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照片

儲柔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站在走廊上等他的容洵。

儲柔抿了抿嘴角，走了過去, 但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看到眼睛還紅紅的儲烽，容洵輕聲道：“抱歉，突然跟你說這件事, 吓到你了。”

儲柔搖搖頭, 聲音帶着一點沙啞地問道：“學長，你真的喜歡我哥嗎？”

容洵看着他, 說道：“嗯，我很喜歡他。關于我是同性-戀的傳言,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個傳言其實并不是空穴來風，我不知道到底是誰傳出來的, 但大概能猜到幾個人。我也不瞞你，我天生不喜歡女孩子，這在我初中的時候就發現了。學校傳出我是gay的傳言, 大家都開始疏遠我, 說實話，對我的打擊還是挺大的。在那期間，我跟你哥哥也發生了一些事，然後他跟我說他喜歡我。那時候我挺意外的，但你哥哥真的對我很好，讓我慢慢擺脫了被孤立的局面，心情也慢慢好了起來。所以雖然我跟他之間的确有些不愉快，但如果沒有他後來的陪伴，我可能已經崩潰了。”

容洵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那天他寝室的同學問他借筆記抄，他正在沖澡，就讓同學自己去他桌上拿。結果那同學把他的日記勿當成了筆記，翻開一看，就看到了他寫着自己喜歡男生那一頁。幾乎是頃刻之間，另外兩個人也都知道了，繼而全校就開始傳這件事。他不知道具體是誰說出去的，又或者三個人都有份，但他并不能問什麽，因為那都是事實。

這些事他沒有跟儲烽提過，儲烽也沒有問他，他覺得這樣最好，因為有些事他也不願意提。

儲柔不知道容洵跟她哥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聽起來好像還滿嚴重的。不過容洵既然把這件簡化帶過了，就表示不想多提，儲柔也貼心地沒有追問。

容洵微微笑了笑，說：“也許我和儲烽的關系你不能理解，但因為你是儲烽很重要的親人，所以這件事總要跟你說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跟儲烽走到最後，但我想試試。即便最後我們分開了，至少我嘗試過了，也不會有遺憾。”

說到自己的哥哥，其實儲柔也不确定他到底能跟容洵走多遠。她哥現在看着是收斂了不少，但原本是個什麽性子，她很清楚。所以他們的這段感情，其實容洵更容洵受到傷害。不過，既然她哥跟她明說了這件事，那多少應該是對容洵有些不一樣的感情吧？

“這條路不好走。”儲柔并不歧視同性-戀，但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我知道。”容洵笑得溫和，“就算沒有結果，與儲烽交往的這段時間也會成為我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

儲柔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兩邊都是她在意的人。而且容洵學長已經說了天生不喜歡女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能做的就只剩下祝福了。

深吸了口氣，儲柔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別讓哥哥等急了，我們回去吧。”

“好。”見她情緒緩和了不少，容洵也放心了，跟儲柔一起回到了座位上。

見他們回來，儲烽仔細觀察了一下兩人的表情，發現除了儲柔眼睛還有些紅之外，并沒有什麽異常，這才打心底松了口氣。

坐回椅子上，儲柔整理了一下情緒，瞪着儲烽說道：“你突然跟我說這個，我真的很意外。不過既然容洵學長也喜歡你，我也不說什麽了。你好好對他，別欺負他。不然以後我可不幫你的。”

儲烽笑了，說道：“知道了。我現在只跟你一個人說了，歸橫他們都不知道。你得給我保密。”

“嗯，放心吧。”儲柔也知道這種事不能亂說，哪怕是要出櫃，也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有了儲柔這個盟友，儲烽覺得家裏那邊也多了一個助力，以後要出櫃，還可以讓儲柔幫他說說話。

“謝謝你，儲柔。”容洵認真地說道。

儲柔對他笑了笑，說：“我就權當是多了一個哥哥了，以後我有學習上的問題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問你了。”她也想明白了，如果是男女朋友關系，一旦不合适，基本上就是一拍兩散。可如果是哥哥的男朋友，那以後就可能發展成家庭成員，這種關系即便她哥哥跟容洵沒能走到最後，她也依舊可以跟容洵保持親近的關系，何樂而不為？

