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朵嬌花
燕寒時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頭還是疼的厲害,不過身上沾染着的香氣卻讓他有些沉醉,意識迷蒙了好久,側眸一看才發現營帳裏竟然只有自己一個人。
他一面朝外走去一面吼道:“昨夜抓的女子去哪裏了?!”
武威立馬趕過來:“大王!昨夜裏您被她氣的又發了病!屬下已經派人将她關進旁邊的營帳裏了,您現在還難受嗎?”
燕寒時面色沉了下去,額上的青筋再次鼓起,眼中未退的紅意又開始蔓延。
被武威一說,他這才想起了昨夜發生了什麽——
前半夜還是好好的,可是後半夜忽然下起了大雨,竟然還打了雷,他這病本來就畏懼雷雨夜,一到雷雨夜就會發瘋,前幾次每次發瘋總要見血,可是昨夜沒有,因為他身邊的人是李嬌。
女人的懷抱又暖又香,漸漸的将他心底的懼意與暴躁撫平,讓他只想沉浸在女人的懷抱裏,什麽都不去想。
可如何也想不到,她會突然将自己推開,要他自重。
也許李嬌自己都不清楚,昨夜她與自己說話的時候,眼中的厭惡沒有一絲遮掩的流瀉出來,讓他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心口處疼的厲害。
正如幾年前,他将自己貼身的寶貝贈給她,本以為她是與自己一樣的心意的,可無意間卻撞見她滿臉的不屑,被他碰過的地方就好似染上了髒物。
她當時滿臉厭惡與嘲諷的表情,幾乎成為他這幾年的噩夢,每次都讓他疼的撕心裂肺。
武威見他又是一臉痛苦的表情,心情也不好受,勸道:“大王您曾經被她欺騙過,都忘記了嗎?您曾經說過,若是再次見到大公主,必定是要将她狠狠報複,讓她後悔的。可是您看看您現在,難不成還要被她再欺騙一次嗎?還要再讓她将您的一顆真心踩在腳底下,反複碾壓您才甘心嗎?”
“——大王!您醒醒吧!別再被她欺騙了!”
燕寒時站在營帳外面,晨曦微光照在他的臉上,雙眼深邃卻陡然失去了光輝,濃黑的眉頭緊緊蹙起,過了許久,他才往後退了一步,伸手遮擋住照在自己臉上的耀眼日光。
喉間幹澀的道:“派人,送她回李國......再吩咐下去,咱們今日便回燕國。”
李嬌終于進了李國的都城——共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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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仍然穿着昨夜燕寒時給她的灰布棉袍,坐在一輛略顯破舊的馬車裏。
心裏升起的那點怒意因為男人的舉動而消了下去。
在她的認知裏,曾經她做了許多的善事,但那都是僞裝的并不是她發自真心的,是以也從來不認為別人應該感激她。
但是像北燕王這樣恩将仇報就不好了,還差點将她給掐死,雖然是認錯人的前提下。
本來以為今早上必定會有更多的羞辱或者折磨等着她,結果等來的是一輛送她回共京城的馬車。
李嬌并不準備回王宮去,而是先去尤府。
雖然遭到國君的猜忌與打壓,但仍不能妨礙尤家在李國的地位。
尤家如今的當家人是李嬌的大舅舅尤大力,李國的鎮北大将軍。小舅舅尤丹青,更是年紀輕輕便位列上卿,而李嬌作為他們胞姐的唯一孩子,自然也深受喜愛。
馬車拐入尤府門前的小道上,便聽見一陣喧天的哭鬧聲——
“真是可憐人吶!年紀輕輕就落水死了,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死了呢!”
“到底是什麽事啊,今早上就看見一群官兵将淇水河圍了起來,據說河水都泛了紅,你快跟我們說說吧!”
“若不是家中有親戚在王宮當差,我也不可能知道的。據說是大公主想不開,跳了淇水了!”
“大公主?你是不是聽差了!大公主為人善良的很,可幫了我們平民百姓不少,別亂造謠了!”
“我沒有聽差,這可是事關王室的,怎麽敢瞎說!據說大公主在外面有了情郎,結果國君要讓公主去別國和親,公主不願意就約着情郎私奔,結果情郎沒來,公主一怒之下就跳了淇水河!你們也是親眼瞧見的,那河水都泛了紅總不是我編的吧!”
李嬌面無表情的将車簾放下,嘴角扯出了抹輕笑來。
到了尤府,她先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換了下來,而後就聽見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李嬌将門打開,就見到站在外面一臉焦急的尤大力:“——嬌嬌?!!”
他伸手碰了李嬌幾下,這才啞聲道:“這麽些天,你到底去哪裏了?有沒有傷到?可把大舅舅給擔心死了!都快将李國給翻遍了,卻一直找不到你的蹤跡!今早上又聽到你的死訊,你小舅舅已經去宮中找你阿娘了,真是天殺的,老子就說嬌嬌才不會做跳河這樣的傻事!那具屍體都泡爛了怎麽可能是嬌嬌!”
