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讓你們家大人親自來請我

“你不是說你傷得不重麽?”

奧斯頓捏着扁木棍往鹿鳴澤身上糊臭藥,後者把臉偏到一旁,捏着鼻子裝死——鹿鳴澤确實以為自己沒問題,因為他對上那把黑劍的時候用了巧勁兒去化解對方的攻擊,即使受傷也只會是皮外傷。

……不過那把劍好像鋒利得過頭,超出了他的預計,以至于受傷密集,就顯得整條胳膊跟被剝皮了似的。

鹿鳴澤很受不了臭藥的氣味,傷不是很嚴重的時候,他寧願把信任交付給自己的血小板。鹿鳴澤越想做覺得佩服奧斯頓忍耐的功力,因為他受傷給他塗的時候,奧斯頓可是什麽反應都沒有。

“好了沒有……傷口多看起來比較吓人而已,沒有傷到筋骨的傷哪裏算得上嚴重,還用天天換藥……”

“好了,給你塗藥你還不耐煩。”

奧斯頓用肥皂水洗幹淨手,随口問道:“你今天去伍德太太家裏了麽?瑪麗怎麽樣?”

鹿鳴澤嘆口氣:“比昨天好多了,不過她還是受了些驚吓,瑪麗還是太小了,這些年又被我保護得太好,沒經過事。突然來這麽一下子,我都怕她有心理陰影。嬸子一直在說幸好她不是Omega……要不然情況會更糟糕。”

其實鹿鳴澤也為這件事感到慶幸,還好這個世界處于弱勢的不是“女性”而是“Omega”,不然的話他肯定要為今天這件事後悔一輩子。鹿鳴澤還是覺得瑪麗是被他給害了,他一想到這件事,就想跑去麥洛奇那裏把那個黑衣人撕成兩半。

“……我還是搞不懂你怎麽想的。”

鹿鳴澤把衣服穿上,皺着眉看向奧斯頓:“到底為什麽一定要救那個穿黑衣服的,我知道你現在缺人手,但是你就這麽确定能搞定他麽。有些事你還別不信,要跟對方交手了才能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我跟他交過手,那家夥就是個純粹的神經病。”

奧斯頓微笑着說:“我見過很多人,也用過很多人,包括神經病和偏執狂。這些人雖然奇怪,駕馭起來倒不難,你知道世界上最難以駕馭的人是哪種麽?”

鹿鳴澤想了想:“像我這樣,無欲無求的人。”

“無欲無求?你?”

奧斯頓這次沒有掩飾自己嘲諷之意:“無欲無求的人難以駕馭倒是對的,你嘛……”

鹿鳴澤撇撇嘴沒說話,因為他覺得奧斯頓在跟自己講葷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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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麽?騙人其實是騙心,駕馭一個人也一樣,首先弄清楚他到底想要什麽,這樣才能設定有效的籌碼,換句話說,人只要有欲望,就可以加以控制。你跟那位穿黑衣的朋友交手的時候,我在旁邊認真觀察過,他不是個無欲無求的人,相反,他對‘斯諾之劍’有相當重的執念,這可能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鹿鳴澤一直知道奧斯頓的洞察力很敏銳,他與那個黑衣人交手的時候,也發現了對方對斯諾之劍有執念這一點。

還有一點,是奧斯頓察覺不到的,對方非常依賴,且信任手中的劍,

鹿鳴澤補充道:“還有那把黑色的劍,也很奇怪……但是我們沒辦法知道他跟‘斯諾之劍’之間到底有什麽淵源,更何況我剛把他打到吐血,問他他也肯定不會說的。”

奧斯頓微笑着說:“劍我已經收起來了,想知道原委,我們必須要親自去見見他。”

鹿鳴澤把自己陷進沙發裏面:“不去,說不定已經死了。”

以為他的拳頭是開玩笑的嗎,正常人在心髒上挨一拳差不多就要進棺材了,那個黑衣人可是被他打得內髒都碎了。

“我相信你的身手,但是也相信麥洛奇的醫術,我比較好奇到底是他厲害還是你更厲害。”

鹿鳴澤想翻白眼,他現在連這種看熱鬧的心态都不掩飾了嗎:“你怎麽背着我偷摸就跟麥洛奇那麽熟了……那我也不要去見一個被我打成重傷的人,如果我要救他,我當初還揍他幹嘛。”

奧斯頓從衣架上取下外套,邊穿鞋子邊說:“那我自己去,你的傷還沒好,好好休息。”

鹿鳴澤一骨碌從沙發上爬起來,坐在那瞅着奧斯頓:“你真要去啊?現在天都黑了?”

奧斯頓朝他笑了笑,雖然沒再開口強調,但是他顯然——去意已決。

鹿鳴澤撓了撓頭發,也去拿自己的外套:“我跟你一起,北城太危險。即使是白天都有不确定性,就更別說晚上了。”

奧斯頓好笑地看着他:“你覺得我是柔弱的、需要別人保護的Omega嗎?雖然北城确實聚集了一些窮兇極惡的人,但是我還應付得來,你別忘了,我也曾經獨自一個人去過北城。”

上次送洛伊去就醫的時候。

鹿鳴澤挑了一下眉毛:“那你當我吃飽了撐的好吧?”