“随時歡迎。”容洵笑道。

儲烽見儲柔已經恢複如常，也覺得自己這個決定是非常正确的。他看得出儲柔的确哭過，這應該不是因為知道兄長跟男生交往而覺得難過，更多的應該是因為容洵的關系，所以儲柔喜歡容洵這件事他并沒有想錯。也好在趁早解決了，避免了日後的後患。

下午他們還約了沈實上課，所以吃飽後三個人就離開了。儲烽和容洵先将儲柔送上車，讓她到家後來電話，這才去了跟沈實約好的地方。

——儲柔周末都是回家的，今天是因為約了吃飯，在學校一起走方便，才多留了一天。

下午的補習很順利，不過中間也有一個小插曲——儲烽遇到了粉絲。

幾個小女生原本小心翼翼在來問是不是儲烽，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立刻興奮起來，想跟儲烽一起合影。儲烽考慮了一下，只同意跟她們合拍一張，女生們痛快地同意了。就這樣，儲烽重生後第一次跟自己的粉絲合了影。

粉絲見他們桌上都是課本，俨然一副在學習的樣子，也沒好意思多打擾，讓儲烽加油學習後，就先離開了。

儲烽對這段小插曲也沒太放在心上，繼續将注意力放到課本上，認真聽講。

回去的路上，容洵抓着書包帶子，顯得有些沉默。

“怎麽了？”儲烽發現了他的異常，問道。

“沒什麽。”容洵笑了笑，說：“就是有些困了。”

儲烽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仔細看了容洵一會兒，伸手将人拉到一邊的小巷子裏，說道：“不跟我說實話嗎？”

“沒有……”容洵低着頭，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

儲烽伸手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問：“到底怎麽了？”

容洵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們好像都沒有單獨拍過照片。”

這事放在平時容洵也沒在意，但今天有粉絲來找儲烽合影，他才突然意識到他們之間好像少了點什麽。

儲烽一想，好像的确是。不過現在不比十年後，各種手機、平板拿來就能拍，而且效果都不錯，現在的手機拍出的效果還不怎麽樣，一般非專業人士想認真拍張照片，多會選擇用數碼相機。

“是我疏忽了。”儲烽說道：“晚點我給小柔打個電話，讓她把家裏的相機帶過來，到時候我們去好好拍幾張照片。”

“別麻煩了……”其實他也只是看到儲烽跟粉絲合影，有一點點小醋意而已，不過他是不會告訴儲烽的。

“不麻煩。”牽住他的手，說道：“照片都是回憶，應該有的。以後我們每一季都拍，将來拿出來可以看看那時的我們和現在的我們到底有什麽變化，不是很有意思嗎？”

其實照片也是一種成長的見證，成熟不僅是表現在說話、舉止上，還有外貌上的。

“其實不用拍那麽多，一張就好了。留個紀念……”容洵說道。

“傻瓜，一張怎麽夠呢？”這樣小心翼翼的容洵讓儲烽很心疼，執起他的手，儲烽在他手指上親吻了一下，說：“我們會有很多張照片，以後在家裏弄一面照片牆，都放我們的照片，好不好？”

容洵抿着嘴笑了，說：“才不要，要好好收起來，這樣可以随時拿出來看，又不會泛黃。”

儲烽也跟着笑了，說：“好，聽你的。”看來以後給容洵訂書櫃時，要專門留出一格放他們的相冊才行。

進入深秋後，氣溫降得厲害。又趕上一股冷空氣，風力也變得很強。

吃完早飯，容洵和儲烽來到教室上早自習。而這個看上去再平常不過的早晨，卻被幾個同學投到容洵身上的目光弄得有些怪異。

儲烽也發現了，甚至還有幾個男生看容洵的眼神裏帶着些許厭惡。儲烽頓時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剛想抓個人來問問他們什麽意思，董芳就走進了教室。

“容洵，你出來一下。”董芳說道。

容洵趕緊放下書，跟董芳去了走廊。

早自習時間，走廊上只有董芳和容洵兩個人，說話倒也方便。董芳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容洵，問道：“這上面的人是你嗎？”

容洵拿過照片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照片是一個背影，但因為他轉頭看向旁邊的人，露出了半張側臉，所以很容易看出那個人就是他。而他身邊的人被有意打了馬賽克，但也能看出是個男的。重點是，照片上他和那個人正牽着手。

“這是今天早上二班老師從學生手裏沒收的，就立刻拿給我看了。學校對學生在個人喜好上的事并不幹涉，但弄到人盡皆知總歸是影響不好。”董芳也很無奈，如果不是真有照片，他也不會找容洵談這件事。就像上回那個傳言，因為沒有證據，她也就沒當回事。

