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熬豬油

吃過晚飯，付大花開始煉油。把白膩的豬板油切成小塊，放進大鐵鍋裏，再放進水，先是大火燒開，再小火慢慢熬。

漸漸的，塊狀豬板油變得越來越小，裏面的油脂熬了出來，空氣裏彌漫了豬油的香味。

林瑤、大春、二蛋、鐵蛋就在一旁等着，眼巴巴地看了幾個小時。鍋底的火苗子映得人臉帶着暖黃的光，幾個人臉上都帶着興奮。

雖然林瑤穿越前已經十九歲，這個年齡不該做這樣的事情，可是她饞啊，她餓啊，她想吃上熱得燙嘴的油渣。

“你們先去睡覺吧，等熬好了叫你們。”付大花說。

沒有一個人動。大春先撇嘴了，她才不會走呢，奶奶偏心，等油渣熬好了可能會叫林瑤起來吃，絕對不會叫他們吃。

等明天早上，油渣說不定被奶奶藏起來了。

大鐵鍋裏滋滋地響着，白白的豬板油都變成黃色的油渣，水也全被熬幹，豬油就熬成了。

付大花用笊籬把油渣撈起來，上下晃動，瀝幹油，倒進盆裏。

金燦燦、黃澄澄的油渣，把幾人肚子裏的饞蟲都勾出來了。

“都離遠點，離遠點，二蛋，看你那髒手。”付大花怕油濺在孩子身上，“啪”地一下打了二蛋一下，“都不許動。”

見付大花這麽嚴厲，沒人敢動了，眼巴巴地站得遠點看着。

付大花拿了四只碗，每個人盛了小半碗油渣。

林瑤趁熱往嘴裏扔了一個，燙，真燙，不過真香，等不太燙了，她把油渣含在嘴裏，香到讓人想哭，香到舍不得嚼，舍不得咽。

一嚼，油渣裏剩下不多的油脂都出來了，焦黃膩脆，唇齒留香。真是太美味了。

這邊美美地吃着油渣，隔壁老顧家聞了一晚上的香味。

這香味趕也趕不走，散也散不掉。

老林家這不是故意氣人嗎！大晚上熬豬油，還讓不讓人睡覺！

劉連枝躺在床上睡不着：“我這病啊，越來越嚴重了，啥時候能好啊！”

“為啥老林家有豬油吃啊？他們家怎麽舍得吃豬油？熬了這麽長時間，我看熬了不少。”

看着老林家過好日子，她的病就好不了。

顧翠翠發愁了，這可怎麽辦啊！媽呀，你能不能不把眼睛總盯着老林家！

第二天一大早，看着家裏人都上工了，林衛國這才把昨天賣人參的錢拿出來，說：“福七，你把這錢跟賣戒指的錢放一起。”

看着那厚厚的一摞大團結，林瑤心花怒放，接了過來塞進褲子口袋。

她拿了小鎬轉身進了屋，看到林得山還在屋裏呢。林瑤喊了一聲爸，就開始挪家具，然後在地上開始挖。

林得山：“福七啊，你這是幹啥呢！”

林瑤頭也不擡，手上倒是挺快：“爸，我藏了錢。”總不能一直不告訴林得山和苗玉蘭，而且現在錢多了，告訴他們藏在他們屋子裏了，平時他們還能看着點。

林瑤不急着解釋。

林得山就看着她動作迅速地挖出瓦罐，拆開油紙，從裏面拿出幾張紙幣，接着又從口袋掏出一大摞大團結，合在一起。

林得山眼珠子快瞪出來了，滿臉不可思議，閨女啥時候在地上挖的坑？哪裏來的這麽多錢？

林瑤仔細數着錢，一共是七十張大團結，還有一些小面額的紙幣。随着林瑤的動作，林得山把錢也數了數，他并不像林瑤那樣高興，賺錢哪有那麽容易，一時半會兒家裏有了這麽多錢，這錢來路正當嗎？

他甚至有些着急：“福七，家裏哪來的那麽多錢。”這些天福七一直跟衛國在一塊，不會衛國帶着她走了什麽歪路吧！

不會，福七一直乖巧又懂事。

林瑤鄭重地把錢分成兩份，聲音很平靜：“我和大哥一起賺的，我們上山挖到了人參。”

林得山馬上松了一口氣，挖到人參，賣了這麽多錢，運氣也是太好了！

他眼睛有些潮，嘆了口氣：“我們老林家人竟然能挖到人參，這事兒我都不敢想，說不定啊，我們老林家要開始轉運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哪裏有一直走背運的人家。”

林瑤拍拍自己口袋裏的樹葉，肯定地說：“爸爸，我們家不會再倒黴了。”

林瑤把錢交到林得山手裏讓他數錢過過瘾：“爸，這錢留着給你治病，我估摸着還不夠，還得再攢點。”