也許是長時間處于保護者的位置,鹿鳴澤确實會更容易操心一點——即便對方其實并不需要他擔心。

北城門外依舊有守門人,不過經過上次一戰,鹿鳴澤在北城更有名氣了,肖小不敢上前,但是同時也導致一些好戰分子為了找刺激特地找上門把鹿鳴澤當怪刷。

鹿鳴澤只剩一把短刀,操作起來不太習慣,但是一路上還是擋掉幾個找的。

鹿鳴澤不由問道:“你當時怎麽自己進來的?車上還載着一個昏迷的Omega,也沒人跟你配合。”

奧斯頓笑着說:“可能我不像你一樣,這麽容易吸引變态,我當時來可沒有人追着我打。”

“……”

鹿鳴澤還沒來得及收起刀,又一個人沖過來,他剛打算舉刀對抗,斜裏沖上來一條人影,幹淨利落地一刀把那人抹了脖子。奧斯頓随即熄掉火,摘下頭盔,鹿鳴澤也趕緊把帽子摘下來抖掉上面的血跡。

他這時才看清來人,正是當天那個Omega,對方握着一把精巧的匕首,站在那裏對奧斯頓點頭示意:“您沒事吧。”

奧斯頓對他笑了笑,欣慰地說:“洛伊?你看起來已經很健康了啊。”

洛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托大人的福。”他說完下意識往鹿鳴澤臉上看了一眼,然後就像什麽都沒看見似的,輕輕擡起下巴走到奧斯頓身邊。

奧斯頓鎖了車後直接往醫院裏面進,洛伊跟在他身邊,他就随口問一些那個黑衣人的情況。鹿鳴澤慢走了幾步落在後面,他被洛伊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也有些理解奧斯頓所說的話——洛伊确實與普通的Omega不一樣,他雖然也長得又精致又漂亮,但是好像比一般的Omega要厲害,他剛剛那一招很不錯,甚至有些Alpha都不一定練得出來。

不過他下手還真是狠,刀直接就沖脖子去了,這樣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氣管被割斷幾秒鐘就窒息了。這樣果斷的手法,算得上殺人老手了吧。但是看他的模樣還很年輕……難道遇見了傳說中的職業殺手?

“阿澤,你在磨蹭什麽?”

鹿鳴澤瞬間回神,沖奧斯頓揮揮手:“來啦來啦!”

他有些心虛地跑上去——在背後盯着一個Omega看到出神,總不是光彩的事,更何況奧斯頓早就給自己定義為“登徒子”、“流氓、”、“沒安好心”……媽的,絕對是他主觀印象在作祟,他頂多就想想,從來沒付諸行動!

洛伊繼續跟緊奧斯頓彙報工作:“經過治療他已經初步脫離了危險期,不過他傷得太重了,有一部分內髒還沒修複,需要繼續觀察。”

奧斯頓點點頭,笑着看向鹿鳴澤:“看來麥洛奇的醫術要比你的身手強一些,還是給他救活了。”

鹿鳴澤哼道:“那是你攔得太早了,你試試再讓我揍他幾拳,保證神仙都救不回來。”

鹿鳴澤話剛說完,就覺得背後竄出一個人,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後對方大聲嚷道:“你也知道神仙救不回來!那你還下這麽重的手~我打死你!我縫了兩天內髒了,我要瞎了!”

鹿鳴澤被勒得向後仰着倒退幾步:“死變态!我警告你放手啊!”

他指着奧斯頓大叫道:“是他讓你治的!你找他去!找我幹什麽!”

麥洛奇覺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個,他只想安安靜靜做自己的科學研究,治病也只是為了獲得更多臨床案例,為什麽每天總有這麽多人給他找麻煩。尤其是今天這一例,有些碎得跟餡兒似的,還要他一針一針縫起來!

“我不管~是你打的人!你要負責~你等會兒就跟我一起給他縫內髒~”

鹿鳴澤額頭上青筋都跳起來了,他一把抓住麥洛奇的胳膊,狠狠一個過肩摔把他摔在地板上,鹿鳴澤插着腰長出一口氣,俯視着他冷冷說道:“爺從來沒想救他,爺向來管殺不管埋。”

奧斯頓無奈地搖搖頭:“人在哪兒?”

麥洛奇躺在地上給他指了個房間,奧斯頓就帶着洛伊走了,後者離開時深深望了鹿鳴澤一眼,把他看得莫名其妙。

相處的這幾十分鐘內,鹿鳴澤就感覺到了,洛伊是個高傲的Omega,他仿佛除了奧斯頓以外,眼裏根本看不見別人。進了醫院之後,也沒曾搭理過麥洛奇。

鹿鳴澤覺得他是那種“只有我家大人最棒棒,你們這些庶民都入不了我的眼”的人,現在莫名其妙地被他瞅上那麽一眼,鹿鳴澤覺得很不安。

他們兩個走了之後,麥洛奇還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側着身縮成一團,可憐巴巴地說:“縫內髒真的好累,還髒。”

“那你就別縫!”

