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秘密謀劃

林瑤習慣性地找了棵沒人的樹爬了上去, 坐在樹杈上撥開枝葉朝下看。她看到林環安靜地在人群外圍，站在塊石頭上，正看得津津有味兒。找遍了她的四周也沒有張勝利的身影, 看來張勝利今天沒來。

她一直盯着瘸老五, 發現他走動起來，拖着不方便的腿腳, 一瘸一拐地朝林環走去，走到她身邊一米遠的地方停下了, 目光直勾勾的肆無忌憚地看着林環。

林環看得正入神, 有點遲鈍，大概過了一分鐘才發現有人盯視她, 轉過頭來，正對上瘸老五帶着邪念的目光, 林環莫名其妙就打了個冷戰。

瘸老五裂開嘴笑，露出滿嘴裏出外進的牙齒, 一歪一歪的走近兩步，用因為欲念而沙啞的聲音打了聲招呼：“林環, 你來了。”

林環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瘸老五是電影放映員，她認識, 知道瘸老五托人上門提過親, 但跟瘸老五沒怎麽說過話。她并不知道瘸老五對她有龌龊心思，很客氣的應了句：“是啊。”

沒什麽語氣的一句話讓瘸老五激動不已, 女人跟他說話了！她長的那麽好看，聲音那麽好聽，還那麽溫柔。要是能把她弄到炕上多好，那樣讓他折壽十年都值。

他的臉因為激動而扭曲，朝四周看了看, 看周圍的人都盯着幕布，沒人看他，大着膽子，吞吞吐吐地說：“我托媒人上門提親了，林環，你答應我吧，我是正式工，掙得多，比土裏刨食的總強吧，腿腳不方便也不影響走路，不影響生娃，就是不太好看……”

說着，他說不下去了，林環本來很柔和的面龐板了起來，自然而然上揚的嘴角耷拉下來。

林環感覺到一陣陣惡寒，從來沒有過這樣厭惡一個人的感覺。那目光癡迷而執拗地看她，像餓狼盯上獵物一般，讓她心生恐懼。

她知道瘸老五托王媒婆來說過兩回親，但當這個人站在她面前，用色迷迷的眼神看她時，她根本受不了。

她說：“我的親事我媽我爸做主，他們還要留我兩年呢，不着急說親。”

話說的相當客氣，拒絕也很委婉，但她的表情騙不了人，在自負又自卑又色欲熏心的瘸老五看來，那麽天大的刺激。

他想要的女人這麽厭惡他，她肯定嫌棄他是個瘸子，她跟他說話時嘴唇都在發抖，已經讨厭他到這個程度了嗎？

更讓人絕望的是，在跟他說完話後，她從石頭上跳下來，走到前面人群中去了。

瘸老五一人站在原地，好像寒冬臘月掉進冰窟窿裏，渾身涼透，手腳冰涼，怎麽都緩和不過來。

光影明滅，映在他的臉上，看上去陰測測的滲人。林瑤在樹上，她眼神好，看到瘸老五的表情，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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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老五前段時間有個“媳婦”，就是王媒婆跟他建議的啞巴，上門提親後，那家人同意了，接下來就是相家、下定禮，這兩個流程走完，按照當地的風俗，男女兩人就可以住在一起了。瘸老五名正言順地把人家啞巴姑娘給睡了，睡了一個月，說啞巴姑娘不是黃花大閨女，又給人退了回去，還把彩禮錢給要了回來。

啞巴姑娘家小門小戶的，沒有兄弟，她爸也沒兄弟，獨苗一根，再加上人又懦弱，不想惹老孫家，生生吃了啞巴虧。自家閨女清清白白，好好的黃花閨女，為啥被人這樣糟蹋，可那家人敢怒不敢言，忍了下來。

這件事很快傳揚開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估計那啞巴姑娘以後更難嫁，當地人把這件事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罵瘸老五缺德，說人家不是黃花閨女你還睡一個月，多不要臉。

大家只是在背後對瘸老五進行口頭道德譴責，瘸老五占了大便宜，一點損失沒有。可悲的是，慢慢地，這件事就會越來越淡，在人們的記憶中變得模糊。

瘸老五盯着林環的方向，站了許久，眼中突然閃過一道狠戾的光。他又開始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從人群中拉了一個歲數跟他差不多的男人出來，說了句什麽，兩人就朝着某個方向走。

林瑤直覺不太妙，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從樹上滑下來，不遠不近地跟在兩人身後。

小姑娘身體輕盈靈活，像只小貓，走得無聲無息，加上四周有秋蟲鳴叫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前面兩個人并未發現有人跟蹤。

即将走到目的地，瘸老五警惕地朝後看了一眼，就在他回頭的那一剎那，林瑤已經閃身到樹後，瘸老五啥都沒發現。

他扯住另外一個人，停下來說：“老四，我想要林環當我媳婦，可那娘們看不起我，我要把她辦了。”說着，他還比劃了一個很下流的動作。

林瑤已經躲到了草叢裏，聽到這話，渾身吓個哆嗦，太他媽惡毒不要臉了。

他口中的老四是他堂弟，在老孫家這一輩排行老四。

孫老四吓了一跳，說：“老五，不行啊，這是犯法。”