林得山捧着錢，手都在顫抖，這麽多錢啊，真是意外之喜，都是他的乖閨女給賺的。

他林得山何德何能，能有這麽棒的閨女。

他轉過頭去，眼睛裏含了淚，他從房上掉下裏摔得走不了路他都沒掉一滴淚，現在閨女拿着這麽多錢給他，他特別想哭。

不能讓閨女看到他哭，努力眨巴幾下眼睛，把眼淚生生憋回去，又轉過頭來，神色已經恢複正常，只是聲音有些啞，他堅決地說：“我這腿是治不好了，白白浪費錢，不治了，這錢就給你們五個留着用。給我治病就是浪費。”

福七沒把想讓林得山去京城治病的事情說出來，這事兒提前商量沒用，攢夠了錢再說。

她不再多說，看着林得山在那激動地數錢。

林得山把錢數了一遍又一遍，才讓林瑤把錢重新埋起來。林瑤把那些散錢拿出來，又拿出一張大團結留在外面備用，這才把錢重新埋好。

林瑤今天還是想去山上轉轉。昨天付大花說了進深山的事情，今天肯定要盯着她，那她今天肯定不進深山，只看看近處有沒有什麽蘑菇野菜草藥什麽的。

遠遠的，林瑤看到了生産隊小學門口，一個背着糞筐的小小身影，是鐵蛋。

走近了點，鐵蛋正跟栓柱對罵呢！栓柱罵着：“整天背着糞筐到學校門口來，把學校都給熏臭了。”

“你看看你撿的紙，皺皺巴巴的，上面還沾着屎呢，能寫字嗎？”栓柱伸出舌頭，做個鬼臉，嘲笑鐵蛋。

鐵蛋低頭看看手裏髒了吧唧的紙，皺了皺小眉頭，抿了抿小嘴，指着栓柱：“你的作業本上才有屎呢！”

“呸，你才是撿了擦屁股紙當寶貝。”

“我的紙不髒。”

鐵蛋很委屈，淚水都在眼睛裏打轉轉了。林瑤知道他有撿紙的習慣，家裏的角落裏塞滿他撿來的紙，整理的整整齊齊。林瑤卻不知道他想上學。

現在看到他難過，林瑤有些心酸。

“你們家交不起學費，沒錢給你上學。”

鐵蛋：“……”這是事實，七八歲的孩子，知道上學要交錢，可他家裏沒錢。他平時拾糞，割草，也能賺點公分。

他的氣勢弱了下來，轉身正想離開，一顆不小不小的石子飛了過來，砸在他的額頭上，頓時就紅腫了。

栓柱在遠處驚訝：“鐵蛋，你說你倒黴不，我随便扔顆石子都能砸到你。”

鐵蛋被激怒了，放下糞筐，手上寶貝似的紙也扔了，像被激怒的小狼崽子一樣朝栓柱飛奔過去。

盛怒之下的鐵蛋把栓柱打倒在地，騎在他的背上，小拳頭使勁捶打着。

嗷嗷嗷傲傲，栓柱爬不起來，叫喚的聲音倒是挺大。

林瑤放慢了腳步，見鐵蛋打的差不多了，恰到好處地走了過去。這時老師也走過來了。

老師把兩個孩子分開，虎着臉說：“不準打架。”收完，目光上下打量着兩人。

栓柱挨了揍，但是身上沒挂彩，鐵蛋挨了一石頭，也算不上嚴重，但是紅腫，看上去不太好。

老師朝栓柱瞪眼：“栓柱，你太不像話了，去我辦公室站着去。”

挨了胖揍的栓柱：“老師，我……”

老師臉色陰沉：“閉嘴，你在學校哪天不惹事，我肯定要找你家長。”

“別告訴我媽……”一想到劉連枝，栓柱吓得腿都軟了，雙腿像是灌了鉛，走得極慢，朝辦公室走去了。

林瑤把鐵蛋拽到身邊，這才跟老師問了好，接着問道：“老師，鐵蛋能插班讀一年級不？”

看着乖巧、伶俐的福七，老師心想，這福七真不像是農村人，比一般孩子都幹淨，舉手投足也彬彬有禮，怎麽看都喜歡。

這個學校學生不多，能多一個孩子讀書自然是好，老師說：“可以讀，只是一學期學費一塊多。”老林家的情況他自然知道。

林瑤認真地說：“我們家出得起學費，明天我媽媽就會把鐵蛋送學校來。”

“真的？”鐵蛋不可置信地問。“姐，真的？咱家有錢？要不我還是別上學了，賺點公分。”說完依依不舍地看着在操場上跑跳的孩子。

想讀書是好事，在學校裏有老師管教，在家裏林瑤再多盯着點，鐵蛋大概率不會長歪。

林瑤攬着鐵蛋的肩膀，肯定地說：“讓你上學，還要把本子、筆、橡皮都給你買齊。”

鐵蛋那叫一個高興啊，他做夢都想要這些文具，真的可以有嗎？

他太崇拜這個姐姐了，再擡起頭來的時候，林瑤看到鐵蛋滿眼的小星星。

“行，那明天我等着鐵蛋。”老師也挺高興。

跟老師告別，林瑤帶着鐵蛋上山了。

這個時候，連林瑤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這一舉動将會培養出一個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