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朵嬌花
馬車是尤府的,建造的并不張揚華貴,內裏的車廂只能勉強盛下兩個人。
只李嬌坐在裏面自然覺得寬敞的很,但是再加上燕寒時,空間便瞬間縮小。
男人直挺着腰板坐在對面,雙手握拳放在叉開的雙腿之上,将窗紗上透進來的微弱光亮擋的徹底。
他黑眸沉沉,直直的盯着對面的女子。
李嬌被他盯的煩躁的很,想要瞪他一眼卻又不敢。
只能将自己的身子往旁邊移,可是她是先上的馬車,雙腿并排着,燕寒時一上來就将雙腿叉開,把她的兩只腿逼迫在中間,讓她移動不了半分。
偏他身上的氣勢迫人,又不知多久沒有洗漱了,混着着血腥的汗味彌漫在整個馬車中。
李嬌很愛幹淨,身上一點髒污都受不了,每日也要沐浴好幾遍。連她身邊的宮娥也必須幹幹淨淨的。
是以她平日裏最讨厭的便是這些打打殺殺弄得一身臭汗的男人,偏她要維持着表面的和善,從來不曾表露出來。
但是今日,連天的奔波讓她一直處在緊繃之中,剛剛回了李國,又聽到關于自己私會情郎的事情,偏她的親阿爹為了沈柔再次傷了她的心,讓她的情緒低落極了。
她将手帕掩在鼻下,擡眼瞪他:“......大王還要看我到幾時?”
她一直低着頭,露出白皙纖長的脖頸來,看着便纖弱的很,大手一碰就好似能折斷,燕寒時盯着便移不開目光了,沒想到她會突然擡眼,微洩惱怒。
他并未移開目光,而是兇了神色:“有什麽好看的?我并未看你!”
李嬌嘴角扯扯,手中的帕子掩住口鼻,擋住他忽然噴過來的氣息。
——這樣明顯的舉動!這樣明顯的厭惡神色!
燕寒時的氣息陡然急促起來,恨不能大聲質問她“我就讓你這麽厭惡嗎?”但他好歹還是有些尊嚴的,抿緊了唇不說話,只身子往一側移了移,離得她遠了一些,還伸手将遮住裏面情景的淡藍色窗紗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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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立馬灌進來,夾雜着從積雪中帶落的寒涼冰珠,車內的氣息也被沖淡。
“一群漢子,哪裏會像個女人家家整日燒水沐浴!有那個功夫不如多多訓練,省的大男人跟個女人似的柔柔弱弱,像什麽樣子?一身白袍,風一吹就刮倒似的!”
李嬌瞪過去,明顯的不開心。
方才高臺之上,燕寒時說要李嬌陪自己逛共京城的時候,便一直被尤丹青阻撓,當時他臉上的神色就不好,且看尤丹青的目光更是狂傲。
現下又在自己的面前,說自己的親舅舅像個女人般柔柔弱弱,話裏話外滿是不屑,只聽得李嬌想狠狠的罵他一頓。
氣的連方才是他幫自己的都給忘了。
冷風呼呼的往臉上吹,李嬌将雙腿往旁邊一側,撞在了他放在一側的大腿上,見他受驚的模樣,這才哼道:“大王是北燕的王,錦衣玉食樣樣不缺,作何把自己打扮成這幅模樣?”
那眼神分明在說,一個從蠻荒之地來的窮酸大王也配诋毀我舅舅?
他立時被激怒,咬牙切齒:“——我是什麽模樣?!”
“你是什麽模樣,還用我細說?”
李嬌伸手指指他散開大半的衣領,又指指他臉色的一處血跡:“這裏不是北燕,大王如此穿着在路上,不僅不妥,就不覺得躁得慌?還有您的臉側脖頸處,全都是血跡,髒的很,讓人實在沒眼看。”
說完,她還故意遮了遮自己的雙眼,直把男人氣的面頰漲紅。
燕寒時身上的衣袍都快散開了,唯有一根寬帶勉強的将衣衫合起來,但是散發着灼灼熱氣與力量的胸膛卻袒露了個徹底,更別提他坐在對面,大腿上鼓起的肌肉将下袴撐得繃緊。
她伸手去指的時候,更是緊張的快要撐破般。
臉上倒是不如她說的那般髒污,但是還是能看出脖頸旁暗沉的血跡,打眼一看,只以為是污垢,确實不堪了些。
北燕民風本就開放,不如漢人這般拘謹,條條框框也少得很。
且燕寒時又霸道慣了,從未有人敢違逆他的話,更別提說他的穿着打扮了。
此時聽到她一通指責,皆是批駁他的穿着不堪,讓他心中立時怒了起來,同時還夾雜着委屈,便是這麽一點委屈便讓他眼眶瞬紅。
他一把将李嬌手中的帕子搶過來,胡亂将自己的臉擦了一遍,而後便見她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他煩躁,索性又塞回她的手中,再也不顧忌她的感受了,整個身體都壓了過去,氣息壓迫着,讓她避無可避。
“你給我擦,擦幹淨些!!!”
