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放生
梨杉枬躺在那景苑的藍花楹樹下休息,辛絡繹坐在一旁看着他,梨杉枬睜開眼睛看了辛絡繹一眼,清明如水的眼睛裏盡是不解,他淡淡的問道:“你在看什麽?”
辛絡繹笑了笑,雙手撐到榻上,仔細的打量着他:“當然是在看你呀,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你又冷又傲,還不經逗……我當時那個傷心呀……”
梨杉枬眼神冷淡看了他一眼,那個眼神有點冷,有點傲,有點寂寞,有點無奈,辛絡繹忽而張開嘴笑了:“對,就是這副表情,又冷又傲,就像天外飛仙一樣,讓人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梨杉枬沒理他。
辛絡繹滾到榻上擁着梨杉枬,語氣暧昧而悲哀:“杉枬,給我親一口,将來你死了我就給你墊棺材底怎麽樣?這樣,你一個人也不至于太寂寞,對不對?”
梨杉枬推開他擁過來的手:“開什麽玩笑?”
“我說的是真的。”辛絡繹忽然變得凝重。
他将一把刀遞在梨杉枬的手上:“你要殺就殺吧,死在你的手上,這一生不枉了。”
梨杉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解,辛絡繹忽然一把抱過他,把他壓在自己的身下,辛絡繹湊近他,兩個人的臉就要貼到一塊去了,他有點難以置信,手裏握着刀。
他手裏的刀就抵在辛絡繹的後心,只要稍稍一用力,這個輕薄他的家夥就一命嗚呼了。
辛絡繹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怎麽掙紮也掙紮不脫,辛絡繹平日裏是個纨绔子弟,但是一旦認真起來,就帶着霸道蠻橫的味道,甚至有點不擇手段。
辛絡繹的手按住梨杉枬的頭,雙手捧着他的臉,兩個人的唇就要貼到一起去了,他沒有給梨杉枬拒絕他的時間,舌頭直接滑倒他的嘴裏,舌頭掃過口腔裏面的每處地方,舌繞着舌,纏綿而眷戀……
吻得窒息,吻得缭亂,吻得海枯石爛,吻得山崩地裂。
他腦子一片空白,胸腔亂亂的,不知不覺他的手松了,刀啪的一聲砸在地上,辛絡繹還一直抱着他吻着,他最終閉上了眼睛。
那種深沉的吻讓人窒息,梨杉枬忽然感覺到舌頭一疼,接着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辛絡繹放開了他,擦了擦從嘴裏流出的銀絲,笑得春風得意:“杉枬,我咬的重不重,疼不疼?給我看看,我只是覺得你太香了,比城西那頭包子西施的那包子還香……還有,剛剛,你是舍不得我吧?”
梨杉枬咳了一聲,咳出一點血沫,不知道是不是從舌頭滲出來的。
辛絡繹吓得立刻爬起來把梨杉枬按在榻上,想要看他的舌頭可是梨杉枬死活不張嘴,辛絡繹沒辦法,對于梨杉枬,他既不敢打也不敢罵更加不敢惹他,真他娘的是一場迤逦的折磨呀……
“我滴乖乖,帥帥,你感情背着咱們姐妹倆在外面偷漢子呢?”醉生抄着一口大嗓子吼起來。
夢死看了看梨杉枬,再看看辛絡繹,再看看兩人那親密無間的舉動,頓時扯着大嗓門吼起來:“咱們姐妹倆這蒲柳之姿會比不上他?你看上男人都不喜歡咱們姐妹倆對不對?帥帥,難怪我老爹說不要讓咱們姐妹倆看上你,他說你一天到晚的泡妹子,沒想到這都是真的?”
醉生指着梨杉枬道:“妹妹,這次泡的不是妹子,這是漢子。”
夢死: “帥帥,你是不是喜歡他?”
