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小枬

天朗氣清,太子辛成訊拿起手中的一疊折子看了看,簾子微動,剛剛還空蕩蕩的屋子裏跪了一個人,低着頭,神态很是謙恭,他看了一眼,無聲的笑了:“辛絡繹那裏出什麽問題了?”

無常低着頭,神态很是謙恭:“屬下并沒有發現五殿下那裏有什麽問題,只是,五殿下跟玖雪世子同吃同住,形影不離。”

“哦?杉枬怎麽樣?”辛成訊就像是聊天一樣。

無常想了想暗中的觀察,梨杉枬似乎已經不行了,他十分惋惜的說道:“時昏時醒,醒少睡多,看着不行了。”

辛成訊一拍桌子,怒道:“放肆。”

無常立刻低下頭:“殿下贖罪。”

辛成訊臉色緩和一點,問道:“無常,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十年。”

“十年,很漫長,你跟着我的那一年,杉枬成為本宮的伴讀,那個時候他才六歲,聰明得讓本宮的父皇驚嘆孺子可教,當時本宮還大他幾歲,他聰明得讓本宮牙癢癢,好幾次,父皇看本宮的課業再看看杉枬的,然後就大發脾氣,說本宮跟杉枬比起來就是一堆狗屎。本宮當時恨得想要弄死他,好幾次都想把他趕走。一晃十年過去了,他跟本宮有十年的交情,他說走就走,甚至很多時候都冷得像一塊冰,你是不是有時候覺得他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

“屬下不敢妄語。”

“說吧,不怪你。”

“是,在屬下看來,世子确實薄情。”

辛成訊沒有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搭在桌子上,指尖敲着桌子噠噠的作響,金色的簾子被風鼓動,時不時的掀起一個角,他深思了一會兒,問道:“你覺得老五怎麽樣?”

無常如實的回答:“屬下不知,對照五殿下過往的種種看來,五殿下冥頑不堪。”

辛成訊繼續說道:“老五确實冥頑不化,但是怕就怕他身邊有一個杉枬,不過以本宮對杉枬的了解,他這人沒心沒肺,就是一個石頭,本宮跟他有十年的交情,他說走就走,但是他也并非無情無義的人,所以本宮有把握把他化作本宮手中的刀。可是如果把這把鋒利的刀刃交給老五,你認為他會殺出一片天下嗎?”

“殿下是說五殿下會成為殿下的威脅?可是所有的皇子之中,他的資質最差,又纨绔不堪,是最難成為陛下的首選,連太傅都不願意提起他曾經教過這麽一個皇子。”

“無師尚可自通,更何況現在他粘着杉枬不放。”

“殿下的意思是玖雪王世子會教化五殿下?”

“以杉枬的個性,讓他多說一句話他都不屑于,他沒那個心去教化別人。其實也不用他教化,只要跟着他,看着他的一言一行就是最大的老師,何必多此一舉去教辛絡繹呢?看就看辛絡繹他是用腦子思考問題還是用下半身思考問題。”

“那屬下……”無常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姿勢。

“用不着,辛絡繹如果這麽容易被你殺了,他就白活了這麽多年了,更何況,這麽多皇子,任何一個都可能成為皇帝,而辛絡繹一定不能,一個從出生都背負着不詳人名號的家夥,父皇就算是殺了他也絕對不會讓他成為皇帝的。可惜了,就算本宮把杉枬這把利劍送到他的面前,他也拔不出劍鞘,更何況,杉枬是智者,知道怎麽去取舍,也知道什麽是俊傑。”

——識時務為俊傑。

太子臉色凝重,想着想着才發現不對勁:“你說,為什麽老五會跟杉枬認識?他不是很讨厭老五嗎?”

無常低了低頭,作為禁軍統領,在這個未來的君王面前,他只能低下頭:“殿下,屬下不知。屬下也覺得五殿下有點奇怪。”

太子仔細想了想:“有什麽好奇怪的,老五那是自稱天下第一纨绔的,既然是纨绔,那麽自然少不了兩樣東西。”他略微停頓了一下:“不錯,美酒與美人……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榻……天下權再吸引人,也沒有美人榻銷魂……尤其是……那樣的天人!”

無常沒有說話。

“去,盯着老五,給本宮盯牢了,就算他出恭,在拉屎撒尿,你也要給本宮看清楚他到底有沒有瞄準坑。”(我說,太子您老人家也夠實在……)

等回到景苑的時候,風夜已經等在那裏,他歪着頭躺在榻上,十分惬意,就好像在沐浴春光一樣,他不知道在哪兒弄來一只燒雞用碗盛放着,整只雞放在他的懷裏,旁邊的桌架上還放着一盤花生米,左手拿着一壺酒,右手捏着一根雞腿,正在吃得不亦樂乎。

此刻此景破有一種醉卧紅塵放蕩不羁的俠客形象,這讓辛絡繹差一點笑完了腰。如果再給他找兩個妹子,這家夥真的有一種放浪形骸的纨绔,月下花前,對酒當歌,美人做伴,人生幾何,可惜的是,他身邊站了兩個小厮,望着那雞腿吞口水。

“老不死的,你來這裏幹什麽?”辛絡繹笑了笑問道,“怎麽,想我了?”

