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同樣的車，同樣的副駕駛，一上去一陣舒适的涼意。

等秦清明坐穩，黃今之特地将他那邊的車窗降下來，果然，秦致富冒到了車旁邊：“有空常回來啊！”

秦清明扒着車窗，朝他爹說：“爸外面熱，你回家歇着吧。”

那邊忽略了兒子，又說：“小黃啊，下回來叔家吃飯啊，今天明明就拜托給你了。”

其實沒毛病啊，兒子坐了人家的車，做爹的打聲招呼，然而秦清明聽來聽去，總覺得哪裏不對。

黃今之點頭，朝秦致富一笑：“好的，叔你放心吧，回頭到了讓秦……明明給你打電話的，你先回去吧。”

秦清明：“……”秦明明？

似乎是戀戀不舍，秦致富還在說：“好好，你倆都當心，在那邊有事互相都照應着點。”

聽言，秦清明有點害臊，等等爹，你聽我說，你兒子目前沒啥本事，除了能低價賣他手機，其他大概啥照應不了他……

“好的叔叔，到那邊一定會互相照應的，你先回去吧。”

“唉！好，你們慢走。”

“爸我走了，到了給你打電話！”

車窗緩緩升起，将外面的熱阻斷，黃今之發動汽車，緩緩地開走。

一路開出秦橋，秦致富的身影在後視鏡裏越來越小，車子轉彎過後不見了。

秦清明忽然有些舍不得，明知道看不到了，還是轉過腦袋想朝後看看。

誰知道，他一轉過去，迎面就湊過來一張不講道理的狗嘴，在秦清明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硬生生舔了一舌頭。

口水。

狗口水。

薄薄一層沾在皮膚上，這才一秒，立刻就覺得臉上緊繃繃的。

邊邊扒在副駕駛後，探出頭朝着秦清明搖尾巴，一副開心的樣子：“汪！”

狗子……你這樣奔放是很不好的啊。

秦清明的手朝邊邊伸了過去，邊邊可開心啦，以為要陪它玩，然而事實上那只手的動作是這樣的——逮住狗臉，捏！再捏！

臉在秦清明手裏變形，邊邊撅着屁股想要撤退，無奈整個頭都被控制住了，嘴巴也張不開，“汪”不出來，邊邊急了：“嗚！”

你變調了啊狗子！

“哈哈哈。”秦清明松手，揉了揉邊邊的頭。

真是無聊的一人一狗啊，秦清明自己這樣想着，轉頭去抽紙巾。

此刻車子已經開出去了好遠，擡眼間周圍景色已經不算太熟悉，看這左拐右拐七繞八繞的，是出了秦橋進了燕莊的節奏。

真別說，那點剛剛醞釀出來的鄉愁就那麽被一舌頭舔沒了，其實養寵物挺好的啊，獨自一人的時候也算有個伴。

秦清明目前是養不起嬌貴的品種狗，所謂嬌貴，意思是易生病要吃狗糧之類的，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能力，萬一養只品種狗生了病，他是一定不會不去醫治的。

那麽一來幾千塊下去了，當月還債的錢也就沒着落了。

有多少錢，辦多少事，這是秦清明的認知，超出能力範圍的，就不去耽誤人家狗子了。也因為兒時跟田園打的交道比較多，田園犬比較好養，還聰明，不是撒手沒，秦清明倒是有點想養只田園犬。

正亂七八糟地想着，黃今之的聲音傳了過來：“給。”

“嗯？”

轉頭看，黃今之遞過來一張濕巾：“用這個擦，我家邊邊很喜歡舔人，所以濕巾是必備品。”

剛好需要啊！秦清明連忙接過來，清清涼涼地開始擦臉：“哇這個好，謝謝啊。”

“沒事。”

上高架，路上要走一個半小時。

秦清明窩在副駕駛上睡着了，車內開着空調，秦清明穿着短袖，動作也由最開始的舒展身體變成了抱着胳膊。

黃今之餘光一直有在注意他，見狀：“邊邊。”