容洵腦子轉得飛快，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承認同性-戀這件事，更不能說他和儲烽的關系。他不能一時沖動，毀了儲烽。

這時，不放心容洵的儲烽跟了出來，見容洵手裏捏着張照片，便很自然地直接抽走了。但在看到上面的容洵和被打了馬賽克自己後，眉頭瞬間皺緊，臉也跟着沉下來——明顯這照片是在針對容洵，而今天同學們奇怪的态度大概也是因為這張照片的緣故。

“老師，這照片您哪來的？”儲烽直接問道。

董芳無奈，又把來歷跟他說了一下。

儲烽一臉嚴肅地說道：“老師，這個被打了馬賽克的人是我。這是周六我跟容洵上補習班之前去吃午飯，被人偷拍了。這應該是我們要離開了，因為店裏人比較多，我怕有人撞到容洵，就牽了他一下，沒什麽。顯然是有人別有用心，把我遮住了，弄得就像容洵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似的。再說，那天我妹妹也跟我們一起去的，就是這個。不信您可以問她。”儲烽說着，指了指照片上兩人前面一個不太清楚的背影，因為那天儲柔穿了件粉色的外套，所以還是比較顯眼的。

董芳一聽，也覺得這事應該是個誤會。儲烽話說得很清楚，調理分明，而且沒有絲毫虛心的樣子。加上一起的還有儲烽的妹妹，三個人應該不是約會什麽的，最多是同學之間一起吃個飯而已。

“老師，這件事實在太過份了。”儲烽覺得這個時候一定要表現出憤怒，才能讓老師完全打消懷疑，然後去查這件事，“周六我們出去吃飯是因為月考的時候我成績還可以，想出去慶祝一下。原本也是想叫司賢和歸橫的，但他們全天都有補習，就我們三個一起去了。好好的事結果弄成這樣，好像我和容洵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似的，我覺得這對容洵和我很不公平。”

董芳點點頭，儲烽說的出去吃飯的理由完全成立，她的學生們光明正大地去吃飯，結果卻有人來了這麽一出，她也覺得很火大。現在正是學生們需要認真學習的時候，印出這些照片的人這麽做，明顯是要擾亂容洵的心，影響他的學習成績，這在她看來，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嘆了口氣，董芳拍拍容洵的肩膀，說道：“看來是有人別有用心了。這件事老師一定會徹查，還你一個公道。你也別往心裏去，以免影響自己的成績。”

“嗯，我知道了，您放心吧。”容洵說道。

董芳也沒再說什麽，拿着照片就回辦公室了——這事她要盡快解決，早些讓容洵安心才行。

董芳離開後，儲烽握了一下容洵的手，說道：“別擔心，這件事我來解決。”

“我沒事。還是交給董老師吧。”容洵的心情雖有些複雜，但并沒有太難受。畢竟跟他一起的是儲烽，他似乎也沒覺得有什麽可怕的。

“董老師有董老師的方式，我有我的方式。敢欺負你，我肯定不能放過他。”儲烽捏了一下容洵的手，就轉身先進教室了。

很快，教室裏傳來一陣有些刺耳的聲響，容洵趕進去一看，儲烽站在講臺邊，講臺被他踹出去将近一米遠，引得所有同學都擡頭看向他。

儲烽冷冷地看了一眼班裏的同學，說道：“你們都誰收到那張照片了？我最近是安靜了點，你們還真當我修身養性了？那張照片是誰弄出來的我早晚會查清楚，我也告訴你們，那個被打馬賽克的人就是我。當天跟我們一起吃飯的還有我妹妹。所以收起你們那些龌龊的心思和猜測，別讓我聽到什麽風言風語。”

“烽哥，怎麽回事啊？”歸橫完全摸不到頭腦，不知道到發生什麽事了。

“有人要針對容洵，弄了這麽一出無中生有的東西，傳得到處都是。等我下課再跟你說。”儲烽說完，又看了一眼下面的同學，說道：“誰要是再對容洵露出那種眼神，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儲烽就拉着容洵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剛才儲烽在面前警告同學們那一刻讓容洵覺得儲烽好像又回到了以前，變回了那個脾氣暴躁的壞學生，但這次全是為了他，又讓他心裏很溫暖，也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