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汪尋湛說完,白楚愣了片刻。
“我想透透氣……”汪尋湛解釋。
“恩,”白楚有些猶豫,不過還是點頭,“行。”
這不易察覺的猶豫讓汪尋湛心裏犯嘀咕,當真是關系不一般。
從拍戲取景的地方到門口有些距離,汪尋湛安靜的坐在副駕駛看着窗外。
冬日的天氣有些陰郁,汪尋湛透過車窗向外望去,烏雲密布,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他不喜歡這樣的天氣,這大約和性格有關,汪尋湛很少讓自己陷入過度的低沉的心情中。然而當下,車內的空氣壓的他不知說些什麽。
白楚像是在思考,陷入了汪尋湛無法插足的私人世界。
汪尋湛看過英航的照片,雖然僅僅是個側臉,并且距當下有些年份,但仍不影響他對這個人的判斷。
英航的輪廓透着氣宇軒昂……這不難想象,白楚生長的環境,周遭接觸的人,一起長大的‘朋友’必會擁有自己獨特的氣質。甚至是說話有些不着邊際的科子,看上去雖沒有出衆的面容,但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身份地位。
四環駛到山路盡頭,汪尋湛遠遠瞧見一輛黑色賓利停在路口。
白楚減慢車速,搖下車窗和保安說了幾句,接着将奧迪開到距離賓利20米的地方,停車。
“你是帶他進去還是怎麽?”汪尋湛在下車之前問。
白楚想了想,“算了吧,找個地方坐坐就好,劇組那麽多人。”
臨近山路出口,打眼能看到的餐廳就有幾家,旁邊還有不少咖啡廳可供選擇。
“恩……”汪尋湛解開安全帶。
“你後面的戲什麽時間,要不,開着這車回去……”說着,白楚将鑰匙低到汪尋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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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着?”汪尋湛看着鑰匙,沒有伸手接,“你這朋友我不能見?”說着,他拉開車門下車。
“……”白楚看着他,這火藥味來的莫名,“我只是怕耽誤你的時間。”
汪尋湛下車後看向那輛賓利,“放心,不該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提。”他帶着點賭氣的開口。
白楚鎖了車,将鑰匙放進兜裏“随你。”
賓利的駕駛座門打開,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男人看上去很成熟,年齡比汪尋湛還大一些,遠遠看見白楚點頭示意,眼神中有些道不明的意味。
汪尋湛看着那男人走到後座車門旁,拉開車門……下個車都要別人開門,真以為自己拍電影,多大的譜。
英航……與汪尋湛在照片上看到的不太一樣,或者說與汪尋湛為這個人在幾年之後設計的樣子相去甚遠。
男人伸手攬住英航的手臂,帶着他下車。他帶着墨鏡,身上穿着很普通的大衣,他右手帶着手套。
白楚走到英航面前,揚起嘴角,“好久不見。”
“這開場白我不喜歡,太見外……”英航靠着賓利開口。
白楚輕笑,接着伸手與英航擁抱,“好久不見。”他說了一樣的話,卻帶着完全不同的語氣。前一句像是許久未見的朋友之間相互問好,而後一句更像是兩個歷經世事的知己之間的迎接。
汪尋湛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兩人……他胸口有些悶,相比于和白楚認識的幾個月,眼前的這個人帶着白楚的回憶,甚至可能見證了白楚的成長。
“還有人?”英航問。
他……看不到……那副墨鏡并非裝飾。汪尋湛想起那張照片上英航看着白楚的目光,熱情到毫無修飾,唯有不到二十歲的年紀才會有那般熱忱的目光。
“恩,”白楚輕聲回應,“我直接從片場過來的,劇組的人。”
白楚沒有提到汪尋湛的名字,說辭并非有意隐瞞,更像是比起眼前的英航,汪尋湛就是個完全不相幹的人。
“你好……”汪尋湛禮貌的問候,接着看向白楚,“我剛剛好和白楚在說話,就順道跟着過來了……要是冒犯了,別見怪。”
英航順着聲音面對汪尋湛的方向,墨鏡遮蓋不住那張臉的輪廓。他右眼眉骨處有淡淡的傷痕,一直延伸到墨鏡遮蓋的地方。他眼睛的情況可能是由這傷痕而來,汪尋湛猜測。
這樣的人若是看的見,只怕那雙眼睛到了這個年紀會像白楚一樣帶着渾然天成的魅力,獨一無二,吸引無數人的青睐。
“你好,”英航禮貌的回應,“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
“恩,”汪尋湛輕笑着開口:“我是演員……演過不少電影電視劇。”
“難怪……”英航揚起嘴角,“你的聲音很好聽。”算不上汪尋湛聽過最好的恭維,但話語間透着尊重。很多時候,演員這個職業會被人用有色眼鏡看待,而英航既不是讨好又不帶諷刺的話,讓汪尋湛聽着意外舒服。
先前從駕駛座上下來的男人走到英航身邊,接着對白楚說,“是把車開進去,還是在附近找個地方?”