李嬌的性子向來是能屈能伸的,但她的本質還是個驕縱的,先前她說出了一通罵他的話,結果男人并沒有發怒,反倒是很是聽她的話,還将帕子搶過去擦臉,這一番舉動怎麽也不像是被自己惹怒的模樣。
她的膽子大了起來:“大王身邊有的是奴仆,卻讓我來給你擦,作何要如此侮辱人?”
随後便将雙手背在了身後。
她注意到了,自己一說出拒絕的話,男人的目光就從她的臉轉到了她放在身前的手上,于是便迅速的放在了身後,想起他之前搶帕子的蠻勁,生怕他把自己的手腕給弄折了。
燕寒時自然不會去搶她背在身後的手,而是坐在對面大喘了幾瞬,忽的起身,健碩的胸膛擠着她将她擠在了角落裏,随後将方才撩起的窗簾放下,車內的視線立馬昏暗不少。
吓得身下的李嬌立馬抖了下。
車廂的視線本來就暗,他的塊頭又大,壓在李嬌的上方更是黑壓壓的,且他渾身炙熱,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麽長大的,大冬天的只穿了件薄衣,還開着領子,溫度竟還是灼人。
李嬌屏住呼吸,小心的看他一眼,背在身後的手放到身前,抵在他的胸膛上推了幾下,男人紋絲不動。
“.....大王先起身?”
燕寒時:“嫌我髒?”
李嬌沉默了一會兒。
方才的話都說出去的,一字一句都在嫌棄他,且她心裏本來就覺得他不幹淨,自然也說不出逢迎他的話來。
只将眉頭皺起:“前幾日大王救下我,親眼瞧見您在淇水河處置俘虜,如今一日已過,您身上不過換了件衣袍而已,您覺得自己不髒?再說了,我從小在王宮中長大,見到的人也都是文質彬彬的讀書人,便是我的大舅舅,每次見我也必定沐浴,還從未遇見過大王這樣的人,一時口快說了讓您不滿的話.......”
拿着帕子的手舉起,放在他脖頸上,伴随着女子輕柔的聲響:“我給您擦擦?”
她真的擦了起來,動作輕輕。
只是那血跡早已經幹涸,擦不下來,她使了點力氣,反應過來後已經被她擦得發紅,吓得她立時去看男人的臉色,見他并未露出暴怒來,這才呼了一口氣。
“都幹了許久了,擦不幹淨,該用水洗一洗的。”
他悶嗯了一聲。
“......大王先起身行嗎?您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這下子語氣不似之前的嬌蠻,反倒透着股小心。
燕寒時低頭去看禁锢在自己懷中的女子。
只見她小小的一個,皮膚又白又嫩,不像自己黑又糙,連手都不敢放上去,生怕把她碰疼了,只敢撐着下方的橫板,讓自己的身體懸空壓在她的上方。
她眼底再也沒了方才的惱怒,只剩下一片水潤的光點,知道自己的弱點似的,将他的一顆心攥的死死的。
她出言辱罵他時,讓他心裏火燒火燎的難受,恨不能讓她閉上嘴巴。她婉轉着聲音服軟的時候,他心底的怒火又全部消失不見......
——這樣被一個女人拿捏在手裏,如何是好?
且他曾經被狠狠的欺負過,從她為自己構建的雲端跌落,那失重感以及跌落的疼痛他一直記在心底,怎能如此快的心軟?
萬萬不可在被她蠱惑,她最有這樣的能力了。
他強忍着心底那絲不舍,暗罵了自己一聲,将身子撤離,撇開目光不去看她陡然放松的神情。
沉聲問道:“你為何會出現在西姜人的隊伍裏?”
心裏一直存了疑,每次見到她又總是忘記。
李嬌并不想把把這件事情告訴旁人,且王宮中的龃龉,說出來也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她垂眸想着說辭,如何才能讓他信服不再追問。
但燕寒時已經開口:“是李齊光身邊那女人?沈輝就是她的親弟弟,瞧着就不是好東西,她與你阿娘又都是李齊光的夫人,自然也容不下你,所以才準備将你偷偷送給西姜那個老男人?”
李嬌驚訝了瞬,但還是開口打斷:“不是夫人,沈柔只是側室而已。”
燕寒時見自己猜測的是對的,眼底的暴虐再也無法抑制,争先恐後的冒了出來。
無論李嬌與他之前有過怎樣的恩怨,他都無法忍受她屬于旁人,且還是一個無能又猥瑣的老男人。
聲音都透着股森然冷意:“要不要我幫你,把沈氏給解決掉?”
作者有話要說: 燕崽:(無奈攤手)明明見到她之前想好的要兇一點!怎麽一見到她就兇不起來了呢?
嬌嬌: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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