随她所欲，沒戲的時候也不能天天泡在片場，最好是出去走走，不能讓她一味的沉浸在戲裏，忘記現實。

其實沈素素四個月內的表情真的很好，好得楊姐和青青都忽略了其他，或許就是因為她們一直和沈素素相處在一起，所以才沒能察覺到她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疲憊的變化。

導演董中書是以為沈素素進入了狀态，演技大爆發，這是優秀演員的表現之一，她們會故意讓自己沉浸在戲裏，以便更好的闡釋劇情；楊姐和青青雖然和沈素素離得近，但沈素素除了在演戲方面，其他地方并無不妥，該吃吃該睡睡，只當她太過認真，她們也就太沒當回事。

所以後來在聽到季應時囑咐時，楊姐和青青才真的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仔細想想最近的情況，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她一天和她們說話的時間少之又少，而最近幾天，細細想來，沈素素除了拍戲，幾乎就沒和她們說過話。下了戲沈素素不是閉目休息，就是看劇本，她們也不好打擾她，直覺的就忽視了。

楊姐和青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擔憂：“以後我們會多看着素素一點兒，也會注意她的情況，一有不對，我就馬上通知你。只是，素素的情況需要看醫生嗎？”

季應時：“暫時不用。”

楊姐：“我們居然都沒發現，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哎，以後可不能在什麽都依着她了。辛好有你，不然……”

青青：“對啊，我聽你們說，都覺得是假的。”

其實楊姐和青青很是愧疚，她們兩個離沈素素最近，也和她最親近，居然還沒一個發現。作為朋友和工作夥伴，她們都很失職。

季應時卻搖搖頭，沈素素很聰明，她不想別人發現，她們又怎麽發現得了，就算發現了也會被各種借口忽悠過去。如果不是他對她太過熟悉，又對她的事情太敏感，可能還會被騙了。

——

季應時走後，沈素素的事情就交在了楊姐和青青手上，因為有季應時的話，她們每次說起沈素素來就更理直氣壯，每句話都是：“季BOSS說了……”

“季BOSS不準……”

“有意見你找季BOSS說去！我們不知道！”

沈素素：“……”

楊姐就不說了，連最軟的青青都硬氣得不行，曾經看到季BOSS就抖的人，現在說起季BOSS名字比誰的順口，拿着季BOSS給她的令牌耀武揚威。

沈素素好笑無奈的同時，又覺心暖，然後發現自己更想季應時了。扒拉手指算了算，他走了都六天了。

哎。

異地戀确實不好過。

——

助理過來通知說讓沈素素準備過去開拍了，一起的還有飾演小竹的方婉。方婉也是新人，據說還在京城影視學院的在校生，這次能被董中書選上确實是幸運非常。

沈素素和方婉的對手戲比其他幾位演員要多一點，不過她和方婉的交情也止于戲中，戲下的交集少之又少，話都沒說過幾句。沈素素對方婉的感官，就和劇中的小竹差不多，不算好，也不算壞。

但方婉對沈素素、或者其他幾個戲份較多的演員對沈素素的态度，就有些難以捉摸了。

剛開始時，他們嫉妒沈素素一個二流演員居然得董中書看中出任女一號，後來又看她和秦一煜說話套近乎，孟晖也對她很和藹，雖然孟晖對每一個人态度都差不多，但也止不住有心人的故意猜測。

于是沈素素就成了他們幾個的排斥的對象，不用明說，自然而然的就站了隊。在劇組被排斥肯定不過好過，如果心裏稍微薄弱一點的，還會影響發揮，總能給她使點絆子。

但顯然的，方婉他們表錯了情。什麽故意忽視她，故意不理她，拍戲的時候甚至故意和她搶鏡，還故意在她身邊說說笑笑就是不搭理她，指桑罵槐的也沒少做，但沈素素就是不接招，演技比他們更好，常常不自覺的就被帶入了戲，這讓他們看起來像是在唱獨角戲，就像是個跳梁小醜。

在外人看來，他們說說笑笑，反而襯得看劇本冥想的沈素素認真得不行，得不償失！這麽過了四個月，他們都折騰累了，那沈素素還一點反應都沒有。

白作了一場。

氣悶。

——

又一場戲拍完，方婉第一次主動喊住沈素素，說：“我真佩服你。”

沈素素茫然，佩服什麽啊？不過她面色不露，還是禮貌道：“謝謝。”

方婉：“……不客氣。”

沈素素無意間把這話和楊姐提過一次，楊姐嗤笑，對方婉的做法很是不恥。她是最看得明白的人，方婉這個人能說她好，也不能說她不好，她只是最會明哲保身而已。她喜歡看戲，最擅長做的就是做收漁翁之利。這種人不适合深交。

《災難降臨》已經臨近收尾工作，關鍵時刻整個劇組都很認真，他們一直工作了四個多月，一個假都沒放，又臨近過年，為了能回家，一個個都很認真的不相出一點差錯。

過年？

沈素素第一次思考過年這個問題，也連帶的想到了‘沈素素’的家人，‘沈素素’記憶裏對家人的印象少之又少，還有些模糊。而且‘沈素素’最近幾年的記憶力，春節都是自己過的，出來工作之後，又忙于工作，過年對她來說就只是個節日而已，并沒有太多的不同。

季應時回去八天之後，又來了一次，他形色匆匆，過來的時候都淩晨三點多了，看起來有些疲倦，下巴上還長了些新冒的胡茬，戳得她臉疼，也跟着心疼。

“阿時，你太忙的話就別趕着過來了，你別擔心我，有楊姐和青青看着，我沒事的。我這裏也快完了，最近進度很快，應該會提前殺青，到時候就可以回京城，也沒幾天了。你放心啦。”

“嗯。”季應時低低的應，擱在沈素素頸窩的下巴胡亂的蹭，嘴唇親親她白皙柔嫩的頸項和肩膀，再一點點往下親去，沈素素紅着臉在他胸口推了推，說：“去洗澡啦。”

季應時擡頭去咬她嘴巴，一邊小聲納悶：“怎麽還是那麽瘦。”

“……”沈素素黑臉。

“沒好好吃飯嗎？”

“……有。”沈素素臉紅：實在不想承認是自己想歪了。她一把推着季應時去了浴室，“好啦好啦，快去洗澡，臭死了你。”又去衣櫃裏翻出上次留下的衣服給他遞進去，特別是看到那黑色的性感內褲時，她可恥的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