瘸老五的目光狠辣還帶着色.欲：“她不敢聲張，聲張出去還能不能做人，一輩子臭家裏了，我辦了她，她就只能跟我。”他的腦子中閃現着各種惡心下流的畫面。

孫老四說：“那你叫我幹啥？”

瘸老五說：“林環膈應我，我叫她到這來她肯定不來，你去叫她。把她引到這裏來。”

他朝前面一指，是一片小樹林。這個地方距離主街有兩排房子，然後就是一片雜草，有條人踩出來的小路通向樹林，附近還有個池塘。

孫老四急忙擺手：“不不，我不管。”

瘸老五咬牙，眼裏閃着精光：“到時候咱倆一起上，林環那臉蛋，那身段，你不想上？這是便宜你了，有這好事我還想着你。”瘸老五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想要的女人被別人上了可惜，他現在滿腦子帶顏色的東西，只要能實現他的目的，他什麽都能做。

林瑤在草叢中罵MMP，想不到人能惡心龌龊到這種地步。

孫老四動心了，老孫家家風不正，沒一個好東西。他搓搓手，激動得聲音發抖：“我現在就去叫她。”

瘸老五制止他：“我剛跟她說完話，她現在警惕性高着呢，明天再說。”

孫老四說：“那我明天咋把她引過來？”

瘸老五說：“這好說。”他指着附近的池塘，“你就說她家福七，要不說鐵蛋到大坑這兒玩來了，引着她來找。”

老四又搓搓手，有點慶幸，還是他堂弟腦子好使：“你都算計好了，我看這事兒一定能成。”

瘸老五對自己的計劃也很滿意，誰叫你高高在上，就要把你拉進泥土裏。好好上門提親不樂意，這叫敬酒不吃吃罰酒。

兩人計劃完，就往放電影的地方返，林瑤等他們走了好一會兒，才從草叢裏鑽出來，滿臉凝重，她步子極快，想要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到了放電影的地方，找了半天沒看到林環，應該是已經回家了。林瑤趕緊往家走，果然看到林環，她神情不太自然，看到林瑤努力擠出微笑：“回來了，不早了，早點睡，哎，你這是怎麽了，看着不太高興。”

她敏銳地發現妹妹跟平時不一樣。

林瑤彎了彎嘴角：“沒不高興啊，我挺好的。”

笑得都不自然，一看就是心裏有事，林環自己也被惡心壞了，還是極力安慰林瑤，泡了杯熱氣騰騰的賣乳精給她。

香甜帶着奶味的麥乳精，暫時壓下林瑤心中那股惡寒，正巧林衛軍也回來了，看到表情有點嚴肅的妹妹，摸摸她的發頂：“咋了，福七，誰給你氣受了，告訴我，我給你出氣。”

林瑤說：“你們倆咋都說我有事，我這不挺好的。”她相信自己的表情管理能力，也許這件事太過沉重，怎麽藏能都露出一點。

林環戳戳她的臉頰：“可不是，就是有心事。”

林瑤說：“今天有小偷來偷生産隊的糧食，我去看熱鬧了，有點累。”

林環說：“有這事？我聽見敲鑼了，沒過去，是不是敲鑼的時候抓到的小偷？”

林衛軍挺得意：“是我敲的鑼，抓小偷我功勞可大。”他眉飛色舞地把抓小偷經過說了一遍。

林環嗔怪他：“就你愛出頭，那麽多大人呢，你別總摻和這些事情。”

沒得到表揚，反而挨說，林衛軍情緒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行了，睡覺去吧。衛軍，你也早點睡。”林環說。

林瑤喝完最後一口麥乳精，說：“姐，今天瘸老五跟你說話了？”

林環神情變得更加不自然，惡心感又在胸口翻湧，她不想讓弟弟妹妹擔心，就說：“沒啥，就随便說了幾句。”

一旁林衛軍也支起耳朵打算聽林環說，就聽到這一句，就沒下文了，他把目光轉向林瑤，正對上妹妹憂心忡忡的表情，雖然這表情只在一瞬間顯現，他還是看到了。他拍拍林瑤的腦袋：“看你這小眉頭都皺起來了，天塌下來還有個兒高的撐着，有啥好擔心的，不管啥事兒，有你二哥我呢，快去睡覺吧。”

鐵蛋也湊了過來，拿了一堆小人書，說：“姐，你看不看小人書，都是用你給我的錢買的，看了故事你就高興了。”

林瑤看着他那摞書，嶄新的，從顏色上看能看出翻了不少遍了，就是特別新，一看就特別愛護。

她摸摸鐵蛋的頭發：“小孩子，別亂想，我哪有不高興，快去睡覺吧。”

她只有一點點神情不對，大家就來關心她，林瑤再次覺得有兄弟姐妹真好，她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洗漱完躺倒炕上，大春和林環入睡挺快，發出略重的呼吸聲。林瑤睡不着，翻來覆去想這件事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