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開學日

格拉斯哥的開學儀式可以算得上世界矚目,而進入軍校的學生們也有這樣的自覺——今天,他們是全星際的焦點!

格拉斯哥作為各項條件都是聯邦最優的軍校,每年只在星際範圍內招收150名學生,這些學生可以說是全世界範圍內的骨幹精英,年紀也都在青年時期,甚至沒有形成穩定的三觀,各路人馬想要拉攏人才,培養得力的左膀右臂,首選當然是格拉斯哥。更誇張一點,有人甚至會在格拉斯哥身後撿漏,去拉攏150名之後的學生。

所以開學這天來了很多達官顯貴。

不過很可惜,他們都沒辦法走進校門。

格拉斯哥的第一任校長到底是誰已經不可考據,因為這所軍校在聯邦成立之前就已經存在,它屬于最初的格萊斯帝國,如今在軍事領域稍有名氣的将軍,追溯到本源,都會與格拉斯哥有那麽一點關系——包括如今位高權重的尼古拉斯家族和塞浦路斯家族。

至于格萊斯帝國是什麽?也已鮮為人知,它并沒有被記載在星際歷史中,原因不明。當然,已經很少有人再提起格萊斯帝國了,在民主和平等為最熱話題的星際聯邦,提“帝國”簡直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

作為星際範圍內最棒的軍校,格拉斯哥開學的第一天也不能免俗——跟全世界所有學校的開學儀式一樣,第一天是國旗下的講話。

時隔多年,再次穿上這一身軍裝制服,鹿鳴澤的心情是非常複雜的。他最初覺得興奮,興奮之後是安心——媽的,死過一次終于又混成國家編制了,鐵飯碗!捧住了不會被餓死的鐵飯碗!

但是當他仰頭望着代表聯邦的黑底繁星旗,和飄在旁邊的狼牙與鷹翼組成的校旗時,鹿鳴澤胸中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心虛感—— 頭頂上飄的不是五星紅旗,他怎麽就覺得這麽別扭呢?

能夠進入格拉斯哥給他們進行國旗底下講話的人并不多。校長算一個,這是每年例行;奧斯頓算一個,因為他曾經是軍校的資深教官,在本職事業上做出了突破性貢獻,作為教官代表;第三個是大王子,他代表總統發言。

其他人,不論地位有多崇高,財富有多強盛,都無法站在格拉斯哥的發言臺上。

格拉斯哥一直都是一所吊炸天的軍校,誰的賬都不買。

鹿鳴澤第一次見到了大王子本人,他原本以為自己會非常恨對方,因為斯諾星的悲劇都是由這個人一手造成的,如果沒有大王子,他現在可能還和伍德一家安安穩穩待在一起……

但是當這個人真的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鹿鳴澤卻一點恨的感覺都沒有,這很奇怪,按照他年輕時候的脾氣,他可能當場撲上去撕了他。

……難道是他老了?

大王子本人比電視上好看一些,可能因為他在電視上太做作了,說話都用詠嘆調,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貴族的習慣,奧斯頓做演講的時候也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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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榮幸,能夠代表我的父親接見諸位聯邦的人才……最後,請大家銘記聯邦的榮耀和格拉斯哥的榮耀,我是塞浦路斯第六世,烏利爾·塞浦路斯。創造格拉斯哥榮耀的人民永垂不朽!”

貴族冗長又複雜難懂的發言終于結束,鹿鳴澤聽得腦袋有暈了,還是沒有抓住他要說的重點到底是什麽,最後的部分可能只是大王子的個人宣傳。

奧斯頓作為教官代表最後一個發言,其實最後一個發言有點不好,因為好話都被前面的人說光了,他再想說就要絞盡腦汁別出心裁,重複內容太多會令大家感到無聊。

奧斯頓站在發言臺上,微微低着頭看向他們,他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微笑道:“早安諸君。”

鹿鳴澤莫名有種緊張感,他覺得剛剛好像被奧斯頓的視線掃了一下,可能是錯覺吧。但是奧斯頓接下來的舉動令鹿鳴澤确信,剛剛的感覺并不是錯覺,他在人群中準确地找到了鹿鳴澤的位置,并看向他。

奧斯頓說:“接下來兩年的軍校生涯裏,我将擔任你們的審偵學教官,希望我們可以和睦相處。”

鹿鳴澤驀地緊張起來,他後背上的肌肉條件反射地繃緊,直到奧斯頓的視線移開看向別處,那種讓人汗毛倒立的緊張感才退去。

“呼……”

鹿鳴澤小小地呼出一口氣,卻聽周圍一片抽氣聲。

“……”有沒有搞錯,連呼吸頻率也這麽不一致?他不想這麽特立獨行啊。

“尼古拉斯侯爵!”