“去那邊坐坐吧,”白楚指向不遠處的咖啡廳,“科子跟我說你們不會停留很久。”
“行……”男人點頭,接着看向英航,“我在車裏等你。”
英航嗯了一聲,伸手拉住白楚的手臂,尋找支撐。
走進咖啡廳,汪尋湛下意識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英航攬着白楚的手臂,走路有些小心。白楚單手攬住他的腰,替他拉開凳子。
“我們多久沒見了?”先開口的是英航。
“有一段時間了,”白楚望向他,“你很久沒回來了。”
“你變了嗎?”
白楚輕笑,“沒怎麽變……”他随即拉着英航的手附在自己的臉上。
“恩,”英航微微低頭,“你是不是在看我?”
“是……”
英航的手指在白楚的臉上來回滑動,“什麽時候開始留胡子了?”他說着,順勢輕揉白楚的臉頰,“你這樣看着我也沒用,我不會再愛你了。”玩笑的語氣,聽不出真假。
白楚笑意更深,“恩,知道了。”他順着英航的話說。
汪尋湛胸口難受的喘不過氣……這他媽也太暧昧了……誰家發小青梅竹馬的朋友張口就用‘愛’這個字!汪尋湛坐着不舒服,轉頭看向服務員,擡起手。
服務員走過來,看着三人,“需要什麽?”
白楚沒有翻看茶水單,擡頭說,“一杯美式,一杯手沖……”接着轉頭看向汪尋湛,“你要什麽?”
真行……無時無刻都能把那份了解和親密發揮的淋漓盡致……汪尋湛避開白楚的目光,看向服務員,“一杯熱水。”
咖啡端上了,白楚拉着英航的手輕輕觸碰杯子把手。
英航端起手沖,湊近聞了聞,接着開口,“科子說,你沒跟他拿賬戶密碼。”說完,他喝了一口咖啡。
“恩……”白楚輕聲回應,拿起面前的美式,嘗了嘗。
英航揚起嘴角,“我的錢,你都不收……”語氣中不帶愠色,卻有些質問的意味。
又是一個送錢的……汪尋湛用手指在面前的杯沿上畫着圈。
“我只是用不着……”白楚看向汪尋湛,接着換了話題……“這咖啡不錯。”
英航稍稍低頭,“我不逼你……”說完,他順着白楚的話接着道,“讓我嘗你的。”
白楚很自然将手裏的杯子遞給英航,“跟美式比起來……手沖就像是嗑藥。”
“未必……”英航就這白楚的杯子喝了一口,“只能說感覺不同罷了。”
“哪個好?”白楚輕聲問。
“你這個……”
白楚端起英航面前的手沖,“那我跟你換。”
汪尋湛深呼吸,他看着白楚手裏那本屬于英航的咖啡,心裏有些憋屈。
“我去個衛生間……”說着,汪尋湛起身,整理衣服。
“剛好,”英航順勢開口,“能麻煩你帶我去嗎?我需要洗個手。”
沒等汪尋湛開口,白楚也站了起來:“我扶你……”
汪尋湛揚起眉毛看着白楚……至于嗎?!我還能揍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不成……“我帶他去吧,你坐着就行。”他與白楚四目相對,眼神中帶着些不容置疑。
“那謝謝了。”英航随即站起來。
“你跟白楚認識多久了?”走到衛生間門口,英航突然開口對汪尋湛說,似乎有意表達些友善。
推開廁所門,汪尋湛替他将門擋住,“幾個月吧……怎麽?”
