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金手指反噬

聽見這話, 顧翠翠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也顧不上再試探林瑤,轉身就向家的方向跑去。

林瑤要看熱鬧快步往回走, 剛拐過彎, 就看到老顧家門口圍了一圈人,她家是土磚牆, 有人在大門口往裏張望,有人甚至坐到了牆上。

這些除了幹活完全沒啥娛樂消遣的社員就是愛看熱鬧, 這場面比老林家兩頭豬病了的時候更氣派。

林瑤心想, 她家的雞為什麽死了,難道是顧翠翠許願的反噬?顧翠翠許願讓劉連枝病好, 劉連枝的病已經好了。本來會反噬到老林家,但是她的銀镯擋了反噬, 是不會反噬到老顧自己家?

這樣想着,已經到了老顧家門口。社員們的議論聲不絕于耳。

“十一只母雞, 一只公雞,整整十二只, 根本就沒病,這麽死了, 真可惜, 啧啧。”

“不是說老顧家風水好,翠翠是福娃嗎, 怎麽他家的雞還病死了。”

“可不是,這幾年老顧家一直順風順水的,哪裏遭過這樣的事!”

“要不是親眼看見,要是發生在別人家我還信,發生在老顧家我還真不信。”

劉連枝這次沒鬧, 她有些呆愣愣的,好像一直回不過神來。

顧翠翠心煩意亂,擠進人群,跑到雞窩前,看到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雞,手腳冰涼。

她的心髒噗通噗通狂跳,她知道許願有反噬,難道反噬到她家的雞身上了?為什麽這次她許願後老林家沒發生不好的事情,她家反而出了這事兒了呢?

她看着劉連枝蒼白的臉,心想若真是許願反噬,她可以接受,畢竟劉連枝病好了,十幾只雞總不如她媽的健康重要。

劉連枝不知道她此時的想法,要是她知道肯定不同意,寧願她自己病着,也不願意雞死了。

劉連枝拽住顧翠翠的衣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有氣無力地說:“翠翠,你不是福娃嗎,你說咱們家的雞怎麽死了?”

經劉連枝一提醒,衆人把目光都投向顧翠翠。可不是嗎,看來這個福娃也不是那麽靈!

顧翠翠難堪極了,臉通紅一片,她覺得劉連枝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提到這個話題,現在吃瓜群衆都在看她,質疑她、諷刺她、笑話她。

看來,福娃這個名聲也不是那麽好擔的。

不過這時她仍然不能感同身受,福七當初擔了掃把星的名聲,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

大隊長陳愛民來了,滿臉威嚴:“都回家去,該幹活的幹活,該吃飯的吃飯,死了幾只雞有什麽好看的。”

要是別人家死了雞确實沒什麽好看,可這是老顧家,老顧家一直福星高照。

社員沒有一個動的,反而伸長了脖子等着聽陳愛民說點啥。

劉連枝看到陳愛民,這才像是從睡夢中回過神來,她白着臉,從地上坐起來,跌跌撞撞走幾步,一把拽住陳愛民的袖子:“大隊長,我家的雞全死了,一只都不剩,這事兒不對勁,肯定是有人給我家雞喂藥了。大隊長,你可要查清楚啊!”

陳愛民皺了皺眉,他這個大隊長當的,成天處理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事兒,也夠煩的。

不過他仍好脾氣地說:“你家平時總有老太太在家,誰會進你家給雞喂藥,誰進你家老太太不就知道了。這雞肯定是病了呗,死了就死了,找點石灰把雞圈裏到處灑灑,過段時間再養就是了。”

劉連枝聲音哽咽,看上去特別可憐:“白天沒人喂藥,那夜裏呢,趁我家人都睡着的時候。肯定是有人故意害老顧家。”

顧翠翠聽了這話心如刀絞,劉連枝說的害老顧家的人不會是她吧?要真是這樣,她以後還能不能許願?

陳愛民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劉連枝的這話他很不愛聽。他清了清嗓子,四下掃視一圈,提高了聲音,說給劉連枝,也說給圍觀社員:“這些年,雙龍生産大隊治安一向很好,雖說做不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也沒發生過亂七八糟的事情。任何一個社員沒有确鑿證據,都不能亂說。”

他的聲音很嚴厲,對着劉連枝:“你找到證據,我可以調查,只是胡亂猜測,我沒法處理。大家夥兒都散了吧。一個個吃飽了撐得在這兒看熱鬧。”

他揮了揮手,示意大家散開,自己先邁開步子走了。

劉連枝看大隊長走了,嗷地一聲哭了出來,哭天抹淚,看上去特別傷心。

顧翠翠的傷心程度不亞于劉連枝,她似乎是不經意地往林瑤的方向掃了一眼,見林瑤面上很平靜,完全不像其他社員那樣臉上帶着各種表情,心裏更亂了。她腕子上的銀镯反射着亮光,這個镯子真的沒有問題嗎?