不知道是誰小聲地驚叫一聲,現場頓時陷入一片靜默。奧斯頓準确地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但是大家穿得一模一樣,又戴着帽子,他根本看不清剛剛是誰叫的。但是這句話像一個信號,迅速在所有新生內傳開,鹿鳴澤聽到了一些被壓得極地的竊竊私語。

“尼古拉斯侯爵!居然真的回來軍校當教官了!”

鹿鳴澤忍不住斜着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大家雖然還是保持軍人的基本修養沒有動彈,但是臉上隐約興奮的表情已經遮不住了。鹿鳴澤不禁為奧斯頓擔憂,校長和總統都沒有這樣的人氣,奧斯頓作為一個監察官,會不會太嚣張了?

并非鹿鳴澤杞人憂天,一年級生這邊還好一點,站在方隊之後略偏右一點的二年級生早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們在軍校的時候從上一級們口中多次聽到過尼古拉斯侯爵的傳說,聽的多,見到的卻少,這種口口相傳的傳說令奧斯頓徹底成為一個神話般的人物。

可以說軍校中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奧斯頓的狂熱崇拜者,另一種是沒有聽說過奧斯頓傳說的人。

但是有一點鹿鳴澤猜錯了,形成今天這種局面并不能怪奧斯頓嚣張,因為他從來沒刻意去導向軍校生們的輿論,他們崇拜強者,崇拜所有骁勇善戰的将軍。奧斯頓為聯邦做出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他才能得到這麽多民衆的崇拜。

“諸君。”

奧斯頓含笑的聲音打斷所有人的竊竊私語:“正如殿下所說,格拉斯哥的榮耀要你們來維護,但是在接下來的兩年中,我只希望諸君做到一件事。很簡單,希望每個人,都能在我的課堂上拿到A的成績。”

他說完勾了勾唇角:“提前聲明,我并非一名慈祥的教官。”

鹿鳴澤聽他說這句話莫名打了個寒顫,他見識過奧斯頓不慈祥的樣子,正處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狀态。不對,他那簡直不是不慈祥,而是變态!鬼畜!

……他以後最好別得罪這個人,翹課什麽的是別想了,盡量拿高分讨好他吧。

但是審偵學是什麽學?光從名字來聽,鹿鳴澤根本想象不到這是什麽玩意兒。

被熱血沖昏頭腦的學生們也冷靜了一些,因為他們突然想起有幸受奧斯頓教誨過的長輩們在炫耀之後,用嚴肅的表情說:“但是尼古拉斯侯爵是非常嚴格的,最好不要在他的課堂上耍花樣,你們會死得很慘。”

聽說他的課堂上經常鬼哭狼嚎。

聽說他的課堂上甚至會有人被吓暈。

是的,與奧斯頓“骁勇善戰”的名聲并駕齊驅的還有一個另一個不怎麽好聽的稱號——“魔鬼教官”。

奧斯頓說完之後向校長和大王子詢問:“還有什麽想說的麽?”

校長微笑着表示沒有,大王子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爽——他向來嫉恨奧斯頓的人氣,而且他心知肚明,對方根本不支持自己繼任總統的位子。但是他代表總統的發言已經結束,便高傲地擡了擡下颌:“沒有。”

奧斯頓朝着三百名學生輕輕揚起手:“那麽我宣布,解散。”

鹿鳴澤非常欣賞奧斯頓的發言風格——應該說是所有的講話,他都欣賞簡短的,在地球上的時候聽多了領導的廢話,鹿鳴澤已經對此類演講産生了條件反射的排斥心理。

奧斯頓今天的表現他非常滿意,甚至想誇獎他。

國旗下的演講結束後,鹿鳴澤看見奧斯頓被幾名老師一同拉走,對方似有若無地往人群中瞥了一眼,鹿鳴澤下意識躲了一下,随即壓着頭上的帽子低下頭,避開奧斯頓的視線。對方沒有過來糾纏,走時只留下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鹿鳴澤趕緊跟上新生的大部隊離開——他還要去收拾宿舍。

