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輕裘跑馬

老長信侯身故,三歲稚子襲爵。寧衡性格又極為冷淡,除了年節婚喪依例走禮,長信侯府已經多年不曾有盛事。

庭院深深,除了老一輩和個別幾個親近的人物,竟無人知曉長信侯府中藏着這樣大一個草野蔥郁的馬場。樓安康有言:“這裏可比京郊的第一馬場還要大。”

“孔家那個馬場算什麽。要說我全洛京的馬和馬場就沒一個比得上寧衡家的,不然禁軍和巡防營的馬匹,怎麽可能七八成都是從這裏引進。”秦奚對于第一皇商家的産業顯然不太放在眼裏。

朱定北詫異,他一直以為長信侯府是憑借俸祿和皇家照看在支撐,沒想到竟是他孤陋寡聞了。洛京的文人府邸,他從前當真低估。

嘆道:“原來是要供給軍用的,我還想着要是看中,央咱們長信侯送給我呢。”

寧衡:“可以。”

朱定北瞪大眼睛,“真的?”

“嗯。”寧衡大手捏捏手中小了一號白皙卻十分粗糙的手,望眼看向廣饒的草場,“是私産。”

雖是供給軍用,但這片馬場卻是長信侯府的私産,寧衡自然可以做主。朱定北眼睛一亮,手一動沒掙開握着的大手,便抓着他的手,不倫不類地作了一揖,口中稱道:“多謝長信侯爺大義,小的感激不盡。”

寧衡抿唇一笑,邊上秦奚和樓安寧都炸開了:“阿衡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們也要!”

“就是就是,我帶不回家也可以寄在你這裏養着嘛,你答應不答應?”

寧衡只說:“随你們。賬單我會寄給貴府。”

秦奚和樓安寧的歡呼聲戛然而止,頓時鬼哭狼嚎。賈家銘在一旁勸道:“秦爺爺和樓爺爺說了不準你們縱馬。今日偷偷跑一場就算了,若是在這裏養上一匹時常過來,少不了一頓罰的。”

樓安康:“別管他們,阿衡有分寸的。”

賈家銘害羞一笑,發現自己多嘴,不吭聲了。

“侯爺,您這邊請。”老馬夫得了信,早早挑選了幾匹溫馴的讓幾位少爺相看。

走近馬廄,馬糞和馬匹的氣味撲鼻而來。樓家兄弟早有準備捏住了鼻子,賈家銘一時不防,險些被氣味熏暈過去,連忙捂住口鼻。秦奚大笑:“就該是這個味兒。”

朱定北也覺得這味道讓人安心。多年沙場,除了過命的将士,戰馬就是兄弟,更是陪伴他最長久的夥伴。

他掙開寧衡的手,快走上前,兩指抵唇一聲長哨,低頭吃草的馬群應聲長嘶,揚蹄高鳴回應。一波傳開一波,嘶叫聲一聲疊一聲,響徹整個馬場,震耳欲聾。

“好樣的!”

朱定北大笑,這裏的馬匹果然還沒有失去野性。

樓家兄弟和賈十一顧不得捏鼻捂嘴,受驚地捂住耳朵,詫異地看着馬棚裏的馬匹嘶鳴大叫。駿馬高大,嘶吼氣勢磅礴,三個文弱孩子不由雙腿顫顫,忍住不靠攏了些。

老馬夫吃驚,見朱定北一眼選中了一匹馬,不由贊道:“這位少爺是懂馬之人。”

朱定北回以一笑,“沒想到在洛京還能見到這麽多純種野馬,育種不易吧?”他捋着黑馬鬃毛,黑馬親昵地蹭,好似不是第一次見面。

老馬夫:“是番外來的馬種,代代改良,現在比北域的馬也不差啦。”

說起這片馬場上的馬來,老馬夫滿是自豪。他的祖輩開始就給長信侯府養馬,代代相傳,對這片馬場可謂是傾盡心血。

朱定北摸着馬脖子,懷念道:“北疆的野馬啊,”他回蹭着着對他表示親近的黑馬,“可就沒有你這麽乖巧喽。”