這姐妹倆一言一語聒噪得很,梨杉枬一聽就頭疼,要是放到以前,這姐妹倆絕對吃不了兜着走。
辛絡繹看了梨杉枬鄭重的說道:“對呀,我是喜歡他。”
醉生道:“既然你喜歡他,那我跟夢死也不能讨厭他,誰讓帥帥喜歡他呢?那麽今日咱們四個在這裏約法那個幾章來着……”
夢死道:“好像是兩章。”
醉生看了梨杉枬一眼,妥協的口氣:“咱們在這裏約法兩章,以後單日子歸咱們姐妹倆,雙日子歸你,如果以後帥帥還要娶小妾,咱們再合計合計……”
辛絡繹連忙補充打斷跳轉話題:“你倆找我有什麽事?”
醉生一激動,一拍夢死的腦門,夢死滿含熱淚的看了她一眼,醉生立刻揉了揉夢死的腦袋,她說道:“我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老爹找你們過去,那個鮑大人跑到我家了,他搞不定,他說這是你招來的禍害,讓你自己去解決。”
梨杉枬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走出幾步,梨杉枬冷冷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纨绔子弟有幾個真心?不都是逢場作戲?”
辛絡繹看了看眼前這清冷的人,鄭重道:“真的不能再真,只羨鴛鴦,不羨王侯。這一生,只有這一次是真心的。”
“那你最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梨杉枬冷冷道,他整個人看上去越是傲越是冷越是堅不可摧,那麽就代表着他越是內心難以平靜。
辛絡繹幽幽的站了起來,跟了上去,一路上都是心思蕩漾,小心翼翼的問道:“杉枬沒生氣吧?”
“在下如果是斤斤計較的人,五殿下,您還有命留到現在嗎?”
“那小的多謝世子大人的大恩大德,這大恩小的無以為報,就讓小的今生給世子大人做牛做馬如何?”
梨杉枬看了他一眼,他眼中的色彩很複雜,說不清道不明,那不是感動,也不是欣喜,淡淡的,有點冷,有點傷,最終他偏過了頭。如果說不感動那是假的,雖然辛絡繹嘴巴賤了點臉皮厚了點做事荒唐了一點,一天到晚的除了調戲他就沒有別的事情幹,可是歸根到底,辛絡繹是真的對他好,他是人,有血有肉,能夠感受得到真情實感,辛絡繹可以說是無條件的縱容他,呵護他,讓着他,寵着他,他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感情,但是天底下有幾個人可以對他做到這些……
走到風府的時候,風夜在磕着瓜子,一邊磕還一邊丢,丢得地上到處都是,他躺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靠在桌子上,說不出的舒适,看到梨杉枬與辛絡繹來了,就把這盤瓜子遞給這兩個家夥,辛絡繹看着滿地妖嬈的瓜子殼,皺了皺眉頭。
風夜冷哼一聲:“你怎麽苦瓜着臉?被你未來丈母娘吓到了?”(真相了)
辛絡繹對他豎起一個大拇指,當然這一切絕對是背着梨杉枬幹的,梨杉枬徑直的走了進去坐了下來,辛絡繹路過風夜面前的時候直接把他手裏的瓜子弄了下來拿給梨杉枬,梨杉枬推了他一下,他就自己把瓜子抱在懷裏開始吃了,風夜看着眼前飄蕩的瓜子殼以及辛絡繹那張欠抽的臉,他差一點拍桌而起,手裏的瓜子沒了,他只能拿起桌子上面的蘋果往衣服上蹭了蹭開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于是,坐了一屋子人,辛絡繹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風夜衣服呆呆萌萌事不關己,其他人都正襟危坐。
“蘇聖呢?”梨杉枬忽然開了口。
“蘇聖感染了風寒,已經病重。”有人說道。
良久,整個屋子沉默無言,看到這裏,
——噗通一聲——
鮑大人跪了下來,跪下來的時候淚流滿面似乎要求梨杉枬與辛絡繹,辛絡繹當時吓得從桌子上跳了下來,那大半盤瓜子灑了一大半,風夜看着自己的瓜子被灑了,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辛絡繹把剩下幾粒瓜子連同盤子塞到風夜的手裏,風夜這個時候面色才和緩一點。
梨杉枬扶起鮑大人,鮑大人一臉的擔憂與害怕,他作為棄子,他還不知道自己會怎麽死,可是他只能求辛絡繹與梨杉枬,希望他們能給自己一條活路,因為只有他們兩個都生在帝王家。
“殿下,世子,我求你們救救我,我是真的不想死呀,我真的沒辦法……我知道我該死,要不是我更換了考卷也不至于出現這種事,更不至于害了大家,按照大闕律法,我罪不至死,所以,我求求你們救救我……”
史大人與張大人一臉尴尬,看來鮑大人已經知道自己上了二殿下的死亡名單了吧……
鮑大人同時找來史大人與張大人像是向這兩個人顯示一件事,如果他真的被滅口,那麽鮑大人堅信梨杉枬與辛絡繹會為他讨一個公道。
“世子,我知道,您仁愛無雙,求您救救我……”
鮑大人立刻跪在地上磕頭,磕的血流滿面……
“我真該死,我不應該換了馮玉成的考卷,要不是我鬼迷心竅,我……”
“這個換考卷的時候可有人指使你?”