新生宿舍的條件比鹿鳴澤想象中還要好很多,建築都是歐式的,擺設很齊全,但是整體色調還是延續了軍校簡潔禁欲的風格。

鹿鳴澤四處看了看,發現他将會有兩位舍友。

但是即便如此,這個屋子也不會讓人感到擁擠。

一個大客廳是公共區域,并聯着三間卧室,一人一間,房門關上之後,房間內的空間就完全屬于自己,一點都不會被外界打擾到。客廳外面還有一個房間,是個盥洗室,鹿鳴澤推開門看了一眼,發現裏面還有一個超大號的浴缸。

難道他們三個共用一個浴室?條件還不錯,還以為要去公共浴室洗澡。

鹿鳴澤按照領到的號碼牌進去自己的房間,進了房間之後他更驚訝了,說實話,兩輩子加起來他沒住過這麽好的房子——除了侯爵府之外,因為那地方根本不是他的房子。

這裏雖然只是個單人間,但是能有的東西全都有,不但設備齊全,房間裏甚至還有一間單人浴室。

——那外面那個浴室就是做擺設用的嗎?校方到底有多土豪!

盡管這樣腹诽着,但是鹿鳴澤當然不會因為住的地方條件太好産生不滿,他把自己狠狠扔在床上,朝天花板吼了一聲——還是吃國家的飯爽。

“瑞恩?”

外面傳來一個猶豫的聲音,鹿鳴澤眨巴眨巴眼,反應一秒瑞恩是誰,然後猛地從床上蹦起來。他的房間門沒關,探出頭去,看見客廳中央站着一個眼熟的人。

“蓋文?!哇塞!你住這間?!”

鹿鳴澤沒想到,蓋文居然會是他的室友之一,他現在看見蓋文的心情跟之前就大不相同了,鹿鳴澤高興地沖過去跟蓋文擊掌:“太有緣分了吧,我還在想室友會是哪個。”

蓋文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我住你旁邊這間,剛開始我也沒想到啊,畢竟你是優等生,我這種倒數的怎麽跟你住一間。”

鹿鳴澤笑眯眯地說:“大概本校實行‘一幫一’政策。”

“什麽是一幫一?”

“優等生帶差等生呗。”

鹿鳴澤說完覺得自己有點嚣張過頭,撓了撓後腦勺:“不過我也只是理論知識比較厲害,你實戰經驗肯定豐富啊。”

蓋文仿佛還沉浸在遇上熟人的驚喜中無法回神,在那嘿嘿地傻笑,鹿鳴澤心說這家夥都四十五了怎麽還這麽不穩重,一邊往唯一一間沒有人來的房間看過去——還有一個室友,不知道會是誰呢?

“你在想另外一個家夥是誰?”

蓋文出聲打斷鹿鳴澤的想象:“我在宿舍樓下看見他了,他拿着345的門卡。”

在分配房間鑰匙的時候,他們每個人被分了兩個電子卡,一個是房間門卡,一個是自己房間的感應卡,防盜設施看上去相當不錯。

鹿鳴澤下意識問:“是個什麽樣的人?”

蓋文笑道:“看上去像個貴族。”

……又是個貴族,他們這裏的貴族都他媽的量産嗎?讓他這個平民可怎麽混啊。

從他僅見的幾個貴族來看,貴族在鹿鳴澤眼裏已經可以用幾個代名詞來形容——傲慢,怪癖,事兒媽!

這種室友能發展成一起扛槍一起嫖娼的好兄弟嗎?

嗯……蓋文看起來還行。

蓋文說完,大門就咔噠一聲響了,他們兩人一同轉頭向門口望過去,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門外黑洞洞的,沒有人,只有黑影,仿佛鬧鬼。

鹿鳴澤條件反射地抖了抖:“是……是風刮開了吧?”

蓋文也配合地點頭:“應該是,我去關門。”

但是還沒等他靠近門口,一個黑影突然閃了進來,屋內兩個人被吓了一跳,吱哇亂叫地跳開。鹿鳴澤只條件反射地叫了一聲,然後聽到有人在笑,他急忙閉上嘴,只見一個穿着軍綠色制服的高大男子靠在門口,他笑得前仰後合,鹿鳴澤抽着嘴角拉住蓋文,兩個人一起看向他。

對方這才停下來,斜斜地勾起唇角:“鄉巴佬,怕成這樣!”

