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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不行！我絕對不答應她回來！」穆夫人看著兩個兒子，激動的說。

穆司浩和穆司偉對看了一眼，意料中的反應。

「不能讓她跟雷穎再有任何接觸……絕對不行……」

「媽，」開口的是穆司偉，「那麼這次，您打算用什麼理由阻止她呢？」

沒料到兒子會這麼問，她一下子接不上話。

「司浩，你……」轉向穆司浩求助。

穆司浩像是默許般的沉默。

「難道，你答應讓思沁回來？」穆夫人不可置信的問。

「媽，司偉說得對，這次，我們該用什麼理由阻止她？當時我們也是費盡心思，才半強迫她回到臺灣，現在……這個機會客觀來說，是不應該被反對的，若我們強烈的反對……您覺得，她會無所察覺嗎？」穆司浩看著她說。

換穆夫人無語，兒子說得沒錯，這個工作機會的確是化妝師的夢想，可是……

「思沁一定也知道我們不希望她回來，所以才決定『先斬後奏』，回來了再說……若不是夏醫師先告訴我，我們真的會收到她的『驚喜』啊……」穆司偉有些無奈的說，這個妹妹，性子還是一樣拗啊。

「這……」穆夫人憂心的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夏醫師的信，只是讓我們有心理準備，剩下的，我們只能見招拆招了。如果不想被思沁發現我們瞞了她這麼大的事……我相信，媽，您也知道該怎麼做。」穆司偉說。

「讓她跟雷穎接觸，她不會想起來嗎？」穆夫人眉頭深鎖。

「想起來，就想起來吧……」穆司浩開口，「當時Dr. Jeff也跟我們說過，以思沁的個性，遲早有天會想起來，當時的作法只是先緩和她的情緒及心理狀態……只希望現在的她，已經夠堅強，能承受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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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嗎？她真的夠堅強了嗎？」穆夫人向兩個兒子尋求答案。

「沒有人知道。」穆司偉老實說，「不過，當時思沁對雷穎的感情……」

「不，她不能跟雷穎再有什麼瓜葛。」

「但她回來，就是要跟在雷穎身邊工作啊。」穆司偉淡淡的點出事實。

「真的，沒有其他選擇嗎？」穆夫人依舊不死心。

「媽，難道您不覺得，思沁本來就希望自己能想起來嗎？」穆司偉問。

穆司浩把事情盡可能輕描淡寫的告訴穆夫人。

「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件事？」果然，穆夫人大為不悅。

「我答應她不跟您說的。」

「你們……」穆夫人有些生氣的看著兄弟倆。

「現在想想……」穆司浩把那天在飛機上，穆司偉跟他說的事轉述給母親聽，穆司偉在一旁不發一語的聽著。

「她還想跟雷穎在一起？雷穎把她害成什麼樣子……她還想跟雷穎在一起？」穆夫人聽完後又激動了起來。

「媽，有必要這麼驚訝嗎？您有沒有想過……以思沁那麼拗的個性，怎麼可能這麼乖順的按照我們的安排？」穆司偉說。

「所以……這一切，是思沁當初就想好的？」

「我們是這樣認為的，但事實如何……恐怕也只有思沁一個人知道了。」

「媽，」穆司浩從椅子上站起來，「說真的，是該把思沁的人生還給她了……她想跟誰在一起，要過什麼樣的生活，讓她自己決定吧。」

「這……」穆夫人似乎還想說什麼。

「況且司偉說得沒錯，在那件事裡，雷穎也是受害者……我們對她的恨，不公平，也是該放下了。」顯然，那天在飛機上跟穆司偉談完後，穆司浩自己也想了很多。

「你們……」沒料到兩個兒子的想法會跟自己如此天差地遠，穆夫人憤而起身回房，心裡暗暗有了打算。

兄弟倆對看一眼，「給媽點時間吧……她該接受思沁會長大這件事。」說話的是穆司偉，穆司浩點點頭。

「知道思沁什麼時候回來嗎？」穆司浩問。

「我明天會打電話問問她……離夏醫師寄信來也過了一個禮拜，她應該比較不會起疑心了。」穆司偉說。

「好，有消息再跟我說。」

「大哥，謝謝你。」

「謝什麼？我只是……不想再一次當個失職的哥哥了……」穆司浩黯然的說。

「你也別自責了……相信思沁從來沒有怪過你。」

「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啊……」回想起來，穆司浩依舊痛苦。

「那這次，就好好保護她吧。」穆司偉拍了拍兄長的肩膀。

「我會，一定會。」穆司浩堅定的說。

雷穎疲憊的從片場出來，徐凱薇這幾天都沒跟她一起，讓她有些不習慣。

沒辦法，徐凱薇這陣子在忙季語柔的事……然後再過一個禮拜，穆思沁也要來了。

幽幽嘆了口氣，一旁的助理Amy關心的問候。

「沒事，有些累了……」兩人一起走到飯店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抓住了雷穎的目光。

驚訝只持續了幾秒，以對方的身份，要找到她，不是難事。

轉頭交代Amy先上樓，雷穎獨自往對方走去，拉開椅子在對面坐下。

「雷穎，好久不見。」穆夫人笑著跟她打招呼。

「阿姨，好久不見。」雷穎禮貌的笑著。

「妳長大了，也變漂亮了。」穆夫人仔細的端詳雷穎。

「阿姨找我，應該不是為了敘舊吧？」雷穎忽略她的稱讚，單刀直入的問。

穆夫人愣了愣。

雷穎忽然明白她來找自己的用意。

「我想，您今天來找我，是希望我跟思沁保持距離吧？」

「妳都知道了……」

雷穎無奈的笑了笑，「您會提出這個要求很正常……畢竟思沁是因為我……」

「雷穎，」穆夫人打斷她，「對不起，阿姨知道那件事不是妳的錯……」

雷穎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話，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甚至，她有點想哭。