馬群相繼被馬夫安撫下來,秦奚擠開朱定北身邊的寧衡,湊過去看這匹黝黑的駿馬,摸了兩把,才留戀不舍地跑去選自己心儀的馬匹。

樓安寧也羨慕地看着,立身其中,很快習慣刺鼻味道的感官遲鈍起來,他伸手摸了摸黑馬,那黑馬打了個響鼻,弄濕了他的手心。他趕忙在衣服上擦了擦,看它威風赫赫的模樣,實在心癢,說道:“長生,你給我挑一匹呗,你的眼光最好了。”有求于人當然不忘奉承。

朱定北心情舒暢,索性給他們三個斯文人都挑了一匹适合的。見寧衡居然也看着自己,瞅了瞅老馬夫,也給他挑選出一匹高大的駿馬。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當年爬不上馬背的小孩,樓安寧用力上馬,喝聲而出,一馬當先而去。自由馬場的看守人見狀緊随其後,以防意外。幾人相繼而出。

朱定北縱馬走了一段,直身坐在馬上,視野開闊眺望向遠處。

“咱們比一場,怎麽樣?”他問寧衡,看他姿勢就知道是個中好手。寧衡自然答應,沒理會秦奚也想湊一份的躍躍欲試,朱定北揚鞭一指遠處的最高樹木,定下目标,大喊開始。

黑白兩匹駿馬飛馳而出,在幾個孩子眼中如離弦之箭,鼓動他們也想緊随其後。要不是馬夫拉着馬不許,這時候可不會只乖乖地在原地吶喊喝彩。

朱定北适應了下如今嬌小的身體,很快縱馬揚鞭的感覺便回到身上,壓低身體一抓馬鬃,大喝一聲:“駕!”

寧衡實力不俗,禦馬有術,原本在他之前,兩息之間竟落在他身後,随即一夾馬肚狂追而上。

身後跟着的三個馬夫神情緊張,抓緊套索快快跟上,唯恐讓侯爺與鎮北侯府的世孫出了什麽意外。

上得高坡,矯健的駿馬沒有絲毫遲緩,再越坡峰而下,速度更是銳不可當。

風從臉上刮過,細嫩的皮肉在快馳的馬上顫抖,兩人你一前我一後追逐,誰都不肯落在對方身後。

相互角逐之中,朱定北的好勝心湧起,一下揚鞭加快速度。

在馬上奔馳的感覺,一旦感受過比什麽都讓人上瘾,仿佛人也似箭,與風,與這天地融為一體般飛躍向前。又仿佛四目所及化作北境風沙,成年的朱少帥一馬當先身後是弟兄們的呼嘯,鮮衣怒馬,快意沙場。

“籲!”勒馬而停,黑馬揚起前蹄,帶着馬背上的少年飛揚而起,落在地上濺起草碎無數。

朱定北調轉馬頭,笑待落在後面的寧衡上前來。

“我贏了,它是我的了。”

他臉上的笑容,将陽光都逼退,寧衡微微失神,驅馬上前道:“本就是你的。”

“哈哈!”

許久不曾這樣快活,朱定北拿馬鞭逗他的馬惹得白馬團團亂轉,帶着寧衡也同無頭蒼蠅一樣兜兜轉轉,直到頭暈,才在朱定北得意的笑聲中勒緊馬繩。

“咱們往回走走,等他們過來。”朱定北驅馬前行,兩人不再如來時疾馳,慢悠悠讓馬匹漫步。

正過了育草期,馬場上草地肥美,入目一片鮮活綠意,間或夾雜幾簇黃花,草深馬肥,大有軍營馬地的風采。

朱定北忍不住說道:“以前有次我惹我娘生氣,她罰我在馬廄裏睡了一夜,我醒來的時候臉上全是被馬舔的口水,臭得不敢聞。我阿兄在馬廄外面守了我一夜,看我被母馬舔來舔去就看我笑話,害的我和他打了一架,又被我老爹罰蹲了一天的馬步。”