操!這個室友有點不讨喜!

鹿鳴澤額頭上的青筋微微抖了幾下:“你說誰鄉巴佬。”雖然他确實是鄉巴佬,但是自從跟希伯來打過交道之後,鹿鳴澤就對鄉巴佬這幾個字非常反感!

對方微微擡起下巴看着他:“說的就是你們,背後議論別人的鄉巴佬。”

鹿鳴澤愣了愣,轉念一想——他們剛剛……貌似真的在談論這位沒見過面的室友。

蓋文見他倆之間氣氛不太好,趕緊上前打圓場:“哈哈哈……這是個誤會,我們沒有在議論你,剛剛只是在猜另外一個室友會是誰,抱歉啊。我叫蓋文,他是瑞恩,請問你名字是?”

鹿鳴澤以為他不會理會蓋文,沒想到他卻用手指擡了擡帽子的邊沿,語氣裏帶着不可忽視的驕傲:“史蒂文·弗朗西斯,哼,你們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鹿鳴澤沒做聲,他回憶了一下之前見過的幾位“貴族”,難道他們都習慣性用鼻孔看人?記得第一次遇見奧斯頓的時候,對方也是這副樣子跟他說話!

“哈哈,你好,史蒂文,以後就是室友了,大家要互相照顧啊。”

蓋文的話剛說完,隔壁突然傳來一陣口哨聲,然後隐隐約約聽到一聲大喊:“集合——!”

鹿鳴澤整個人都驚悚了:“集合?集合?!卧槽!集合了蓋文!快!”

他手忙腳亂地去床上找自己的風紀扣,一邊大聲抱怨:“咱們學校集合是用喊的嗎?!好歹吹個號啊!”

史蒂文沖到窗前将身體探出去,看了一會兒說:“不是我們集合!是肄業生在訓練。”

“肄業生?”

史蒂文轉過身,抱着手臂靠在窗邊笑着看向忙着整理軍容的兩個人:“鄉巴佬就是鄉巴佬,連肄業生都沒聽說過?你們求我我就解釋給你們聽。”

鹿鳴澤忍無可忍地吼他:“誰稀罕!你憋着吧!”

史蒂文嘿嘿笑道:“那我就非要說出來。”

“……”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啊?!

蓋文在一旁無奈地嘆口氣:“你們倆能不能好好相處,不要剛見面就吵架……好了史蒂文,你要說就快點。”

“這要從格拉斯哥的歷史說起,故事太長了……”

鹿鳴澤笑嘻嘻地打斷他:“那就長話短說。”

史蒂文攤開手:“好吧,肄業生就是沒能成功從格拉斯哥畢業的學生,有五年時間将自己以前沒及格的課業修滿,如果五年之後能夠成功畢業,也可以算作格拉斯哥的合格學生,但是如果五年之後還沒有修滿學分,那就只能退學咯。不過每年能夠從格拉斯哥成功畢業的人只有百分之十左右,肄業生還是很多的。”

鹿鳴澤吃驚地張了張嘴:“我說呢,我們兩個年級加起來一共才三百個人,但是學校面積卻大得離譜。”感情都是被留級生占着呢?五年啊,五年積累下來的留級生,那得有多少。而且這畢業率也太低了吧,他們這裏畢業條件是有多苛刻?!

“哼,你不要看不起肄業生,說不定将來你也會肄業。”

鹿鳴澤翻個白眼,懶得跟這小子一般見識:“我要去食堂吃飯,蓋文一起麽?”

“好啊,史蒂文也一起吧。”

鹿鳴澤聞言瞥了他一眼,蓋文假裝沒看見,一手一個摟住鹿鳴澤和蓋文:“走吧走吧,以後大家都是同學了,一起去吃飯。對了,史蒂文繼續說一說肄業生的事情吧,我可不想被留級五年……到時候我都超齡了。”

“哼,你求我我才會給你說。”

鹿鳴澤看不下去:“那你就憋着別說!”

“嘿嘿,那我偏要說。”

“……”蓋文為什麽一定要拉着這個神經病一起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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