「但是……」穆夫人頓了頓，「妳說得沒錯，我來，是要妳跟思沁保持距離。」

「我明白。」雷穎點頭，果然……她還是不原諒自己啊。

「那時摑了妳一掌……真的很抱歉……」

「阿姨，您不必道歉，我都知道。」雷穎不願再聽她說下去，那些客套的話，再怎麼樣都掩飾不了她對自己的怨懟。

「雷穎……阿姨拜託妳……」穆夫人懇切的看著雷穎。

那目光讓雷穎難以承受。

一個想法閃過腦中，雷穎很快的抓住，也許，這是她唯一弄清楚一切的機會……

「阿姨，我可以答應您的要求……」

「真的嗎？雷穎……」

雷穎舉手要她聽自己把話說完，「我可以答應您跟思沁保持距離，但……您是否也能讓我知道，思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穆夫人猶豫了……該告訴雷穎嗎？

「阿姨，我只想知道，我離開之後，思沁怎麼好起來的……如此而已。」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穆夫人緩緩開口……

「妳離開之後，或許是少了妳的刺激，思沁的情況慢慢好轉，好像從崩潰中逐漸恢復，只是還是幾乎每天都做惡夢，每晚都尖叫著醒來，然後再次失控……大概過了半年吧，除了夜晚的惡夢，白天的她已經可以開始跟醫生談論那件事，可是醫生卻發現她有非常強烈的自我厭惡感，甚至腦中不斷出現自殺的想法……那段時間，我們可以說是二十四小時都不敢放她一個人，深怕會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她停頓了一下，看著對面的雷穎，雷穎面無表情的等著她繼續說。

「是妳離開一年之後的事吧，有天她突然問到妳……司浩問她是不是想見妳？她搖搖頭，她說她不能再跟妳在一起。後來醫生跟我們說，思沁很努力的想讓我們覺得她沒事，她知道我們都在擔心她……可是她依舊沒辦法接受那樣的自己……她跟醫生說，她好希望自己沒有遇到妳，這樣一切就不會發生……原先我們都以為她在怪妳，可是醫生卻說，她跟思沁聊了很多次，才明白思沁是在責怪自己，她覺得，某種程度上，她毀了妳的人生……」

「我……」雷穎雙手握拳，壓抑心裡的激動。

「她說妳執拗的個性，一定會做到妳答應她的事，我們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她不願意多說……雷穎，妳答應了她什麼事？」

「思沁沒說嗎？」雷穎問。

穆夫人搖頭。

「那我想，如果思沁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我也不該替她說出來。」雷穎讓穆夫人碰了軟釘子。

沒有勉強雷穎，穆夫人嘆口氣繼續說：「後來她更問醫生，有沒有辦法讓她把這一切都忘掉，忘掉妳們的事，也忘掉那件事，不然她遲早有天會……那時候的她，雖然看似沒事了，但每天晚上都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即便吃了藥，還是不時會被惡夢嚇醒……最後醫生問我們，願不願意考慮『催眠治療』，讓她忘記這件事，也忘記妳，妳對她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她答應了？」雷穎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她掙紮了很久……雷穎，她真的捨不得妳……可是，她同時也明白，如果不這麼做，她可能真的……」

「我明白。」雷穎說。

她怎麼會不明白穆思沁？那個愛她比愛自己還多的女孩…… 只是……

「所以，她最後接受了醫生的建議？」

「嗯，她接受了。我們找了催眠治療的權威醫師，一開始思沁有陣子很混亂，似乎搞不清楚到底什麼是真實發生的……整個治療大概持續了半年，之後醫生建議我們先讓思沁離開美國，避免她接受到任何相關刺激……」

「包括我。」

「對，包括妳。但我前幾天才知道，思沁在接受治療前，跟司浩有過協議……」

「什麼協議？」雷穎想到那天穆司偉來時，對於她詢問穆司浩為何投資自己時，閃爍逃避的態度。

穆夫人把從兒子那知道的訊息一五一十的告訴雷穎。

雷穎恍然大悟，穆思沁就算在最痛苦的時候，腦中所想的，還是只有她……

「雷穎，阿姨拜託妳……」

「阿姨，您放心，我會跟思沁保持距離，工作之外的時間，我不會跟她有多的接觸……我也不希望她再想起那件事……」雷穎不願再多想。

「司偉說得沒錯，那件事妳也是受害者，只是……」

「阿姨，您來的目的我很清楚，我們也達成共識了，我想，就先這樣吧！拍了一天的戲，我也累了，恕我失陪。」雷穎說完，沒等穆夫人回應，逕自離開，搭電梯上樓。

回到房間，強忍的情緒終於潰堤。

雷穎倒在床上大哭了起來。

她不是沒跟徐凱薇討論過穆思沁不認識她的事……明明這個結果是意料中的，可是為什麼，還是這麼……痛……？

穆夫人說的那些她都知道，她懂穆思沁，只是……

「怎麼會是妳毀了我的人生？是我毀了妳才對啊……」

「妳要我努力成為巨星，自己卻選擇離開我的世界……那我該怎麼辦？」

「我知道這樣對妳是好的，可是……妳真的、真的好自私……」

「沁，這真的太不公平了……妳瀟灑的忘了我，而我卻牢牢記得我們之間的一切……現在更是不能靠近妳，這會不會太殘忍了？」

「妳真的，一點都不願意想起我嗎？」

雷穎在床上反覆說著這些，她渴望穆思沁聽到，但穆思沁永遠不會知道的話……

軟弱，是不該出現在雷穎身上的……

當睡一覺醒來，天亮的時候，她就會變回那個堅強的雷穎。她必須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