鹿鳴澤說完,一直困擾他的疑惑又湧上來:“話說,你為什麽這麽聽奧斯的話?你是不是拿了人家什麽好處?”

麥洛奇從地上爬起來:“沒有啊,他有什麽好處可以給我。”

“那你為什麽那麽聽他的話?”

麥洛奇想了想:“告訴你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上次他來,我突然想起來,以前欠過他人情~”

鹿鳴澤驚訝道:“你還真認識他!”

麥洛奇一想到這個就生氣:“還不是怪你!帶了個大麻煩給我~哼,你第一次帶他來看病的時候,我都沒認出他來,第二次這家夥自己帶了個病人來,就理直氣壯地要求我還他人情~讨厭死了。”

鹿鳴澤越發好奇:“你到底欠他什麽人情啊?”

“我之前被關進監獄的時候啊~是他把我放出來的。”

鹿鳴澤疑惑地摸着下巴問:“但是奧斯說,你是被一個獄卒放出來的,你跟那個獄卒有什麽約定的……對了,他說獄卒的母親需要你研究出來的新藥。”

“嗯哼,一個小小的獄卒怎麽可能把手伸進巴薩爾克監獄,當然是高層授意啦~”麥洛奇無奈地搖搖頭:“以他那個地位,別說插手監獄,軍隊都是他家後院吧。嘿,我說,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撿回來個什麽玩意兒呀,什麽都敢往家裏撿。”

鹿鳴澤白了麥洛奇一眼:“剛知道,你見過他都認不出來,我這種斯諾星上土生土長的鄉巴佬怎麽知道他的身份。”

他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想,奧斯頓身份地位确實極高,但是從他們相處的這些天,對方一言一行中都表明,即便是他,想鑽體制的空子也不是跟喝涼水一樣簡單,普通市民總容易将高位者神話,這可能也是他們對奧斯頓無條件迷信盲從的一個原因。

麥洛奇也很無語:“我只聽過他的名字,根本沒見過他的臉,能認出來就有鬼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丫還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為了報恩就任人擺布,我怎麽這麽不相信呢。”

麥洛奇詭異地笑着說:“嘻嘻嘻……還有一個原因嘛,就是他答應我,以後可以讓我随着使用聯邦科學研究院的實驗室和資料庫,想用什麽器材就用什麽器材,想查什麽東西就查什麽東西。”

麥洛奇陶醉地原地轉了一圈,抱住自己的雙臂說道:“你知道嗎,我以前雖然能自己花錢買器材,但是個人的財富跟一個國家的財富是不能相提并論的~更何況那裏還有很多機密材料,不進入內部便無法獲取,如果我能進研究院……嘻嘻嘻嘻……光是想象就令人非常興奮……”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嗯,看出來了。”這表現得也爽過頭了,鹿鳴澤覺得他可能要升天了!

麥洛奇突然問:“那你又是為什麽跟在他身邊?”

“我呸!呸呸呸!什麽叫我跟在他身邊!我像他的手下嗎?!”

麥洛奇眨巴一下眼睛:“我也不是,我覺得我跟他是合作關系,各取所需。”

鹿鳴澤突然啞口無言——他們雙方對彼此的感官顯然是不同的,鹿鳴澤就像麥洛奇一樣,他認為自己與奧斯頓之間的關系是合作,是盟友,但是奧斯頓清楚地告訴過他,可以把麥洛奇當手下,那奧斯頓是不是也把自己當手下呢?

鹿鳴澤有些不确定了,他自己說過,與奧斯頓只想各取所需,但是像麥洛奇這種人,都被奧斯頓指揮得團團轉,那他自己又是怎麽樣的。奧斯頓這種人,地位高,能力又強到可怕,他鬥得過嗎?

鹿鳴澤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是關于“對方如何看待自己”和“自己如何看待自己”有出入的死循環。

麥洛奇見鹿鳴澤發呆,就從旁邊推了他一把:“小鹿,你在想什麽?”

鹿鳴澤搖搖頭:“沒什麽,我有點鑽牛角尖。”

——但是其實奧斯頓怎麽看待自己沒關系吧,只要他不把自己當成他的手下不就行了嗎?可惡,他們可是平等的關系啊!

“麥洛奇,他還沒有醒,你過來看看。”

奧斯頓突然從病房門探出頭,皺眉望着這邊:“你在磨蹭什麽。”

“來了來了~”

麥洛奇立刻像只撲棱蛾子似的跑過去,一邊跑還一邊愉快地說:“不應該啊,我明明把他的內髒都縫起來了,要不然推進治療儀裏試試吧,雖然還在試驗階段,不過對愈合傷口還是很有作用的……”

“你不是說治療儀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精準麽?還是算了。”

“可是~”

鹿鳴澤在原地站着,無語地望着麥洛奇的背影一腦袋都是黑線——還說不是手下!這就完完全全是個手下了好嗎!

沒一會兒洛伊突然從門內伸出腦袋,看向鹿鳴澤:“大人叫你。”

“哦,就來。”

鹿鳴澤條件反射說完,回過神一拳打在牆上——可惡!

“讓你們家大人親自請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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