“沒什麽……”英航站在洗手臺前說,同時卸掉了右手上帶着的手套,“只是覺得他能帶你來,有些驚訝。”
汪尋湛愣住了……他沒有聽清英航說了些什麽,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英航的右手上。
他的右手背布滿傷痕,先前的手套就像眼鏡一樣,用來遮蓋那些觸目驚心的過往。汪尋湛無法移開視線,他直直盯着英航右手的虎口處。即使那傷痕讓虎口處的紋身有些扭曲,但汪尋湛依舊能清晰辨認那究竟是什麽。
貓頭鷹……
準确的說,英航手上的紋身與白楚後背上的一模一樣。
他的思想一片空白,白楚身上的那個紋身讓他着迷,他嘴上不願承認,但心裏從未抗拒過這個事實。他在上床時喜歡舔過白楚的紋身,讓那處的皮膚濕漉反光,帶上屬于他汪尋湛的味道。
‘以前是個象征,現在僅僅是個紋身,沒什麽意義。’白楚曾經這樣解釋……象征……汪尋湛諷刺的想,所謂的象征,指的是‘情侶紋身’。
心裏的那股酸勁,胃裏的那團火……汪尋湛直覺嗓子口被無數情緒堵着,此消彼長,争奪間壓得他呼吸困難。
汪尋湛幾乎在心裏篤定,曾經的白楚和英航有段不錯的愛情,兩人為了紀念彼此将同樣的痕跡刻在了身上。這種行為帶着年少沖動,但也只有那個年紀會做出為了愛不管不顧的事情,美好而純粹。
短短幾秒,汪尋湛心口處像是被什麽東西硬生生的劃開……冷風席卷,刺的他不住想要後退。
順着英航的右手向上移動,他的眼神始終跟随着,直到後者卸掉臉上的墨鏡。
“吓到你了?”英航見汪尋湛沒吭聲,下意識的揚起嘴角問。
“恩?”汪尋湛回過神,順着鏡子望向英航。英航眉骨處的傷痕一直延續到另一只眼睛的眼角,他的目光呆滞,毫無生氣——那雙眼睛是仿生的。傷痕雖然痊愈的差不多,但那位置勢必對眼睛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汪尋湛移開視線,即使英航看不見,但這般看着他人的傷口,顯得太不尊重。
“沒什麽,”英航低下頭洗臉,“多數人看到我的傷口,都不知道說什麽。”
汪尋湛皺眉……誰他媽在意這傷口,他再一次不自主的瞧向英航手上的紋身,“你右手上……”話說到一半,汪尋湛停住……你手上的紋身跟白楚的是情侶紋身?……這問題要真問出口,汪尋湛覺得自己沒法走出這衛生間。
答案顯而易見,何必找不痛快。
“恩……”英航用左手劃過右手手背,“我之前在國外上學的時候出過車禍,手上和眼睛都是那時候弄傷的。”英航誤解了汪尋湛的意思。他說的很平靜,這些傷痕在他身上停留,卻沒有給他帶來任何不願面對的情緒。
汪尋湛不再吭聲……英航也是個驕傲的人,坦然面對這些對自己造成永久性損傷的事情,他身體內的勇氣和韌勁比起白楚不差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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