“汪？”

“毛毯。”

邊邊叼起車後座的毛毯湊了過來。

黃今之作為一個業餘無聊到爆的人，不對，應該說是興趣廣泛的人，從将邊邊抱回家的那一刻，就開始了狗狗教育。所以邊邊聽得懂關于“拖鞋”，“毛巾”，“球”，“雞肉幹”之類的詞。

黃今之單手拿過毛毯，搭在了秦清明的胸前。

至于蓋不蓋得嚴實，這點不用黃今之去擔心，因為接觸到溫暖的毛毯之後，副駕駛上那人自動自覺地自己扯扯毛毯，把露出的地方都給裹上，然後又香香甜甜睡了過去。

車子一路開到了b市，秦清明飽飽地睡了一覺，悠悠轉醒過來。

正揉着眼睛，黃今之遞過來一瓶水：“渴了吧？拿着。”

秦清明接過來，擰開瓶蓋，咕嚕嚕喝了三口，“謝謝啊。”車窗之外，車輛來來往往，擡眼看前方紅綠燈先放左行再放直行，和自己家那邊先直行再左拐的紅綠燈不一樣，秦清明知道，這是到b市了。

他轉過頭，駕駛座上的人正目視前方，認認真真開着車。

講道理，小黃正面側面都很好看，幾乎可以說是360度無死角。

秦清明忽然覺得心撲通撲通跳了那麽幾下，怪異的很，心想啊唷我會不會是低血糖？本來想說些什麽，此刻反而有些說不出來了，想了半天：“哦！對了！上次說了要請你吃飯的，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吧？”

本身說過要請吃飯，而且這次還是乘黃今之的便車回b市，怎麽說都應該請一頓飯的。

綠燈到了，黃今之松開剎車：“好啊，不過我得先把邊邊送回去，時間不長，也就二十分鐘，你……”

“沒事沒事，你随便把我放下來就可以，我可以等的。”

“我是說，你不介意去我家裏等等吧？”

“不介意啊。”

三十分鐘後，黃今之的家。

黃今之住的是一棟小別墅，前帶小花園後帶小車庫，由于這裏每一棟的距離都有點遠，所以猛然一看倒像是單獨一棟建在樹林子裏，隐居似的。

綠化很好，環境也清幽。

下車進屋，換了黃今之遞過來的拖鞋往裏走，才一眼，秦清明的步子頓了頓，一秒鐘後重新邁開腿。

裝修風格很是绮麗的屋子，在電視裏看到的感覺，和自己進去看一看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至少現實裏，這種裝修的屋子，秦清明是沒見過的，這是第一次。

其實他早該有心理準備，畢竟這個地段這個小區，每平米的價格還是挺驚人的。

他記得黃今之從小就喜歡漂亮的東西，比如有圖案的漂亮橡皮，比如精致的文具盒，再比如，他那一身身永遠好看的衣服。

那時候他只覺得黃今之那是娘裏娘氣，現在想想，人家那是正經講究。

黃今之先安排秦清明坐下，又倒過來一杯果汁擺在秦清明面前：“你稍微等個二十分鐘，我很快就好。”然後就一邊忙活去了。

秦清明默默地喝着果汁，打量着屋裏的裝修風格，各種擺設之類。很明顯的，豪裝，和自己那邊的小屋子比起來，這裏可以稱作是殿堂。

人到一定的歲數，都會有一定年紀該有的追求。怎麽說呢？步入社會，人與人的交際，大概很多情況下，都是要看層次的。

他剛才發現，自己竟然會因為屋子的豪裝而頓住腳步。如果他是一個孩子那沒什麽，而他，是一個奔三的成年人。

也許吧，潛意識裏，自己是給自己劃了個等級的。

秦清明心想，請完這頓飯後，還是不常聯系吧。

想想真是有點沮喪，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