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上)
(1)麓禹番外
我所未能碰觸并且擁有的光。
——麓禹
在他的眼中,會館就像是一個糞坑。
表面裝飾着一些繁複美麗的花來遮掩,來吸引一些蒼蠅圍繞在它旁邊,日複一日的萦繞着裏頭那些腐爛的軀體,偶爾也會有一些新鮮的屍體落下來,然後也很快被腐蝕殆盡,最終成為一具又一具腐爛的軀體。
試想一下,生長在泥濘糞濁之中的花會好到哪裏去呢。
“求求你去救救阿John領班!”腫着半張青紫臉的少年被阿松扶着,眼裏的淚水跟沒擰緊的水龍頭一樣不停的掉下來,他睜大眼睛看着他,像是一只走投無路的羔羊求助于兇狼,忽然他的眼睛一亮,“麓禹領班你以前不是阿John領班的徒弟嗎!救救他!他一個人留在那裏,他們、他們不會放過他的!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怕嗚……”
可怕?他冷笑,在你們這種新人眼裏什麽是不可怕的?不管是你能夠想象的還是無法想象的,你的阿John領班早就全部經歷過了。
他就是這種人。
麓禹示意阿松帶他去醫務室,自己往那個房間走過去,越走越快,最後變成了跑,跑到一個拐角的時候還差點被放在那裏的清潔車絆了一跤。
他咒罵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咒罵把清潔車放在這裏的人,還是咒罵自己。
那個人他就是這種從來不會考慮自己的混蛋!!!
從前也是,現在也是,一直一直都是這樣!
他想起來幾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他還是那個剛進會館的少年,刺猬一樣,誰也不相信。
他覺得這個他所被扔進的地方是黑暗,是地獄。
但是讓他閉着眼睛縮着身體逆來順受是不可能的,他只會一種,那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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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很清楚。
在這個地獄裏,只有順從它的融合者和為虎作伥的高級一點的融合者,而反抗者最後只有一種後果——被抛棄成為這片地獄泥土裏的一節白骨、一灘鮮血。
但是他沒辦法選擇。
他需要痛需要反抗來發洩!發洩這操蛋的自從家裏出事之後就一落千丈的人生!
幸運的是,他遇到了師傅。
他才能夠在師傅努力站立着為他支起來的一片小小的空間,讓他得以茍延殘喘,他心安理得的在這片空間裏享受着他帶給他的所有的光,不想付出任何一件東西,卻卑微的希望這微弱的籠罩着他所有世界的光能夠永遠存在。
或者說并不是不想付出,而是他不能。
畢竟他已經一無所有。
他總是想,老天爺總是喜歡捉弄人,為什麽像那個人那種從來不會考慮自己的蠢蛋會沒有好報呢?
或者是不是,不是那人沒有好報,而是這個好報比較大,需要老天爺醞釀很久很久,所以遲了一些?
曾經他也是像那個剛才央求他的少年一樣滿身棱角,就算被打得面目全非,眉眼間卻仍舊帶着令人厭惡的孤高,像是說着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反抗者,盡管我會輸,但是起碼我反抗過,我不後悔。
不,那時的他的棱角一定比這個稚嫩的少年更加鋒利,眉眼間的孤高也同樣更加清晰。
也難怪第一次出臺的時候就被厭惡他的人故意丢給了那樣的垃圾。
不過他卻要感謝這個厭惡他的人,如果不是這樣,那麽他也沒辦法遇到他的師傅了。
他的師傅。
這四個字在舌尖滾過一回,帶來了詭異的愉悅感。
他又想起那時師傅擋在自己面前的樣子,從容、無畏,就像是這裏唯一的光一樣。
盡管之後很快,這抹光因為他而被那群垃圾折辱污染,承擔了本來應該由他來承擔的東西。
他那時表面上也像那個少年一樣涕淚橫流的求着人來救他,但是他從來沒有告訴別人,所以也并沒有人知道是,他內心在望着那一幕的時候所産生的隐秘的快感。
是的,快感。
望着那人潮紅的臉,耳朵裏聽着那些垃圾對于他的光帶有淫穢意味的辱罵。
他硬了。
他在那時發現原來他也是和這個會館一樣的東西,一樣的肮髒不堪。
他不再拼命去反抗,師傅以為是因為他的教導有了效果,其實是因為他發現自己早已經被地獄同化,所以反抗也只是自欺欺人、得不到救贖的東西。
那一幕曾經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他夜晚的夢裏。
到最後甚至開始侵入到他的現實裏,他漸漸分不清,眼前的師傅到底是夢裏那個睜着霧蒙蒙眼睛,仰着潮紅的臉,皺着眉嘴唇微張,好似要呻吟,又像是要啓唇對他說些什麽,還是現實中那個常常笑着,摸着他的頭叫他“小麓禹~”的人。
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他。
有時忍受不了精神上的折磨,就忽然開始讨厭起他整個人,愛之多深,恨之就有多深。
最後他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漸漸開始疏遠自己。
卻不知道,他寧願忍受拒絕,也無法忍受他仿佛不經意間的遠離!
那段時間他幾乎要陷入癫狂。
所有的愛似乎都在轉瞬間化成了恨意。
如果終究要遠離我,為什麽還要拯救我!
姜梭,你知道嗎?
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師傅,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師傅。
他靠在門口,看着門內的他已經有別的英雄踏着七彩祥雲來救他。
這個英雄卻不是他。
麓禹從未這麽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即将要失去他的師傅。
雖然他也從來沒有得到過。
他的光最終還是熄滅了,但是有別的光為他照亮了曾經是他的光的人。
在看到師傅和別人帶上了戒指,宣誓要在餘生做對方的愛人,然後在溫暖的陽光和海風之中撲到那個人的懷裏莽撞的親吻着他的愛人,他忽然感受到了師傅從未有過的濃濃的幸福。
這樣就好。
他想捂着胸口,卻只是和身邊的友人一起鼓掌起哄。
“要好好照顧他,他以前活的太累了。”他在心裏對師傅的愛人這樣說。
“我會的。這不用你說。”也許,師傅的那個愛人會這麽回答他。
那時最後一次和師傅在酒吧換衣間裏單獨談話。
他看着師傅的背影,流下淚來,卻還是擦幹淚面色如常的站在他身後。
他很想很想擁他入懷抱,最後卻忍住了,改為拽住了他。
他說,“生日快樂,師傅。”
還有,我愛你。
那些年謝謝你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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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青哲的番外來不及了,估計得明天了,我待會兒再努力碼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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