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玉米地啊

林衛軍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走得比一般人跑的還快，顧翠翠緊跟在後面跑，她可不想錯過這個熱鬧。

到了林瑤地頭, 看到動作飛快, 讓人眼花缭亂的傅晉軒，林衛軍說：“二軒, 不用你給我妹妹掰棒子，你別在這塊地, 我看你不順眼。”又來勾搭他妹妹, 真是讓人生氣。

傅晉軒根本不理他，不回他話, 一個眼神也不分給他。

林衛軍：……他被當做空氣了。

顧翠翠已經跟了上來，呼哧呼哧喘着氣, 怎麽還不打啊，她還要看熱鬧呢！

林衛軍已經在撸袖子, 好，眼瞅着朝傅晉軒走了過去。馬上要開打了, 顧翠翠的心激動得跳到了嗓子眼，太好了。

可下一秒她就失望了, 林衛軍走到傅晉軒附近, 往旁邊一拐，在另外一壟玉米處, 開始掰起來，他的動作也是飛快，絲毫不比傅晉軒慢，可能是掰玉米所能達到的極限速度了。

顧翠翠：“衛軍哥，你剛才不是說要打架嗎？”

林衛軍：“打啥打, 幹活兒。”

顧翠翠：為啥會這樣？她挺生氣，但還是笑咪咪地奉承說：“衛軍哥，你幹活真快，一會兒你也幫我掰點呗！”

林衛軍想都沒想，回答說：“找你三哥去。”我們家福七棒子還沒掰完呢，會給你掰？

顧翠翠的臉騰得一下變了色，林衛軍為啥這樣直白的拒絕她，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感覺姑娘們看她的眼光都變了，帶着嘲弄，看她笑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有點煩躁地對姑娘們說：“看啥看，還不幹活去？”

姑娘們可有眼福了，這兩個人掰玉米的動作很俊氣很好看，舍不得移開眼睛。她們心裏很酸，兩個人給林瑤幹活，為啥沒人幫她們幹活呢？

杏葉問：“衛軍哥，我拿水了，你喝水不？”類似的話剛才也有人問過傅晉軒，半個字的回應都沒有。

林衛軍沒那麽多講究，接過遞過來的水壺灌了兩口，又加緊了幹活速度。

Advertisement

顧翠翠瞪了杏葉一眼，她感覺被人帶了綠帽子。上輩子林衛軍是她對象，這輩子雖然不想要，可別的女人勾搭他，還是覺得有點膈應。

杏葉莫名其妙挨瞪，感覺顧翠翠那眼神好淩厲，不像十幾歲孩子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體。

“都幹啥呢，聚一堆，趕緊幹活去？”大隊長巡視到這塊地，看這聚集了這麽多姑娘，臉都黑了。

他走了很多塊地，催促大家動作快點，一點效果都沒有，社員們特別懶散，壓根緊張不起來，他在一旁看着還好，不看着立刻敷衍，巴不得別人多幹點，自己少幹點，為了年底多分紅多幹活，這樣想的人是少數。

看到陳愛民，顧翠翠指着兩人說：“大隊長，衛軍和二軒不幹自己的活，都在給福七掰棒子呢！”說實在的，她很眼紅有人幫福七幹活，大隊長把這兩個人趕回自己地裏，福七自己幹活，那才好呢。

大隊長看到傅晉軒和林衛軍以驚人的速度掰着玉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有這樣的積極、先進分子，一個人能頂上兩個，那群懶漢跟他倆都沒法比，這樣的人應該樹立為典型。

看着姑娘們一個個面紅耳赤，對兩人傾慕的眼神，陳愛民作為過來人，怎麽能不明白，他感覺找到了說服那群小年輕、老爺們多幹活的方法。

他好脾氣地說：“二軒、衛軍你們兩個自己的任務也要完成，務必得記十個公分，收工時我來檢查。行了，你們也都散了，快去幹活，再讓我看見紮堆聊大天就扣工分。”

顧翠翠：……就這樣就算了？

十點鐘左右，傅晉軒看着幫林瑤掰下來的玉米差不多能記十個公分，跟林瑤說了一聲，返回自己地塊。林衛軍看他走，也跟着走了。

十一點多鐘，下工時間到了，社員們各自回家做飯吃飯，秋收任務重，吃完飯就要上工了，沒啥休息時間。

林瑤用倭瓜葉包了一個大饅頭去傅晉軒的地頭找他，還未走近，就聽見有說話聲音隐隐傳來。

近處的玉米已經掰下來，稭稈都砍了，遠處仍然一望無際，密密匝匝的葉子遮住了一切，真是搞對象的好地方。

她耳力好，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女：“二軒，我泡了白糖水，用來解渴最好了，你喝點？”