“沒有,從頭至尾都沒有,二殿下知道我換了考卷還大發雷霆,在我的央求之下沒有揭發我,我該死,我對不起陛下,我對不起二殿下,我也對不起兩位大人,他們信任我把考卷教給我,卻被我偷梁換柱……”
他至始至終不敢看張大人與史大人,他不想死,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替罪羊,二殿下一定會滅了他的口,但是他又不能說出事情的全部真相,他知道,他一旦說出來,不僅是他,就連他的妻兒也難逃一死。他不能得罪權貴,也不想就那樣一命嗚呼。
“你的命值幾個錢?”梨杉枬冷笑:“鮑大人,不是別人要你的命,是你自己要了你自己的命,你知道的,知道的太多不好,因為一個掌握秘密的人很有可能就會帶着這個秘密去閻羅殿。但是一旦秘密被說破了,就不再是秘密。你有什麽苦衷,你可以說出來,但是你要當一個帶着秘密去見閻王的人,我絕對不會阻攔。”
鮑大人思考了一會兒,低着頭,眼淚直掉,最終他搖了搖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會去自首的,我會服從大理寺的處罰。”
辛絡繹抱着膀子笑得一臉狐貍樣,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撿到寶貝了,梨杉枬處理事情毫不拖泥帶水,成熟老辣,絕對不像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這時,史大人與張大人在侍從的扶持下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鮑大人,于是對着侍從說:“把鮑大人送回去。”
鮑大人在侍從的扶持下不情不願的哀嚎着把他帶了出去。
路過淇水之畔,有一放生池,張大人與史大人對視了一眼笑了笑,笑得不着痕跡而奸邪。
史大人猛然扭頭打量着鮑大人,笑了笑:“我曾聽聞,凡是放生池能夠放生的東西都能活下去,鮑大人,你覺得呢?”
鮑大人立刻反應過來:“你們想過河拆橋,殺人滅口?你們讓我交換考卷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你們說一定會給我一條生路?我已經找了梨杉枬認了所有的罪,我也把一切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了,你們還要怎樣……”
“不,不,不,”張大人一連搖頭:“死人才是最好的替罪羊,不是我們不給你生路,而是我們也沒有生路,你能活到今天,真的是殿下開恩,如今你的任務完成了,所以,放生去吧。”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別殺我,要我給你當牛做馬都可以,我只求你們不要殺我……”鮑大人直搖頭,可是兩個侍從拉着他的手,給他灌了一大壺酒,把他推到放生池邊上,他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只一個勁的搖頭:“別殺我,別殺我……”
噗通——
池裏濺起巨大水花,水中的人撲通撲通幾聲就沒了聲音,屍體懸浮在池子中心,紅鯉魚游過來圍着屍體歡欣鼓舞……
這裏明明是放生的地方,明明是最嚴慈的地方,卻成了最終的了解點。
偉大而莊重的護城河放生池裏,本來是應該人心向善,是心靈的淨土,可是在這裏,肮髒的東西依舊肮髒,就算每天晨鐘暮鼓,阿彌陀佛,罪惡依舊是罪惡,錯的依舊是錯的。
放生池,放的不一定是生,也有可能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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