“你想回去。”

寧衡輕聲說。

朱定北搖了搖頭,他想回去,卻沒那麽容易回去了。

摸着馬脖子,他轉開話題說起這裏的馬來。這些馬是野馬血統,比一般馬更為高大,在洛京裏要盤出這麽大的地方,供養這些馬匹實屬不易。他問寧衡:“我家也養了幾匹馬,過些時候帶過來配種可行?”

“好。”

朱家養在家裏的馬都是北疆帶回的身負功勳的戰馬,血統比馬場上的更為野性純正。

兩人說話間,秦奚四人已經近前,瞧見他們,秦奚就忍不住催馬快馳過來:“誰贏了?誰贏了?!”

朱定北眯了眯眼,哼笑道:“你先說說你賭誰贏。”

秦奚嘿嘿撓了撓頭,樓安寧跟上來,嚷道:“我和十一都賭你贏啦,他們倆說阿衡比你高,手腳比你長,你會輸給他。”

結果當然是秦奚和樓安康不情不願把彩頭雙手奉上,幾人在馬場上跑了一個時辰才盡興而歸。

晚間當然是飽餐一頓,想到午間錯過一次盛宴,秦奚只嚷說他們沒良心,吃獨食爛屁眼,遭到群起圍攻。相約下次休沐再續,幾人踩着晚霞各自回府,餘晖中的長信侯府似乎也鍍上了一層暖光。

六月第一日,修養了一旬的言夫子昂首走進學堂中,教執一拍,出口便是:“幾日不見,待老夫來看看你們的功課有沒有長進。朱定北,你來背誦一篇旬陽齋記。”

朱定北鶴立雞群地站在學堂之中,生無可戀狀。

同窗一片哄笑,言夫子教執鎮壓,痛心疾首道:“不管束便如此荒廢學業,将這篇齋記抄寫十遍,明日上交。”

朱定北:“……”咽下到嘴邊的問候。

午間時候,小夥伴們紮堆哄搶長信侯府大廚的手藝,秦奚一邊吃一邊道:“我問了我爹朱家是不是和言夫子有什麽愛恨情仇,我爹說沒有。”吞下口中肉,他嘿笑道:“原來咱們言夫子家中貧苦,讀書時常常熬夜為家中添補一些進項。有一日勞累過度在學堂上睡着,夫子一怒之下把他趕出學裏。”

見幾人都看着自己,秦奚說得越發起勁:“言夫子從此奮發圖強,一舉考下當時鄉試魁首,學裏哀求都不肯再回去。他生平兩大恨,一恨學堂晝寝,二恨有錢有勢卻不學好的纨绔。”

指着朱定北,兩指一豎,“你這兩項都占全了,他能不為難你嗎?”

最愛看朱定北熱鬧的就屬他,可是現在也不由目露同情。就是他阿爺罰他最狠的時候也沒有叫他抄書啊,真真慘無人道。

朱定北憤憤地咬下一塊餡餅,美食都無法緩解他心中的不忿。賈家銘看看這個瞧瞧那個,遲疑道:“我……我會仿字。”

幾人看向他,賈家銘還沒被他們這麽矚目過,言語羞赧:“我可以試試。”

朱定北原本對此不抱希望,那可是他老爹都斷定沒人能模仿的手書。但一想,反正不用一模一樣,有那麽幾分相似就足夠交差了,正好氣一氣那老匹夫。不說他找槍手麽,他滿足尊師的期望,豈不美哉。

待賈家銘寫了兩紙後越寫越像,幾人紛紛稱奇,朱定北喜道:“十一,你可以啊!今日兄臺拔刀相助,小弟沒齒難忘。”

說着,往寧衡袖裏乾坤摸了兩把,一袋肉幹呈上,聊表謝意。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