“你個小不死的,你說我來這裏幹嘛?當然為了這次出現的破事的呀?難不成你真以為我想你了?想你還不如我去做夢呢。”風夜沒好氣的說,然後喝了一口酒,啃了一口雞腿,拿着雞腿指着辛絡繹說道:“你小子死哪兒去了,現在才回來,你師父我等了這麽長時間,還不快賠罪。”

“我又沒有求你等我,那是你活該的。”辛絡繹撚起花生米,往天上一抛,伸嘴去接,我靠,竟然沒有接住,他又抛,結果掉在了梨杉枬的手邊,他沒好氣的說道:“人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連花生米都喜歡。”

梨杉枬當做沒聽見,他坐在桌子旁邊,修長的手指敲着桌子,一盞豆燈照耀在他的身上,淡黃色衣衫仿佛暈出一片光澤,他在等風夜講正經事,他很有耐心,除了對辛絡繹以外,他對其他人都有耐心,而且很溫柔,無論遇到什麽事都從容。

“你小子能不能別浪費我的花生米?”風夜要不是躺着,要不是身上還有一盤雞腿,他一定會一巴掌拍過來,“我在說正事。”

辛絡繹英俊挺拔的眉梢一揚,眉飛色舞不屑看了風夜一眼,他打趣道:“你還能有正事?”

“你以為我是你,除了女人就沒有正事?”風夜坐了起來,把一盤雞放到桌子上:“那個誰?你叫梨什麽?”

“梨杉枬。”梨杉枬說,面無表情,十分謙恭,對于風夜的尊敬就像尊敬師長一樣,這讓風夜對他的好感添加了一點,本來風夜為了那個榜單的事對梨杉枬是沒有好感的,他還想着打擊報複來着,只是沒有實行罷了。

“他們說你是夜明珠,你怎麽不發光呀?夜明珠不是在夜裏發光的嗎?”風夜東摸摸,西摸摸,摸得梨杉枬不好意思的站了起來,後退三步,卻因為大病還未痊愈身子虛差點跌倒被辛絡繹給攔腰抱得滿懷……這個時候辛絡繹不得不感嘆這個沒吃藥的傻叉是神助攻。

風夜湊過來仔細的看了看:“沒發光呀!”

梨杉枬被看得不好意思,冷淡的說道:“請自重。”

說完就推開辛絡繹扶着桌子坐好。

辛絡繹推開風夜:“你這個老不死的乘機吃豆腐,杉枬是我的,你以後再敢碰,我剁了你的爪子!”

“你以為我願意呀,我只是好奇罷了,都是男人,摸摸怎麽了,皇帝我都摸過呢。”風夜十分不屑,他确實長得好看,年輕的時候可以說是大闕第一美男子,只是性格乖戾,都三十多歲了,就像一個老頑童一樣,一天到晚沒個正形,就算在皇帝面前,該撒尿還是撒尿,該放屁就是放屁,因為他幽默風趣,腦殘呆萌,皇帝很多次都沒有追究他的不敬之罪。

“杉枬不是你能摸的。”辛絡繹再一次保持自己的主權完整。

“說正事。”梨杉枬實在不明白這大小頑童在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為什麽天下還沒大亂,他覺得自己不叉開話題再聊下去這兩人會打起來,其實打起來無所謂,關鍵這兩個家夥每一句都帶着他讓他很不自在。

“啊,對,還是小枬靠譜,還知道正事,你小子好好學學,看看什麽叫做風度。”

“不準你叫小枬。”辛絡繹再一次強調,他惡狠狠的斥責風夜。

“小枬,小枬,小枬,我就叫,怎麽着……”

辛絡繹揉揉拳頭,“老不死的,想要打架嗎?”

“打就打……”風夜絕不将就。

“我說,能不能談正事。”梨杉枬強調道。

兩個人這才反應過來要說正事。

“小枬,我這幾天……”風夜繼續招惹辛絡繹。

辛絡繹瞪着他:“你還叫?”

“你說,我叫你小枬行不?”風夜越過辛絡繹,問這件事情的主人公梨杉枬。他從救了辛絡繹之後,這個小屁孩總是掐着他脖子走,這次好不容易看着這小子認栽,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一絲一毫的機會的,誰能想到一個神秘莫測的夜客屬屬長竟然是一個老小孩。他的一舉一動可以用幼稚來形容,只要他不殺人,他不殺人的時候就是一個小孩,一旦動起手來絕對是一場噩夢。

梨杉枬愣住了,其實作為長輩,風夜是絕對有資格這樣叫的,但是這樣叫起來未免乖乖的,其實他真的不是太介意別人對他怎麽稱呼的。梨杉枬恭謙笑了笑,面色和緩:“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代號,風大人請自便。”

風夜趾高氣揚的看着辛絡繹就像挑釁,辛絡繹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頹敗,相反,他很寵溺的看着梨杉枬:“只要杉枬開心,我什麽都無所謂。”

風夜得意的笑了笑:“你小子早這麽乖不就好了。”

辛絡繹瞪了他一眼,風夜依舊笑得春風拂面。

“風大人是發現了什麽嗎?”梨杉枬問道,風夜雖然是一個老小孩,但是面對正事還是一絲不茍的,這點,他跟辛絡繹有點像,平日裏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旦幹起正事來确實有點偏執。

“嗯,對,上宮星閑跑來找我之後,我就跟他連夜去查了那個馮玉成的屍體,确實死得蹊跷,無病無災,也不是被謀害,就那樣死了,連死亡原因都沒有。”

“人家才剛剛下葬,你把人家的墳都給挖了?”辛絡繹鄙視這個師傅。

“什麽叫我挖他的墳,我只不過把他從地底下轉移到地面上面來透透氣而已,我又不是不把他放回去,我可是連夜把他放回去的。”風夜說道。

“這也不能證明馮玉成跟這件事有關系呀?”

“确實不能,但是我們看到了他的遺書。”風夜撕了一只雞腿塞到嘴裏:“遺書,馮玉成留下的遺書,我們趕到馮家,看到馮母拿着遺書哭得稀裏嘩啦的,我們就乘着他母親睡着拿來看了一眼。”

“寫的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求花花……求花花……求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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