他整個人暴怒到了極點,手中拿着把長刀揮舞起來:“你告訴舅舅,是哪個混蛋欺負了你!老子非把他剁了!竟敢欺負嬌嬌!”
李嬌伸手按在他的刀柄上,随後無奈一笑:“我沒有與人私奔,大舅舅怎麽連這些話也信。”
尤大力張大了嘴巴,一臉震驚又受傷的看着她:“我怎麽會如此想你?嬌嬌是什麽樣的人舅舅怎麽會不清楚,便是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讓你去跟人跑你都不跑!只是......只是你怎麽會突然不見了呢?”
李嬌聽他此話,很是感動。但是卻不能告訴尤大力實情,不僅不能告訴,反而要将這一件事情爛在肚子裏。
尤家人對她向來很好,可是這幾年卻因為功績卓然受到國君的冷落,更是因為沈側夫人的緣故,使得兩位舅舅在朝堂上沒少受到沈家人的打壓。
依照兩位舅舅愛護她的程度,若是知道了真相,非要跟沈家人以及西姜撕破臉不行。
不僅如此——
李嬌甚至能想到,如果自己說出了被沈氏陷害的真相,恐怕除了尤家兩位舅舅與阿娘之外,再不會有人信她了。
她随意編了一套說辭将尤大力糊弄了過去。
在旁人眼裏,她本來就是很善良很乖巧的樣子,就算是說了謊話,也不會有人去懷疑她。
尤大力很聽李嬌的話,他沒有将李嬌活着的消息告訴給旁人,只是從宮裏把她身邊的大宮娥映月接了出來。
映月從小就跟在李嬌的身邊,很得李嬌的信任。
叫了她過來,也是想要知道李嬌消失的這幾天裏,宮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情況。
李嬌在昏迷之前,原是要去阿娘的宮中的,但半路上卻瞧見沈側夫人身邊的寺人福泉鬼鬼祟祟的模樣,便跟了上去。
她只記得一路上有種很奇怪的香氣,随後再醒來時就出現在了西姜王的馬車上。
而據映月所說,當時那條道路彎彎折折,她們一群宮娥跟在後面險些将她跟丢了,後來親眼瞧見她去到一處偏僻的宮殿裏與外男私會,雖然看不清男子的模樣,但是兩個人的動作卻是親密的很。
再然後公主回到了自己的宮殿,當天晚上便有宮人發現李嬌不見了。
這才有了與人私奔的傳言。
李嬌雙手托着腮,饒有興趣的聽着,聽到自己與外男在偏殿裏相會時,嘴角稍稍下壓,問道:“你可看清了那男子的長相,如何?”
映月:“公主!奴沒有騙你,那人的長相身材與您至少有八成想象!就連聲音都是一模一樣的,她還吩咐我們不許靠近,都怪奴婢,要是認出是旁人假扮的,就不會......”
李嬌笑睨她一眼:“你若是認出那人是假扮的,定會被殺人滅口,今日可見不到我了。”又道:“瞧你這吞吞吐吐的模樣,沈氏別是找了個賤奴與我私奔吧?
”
映月是她身邊的大宮娥,素來得她的信任,所以李嬌也沒有藏着掖着,她問起來便什麽也說了。
映月:“今早上那人被抓住了,是......是馬場的養馬奴,叫徐寅,公主去馬場上挑選的馬兒皆由他喂養。聽說是在他的房中發現了公主您親筆寫的情詩,捉住後只打了幾下那人便全召了,他說是因為他覺得配不上您,所以那天晚上才沒有去赴約,這才釀成了大禍讓您跳了河,他後悔不已。還說......”
李嬌臉上并沒有多麽的憤怒,只是眉頭微挑,顯然聽得正是興趣的時候,便催道:“還說了什麽?”
“——他還說,今世不後悔與公主相遇,只是礙于身份卑賤不能跨出最後那一步,若有來生,他定還要與您相知相愛。”映月緊閉起雙眼,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
李嬌沒有憤怒,反倒是笑出了聲來,改為單手撐腮,一雙眼睛盛着水潤的光,又純澈又無辜,就仿佛聽得不是自己的事情,她輕聲斥責道:“徐宴家中的母親重病,養馬又得不了幾個錢,我還贈給他不少的錢幣,真是白白的都浪費了。”
随後又問道:“國君也相信了這些話?”
映月擡眸看了李嬌一眼,小心翼翼的。
只見方才全然不在乎的女子此時目光朝向一側,撐在臉側的手也由掌心變成了拳頭,另一只放在腿上的手一下下的扯着裙子。
映月實在是不忍心,但是對上李嬌催促的眼神,只好道:“國君暴怒,決定今日午時在城門口将徐寅斬殺。”
作者有話要說: 嬌嬌(眼中寒光一現):這個爹爹,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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