其實林瑤心裏早就樂開了花,哪有那麽容易就心想事成,想要有所得,總要付出一定代價。不知道顧翠翠以後會不會收斂,還用不用許願這個金手指。

回到家裏,苗玉蘭就給林瑤泡了一杯麥乳精,林瑤坐在門檻上喝着,香甜味兒在嘴裏漾開,真好喝。

林環這天做桃子罐頭,林瑤搬個小板凳,在離家不遠拐角處的樹陰涼坐下來,抱着木碗研磨三七粉。

一上午,相安無事,下午的時候,大概三點多鐘,本該上工的張巧巧回來了。

張巧巧今天很不高興,上工的時候,劉連枝神神秘秘湊到她身邊跟她說福七做罐頭的事情。

她驚訝得合不攏嘴嘴巴,那好吃的罐頭居然是福七做的,可那天吃罐頭的時候明明說是買的。她們竟然這樣防着她!

接着劉連枝就開始問制作方法了,張巧巧哪裏知道,但她絕對不能在劉連枝面前露怯,直接怼回去了:“老林家的秘方能告訴你啊!你死了這條心吧!”

這句話把劉連枝氣了個半死。可她哪是個省油的燈,吃了癟之後馬上說:“你沒注意林環嗎,她最近根本就不好好上工,我打聽過了,昨天她才記了兩個工分,你們家大春都能掙兩個公分了吧……”

她就想煽風點火,想看着老林家內鬥,老林家過得不好她就舒坦。

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直接就把張巧巧憤怒的小火苗扇成了熊熊大火。

林瑤眼睛尖,掃到張巧巧褂子的一角,就迅速拿着東西往家裏跑。過了院門她就喊:“姐,收起來。”

林環剛剛把罐頭蓋子擰好,聽到這話,分毫不見慌亂,手腳麻利地把罐頭一瓶瓶放到笸籮裏,然後端到林得山房間炕上藏好。

林得山在院子裏編筐,張巧巧總不好到他們屋裏翻東西。

等張巧巧走到院子裏,林環正在給林瑤梳理頭發。張巧巧怒氣沖沖到廚房轉了一圈,鍋裏有熱水,竈臺燒過火。

她瞪着眼睛問:“林環,你不去上工,在家裏幹啥?”

林環神色坦然:“二嬸,我跟林瑤燒了水,正要洗頭發。”

我信你個鬼啊,明明在做罐頭,可她沒有證據。

張巧巧聲音帶着怒意:“你怎麽不去上工?”

林環早就準備好了說辭:“這些日子身體不太好,等好差不多了就去上工。”

二蛋把付大花和林永旺叫回來了。林永旺雖然是一家之主,但是老實巴交不愛說話,一直沒什麽存在感,大事小事都是付大花做主。

苗玉蘭跟林得川前後腳到家,張巧巧見人都來了,馬上表明了觀點:“我要分家。”

林瑤聽了心頭一松,她早就想分家,且不說住在一起不方便,做個罐頭都要偷偷摸摸,就說以後林得山要是去京城治病,沒有分家的話,張巧巧肯定不同意,會哭鬧,會百般阻攔,錢的事情也說不清楚。

要是讓她知道現在他們手頭有這麽多錢,肯定要吵着分錢,那可是林得山的治病錢,她自己都舍不得花呢!絕對不能白白分給別人。

接着,張巧巧向爆炒豆子一樣說了一大堆話:“爸、媽,這家必須得分,日子我已經過不下去了。老大家七個人,老大家的,衛國、衛軍、林環都能上工,可是衛國一直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現在又多了一個林環,專學她大哥的臭毛病,不好好上工,林環你說,這幾天你一共賺了多少個公分?”

“我們兩口子養兩個孩子本來應該很松快,都是被老家大給拖累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我們憑啥過這樣的日子。”

付大花安靜沒說話,林永旺吧嗒吧嗒抽着旱煙,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

等張巧巧把要說的都說完了 ,付大花問林得山和苗玉蘭:“分家的事兒,你們怎麽看?”

林得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把頭轉向林瑤:“福七,你怎麽看?”

林瑤心裏舉着小旗子,分家,分家。但她不能表現得特明顯,就說:“聽奶奶的。”付大花要是不同意她再說服她。哪知老太婆一拍大腿:“成天雞飛狗跳的,我也受夠了,那就分吧。”她把頭轉向林永旺:“那就把老三叫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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