傅晉軒：……

女：我這有酒心巧克力，俄國來的，你吃不？

傅晉軒：不吃。

女：我這裏有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你看不看？

傅晉軒：你、出、去！

少年從不答話，到聲音很平靜，再到很粗暴。

那女人不說話了，林瑤閃身到一棵樹後面，她能想象到傅晉軒的神情有多冷。

安靜了三十秒，玉米葉子嘩啦啦地抖動，傅晉軒怒氣沖沖地出來。他感覺有道視線盯着他，很快找到那視線來源，大樹後露出半張臉的林瑤。

又過了一分鐘，見那姑娘肩膀聳動着，抽抽搭搭、淚眼朦胧地跑出來，邊跑邊把臉捂住。

這不是知青李霞嗎，杜芳芳那個小夥伴，林瑤在集市上見過她。

一根麻花辮絲毫毛叉都沒有地梳在腦後，衣裳很新，白襯衣，藍裙子，真不像下地的樣兒。這是看上傅晉軒的好皮囊了吧？什麽時候看上的？

林瑤從大樹後走出來，第一次看傅晉軒擺這樣的臭臉，笑得眉眼彎彎。

傅晉軒：……他已經很煩躁了，她還要笑他，有啥好笑的？

感覺到來自傅晉軒的死亡視線的盯視，林瑤：……惹你的又不是我，為啥沖着我來。

少年生得确實很好看，挺拔如松，眼眸幽深，帶着遙遠夜空星辰的光亮，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神情冷凝，像是三九天上凍的河，隔着十米遠就能感覺到刺骨的寒氣。

這樣難以接近的氣質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魅力。

“二軒哥，我給你拿了個白面饅頭，跟你以前吃過的不一樣，特別好吃。”林瑤打開倭瓜葉子，把饅頭遞過去。

一股強烈的香氣彌散開來，傅晉軒周身的寒氣消退不少，神情柔和了些，很自然地接過饅頭，坐到一旁的稭稈上，林瑤也跟着他坐下來。

饅頭中間夾了兩片鹵肉，像個漢堡樣子，那鹵肉肥瘦相間，肥肉入口即化，就連林瑤這樣不愛吃肥肉的人也覺得特別好吃。

傅晉軒大口嚼着饅頭，樣子斯文好看，肥肉的肉汁被饅頭吸附，吃起來特別香，他不自覺的微眯起眼睛。

林瑤想，他幫自己賺那點公分等分了糧食和錢就還給他，要是他不肯要就折成別的東西給他，總不能讓他白幹活。

吃着饅頭，他說：“我對她沒想法，你看到的不要說出去。”

他覺得女人很麻煩，平日裏避之不及，但林瑤除外，他從來沒覺得她煩，可能她還小吧。

林瑤舉起手：“我保證。”她才不會傻到宣揚這種事情。不過，既然李霞跟杜芳芳是朋友，杜芳芳很難纏，按照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道理，恐怕李霞也是個很難纏的人。

——

傍晚，記分員來了，林瑤指着自己的玉米堆：“這些都是我的。”

記分員很驚訝：“都是你掰的，這麽多？給你記十個公分。”

用一只手臂命都要拼沒了幹了一天才記了兩個公分的顧翠翠：真是酸死了。

有個姑娘說：“都是別人幫她弄的，看把她美的。”

林瑤說：“你看你吭哧吭哧幹了一天就三個公分，別管我怎麽掙得，你就是比不過我。”

那姑娘說：“哼，我明天找我哥幫我，我也要記十個公分。”

陳愛民特意趕過來看林瑤的公分情況，聽到兩人對話，心裏樂開了花，好事啊，要是小夥子、大老爺們都為了自己的妹妹、心上人、媳婦多幹活，那不就能在暴雨前收完糧食了？

他問記分員：“傅晉軒、林衛軍記了多少公分？”

記分員翻到記錄本的上一頁，找到兩個人名字，說：“都是十個公分。”

大隊長滿意地走了，他決定明早再開一次動員會。

——

第二天一大早，林瑤準備去上工剛走出家門，看到杏葉正站在她家附近，往這邊張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