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黃名璐

不得不說，有時候謝凱真不像個當官的，更別說是一個市的頭目，神情舉止反倒像個小孩子。

就像剛剛他直直地望着肖靜西，怎麽看都像是迷糊的樣子。

當然，這些都是下班後謝凱的神态，上班的時候這個人就好像完全變了樣。

肖靜西想着就笑了起來，道：“這是老鴨湯，你嘗嘗看。”

謝凱收回視線，嘗了一口熱乎乎的湯，點頭稱贊：“好喝。”

肖靜西嘿嘿一笑，也低頭喝湯。

擺在謝凱跟前的是紅燒茄子和芹菜炒肉兩道菜，肖靜西示意謝凱吃吃看，笑道：“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謝凱夾了口茄子往嘴裏送，斯文地咀嚼一陣，笑着點頭：“不錯。”

但他不太願意去碰旁邊的芹菜炒肉。

肖靜西期待地看着他。

謝凱不得不嘗了一口，微微點頭：“挺好的。”

看得出他言不由衷。

肖靜西在心裏偷笑，上次在食堂，他就猜到謝凱不喜歡吃芹菜。

他是故意弄了這道菜，想看看謝凱的反應。

謝凱沒讓他失望，跟上次一樣，把芹菜扔進嘴裏，立刻就囫囵吞下。

肖靜西覺得自己有些不厚道，不過能看到一向溫和的謝凱皺起眉，他心裏那點愧疚也就随風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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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有時候幹脆沉默起來，只埋頭吃飯。

肖靜西沒敢問劉副總的事，怕惹來謝凱的忌諱。

當然，他也不敢八卦中午那個女孩子。

據說謝凱一直沒結婚，有個女朋友也是正常的。

更何況他跟謝凱還沒熟到能随便探尋隐私的份上，即使很好奇，也只能忍着。

不知過了多久，謝凱突然開口道：“我會多吃點。”

肖靜西聞言擡頭，不解地看向他。

謝凱努嘴：“吃剩菜不好。”

肖靜西明白過來，不禁一笑：“最好都吃完。”

謝凱表情非常認真：“好。”

肖靜西輕咳一聲，憋着笑給謝凱夾了一筷子芹菜。

謝凱看他一眼，默默地把芹菜扒到一邊。

肖靜西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謝凱這會也看出他是故意的，大度地笑笑，而後道：“鑫龍那邊想提前開工。”

肖靜西不防他突然說起這個，怔了怔，才道：“開工日期不是早就定好的？”

謝凱嗯一聲：“合同上寫的是下個月六號。”

難怪劉副總今天趕去找謝凱。

肖靜西狐疑道：“怎麽會急着開工？”

謝凱道：“好像是說他們那邊什麽都準備好了，幹脆提前開工，也省些費用。”

肖靜西皺了皺眉，沒說話。

謝凱看了看他，道：“我沒答應，說是等下鄉回來再說。你是管這塊的，我估計那邊很快會找上你。”

肖靜西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謝凱便沒再說什麽，低頭喝了口湯。

兩人都沉默起來，最後還是肖靜西看謝凱一個勁吃菜，出聲阻止道：“吃不完沒關系的。”

謝凱不贊同地看他。

肖靜西笑出聲來，給他解釋：“樓下警衛室養了幾條警犬，剩下的拿過去就行。”

謝凱這才放下筷子，坐在椅子上歇氣。

他是真的吃撐了，原本是怕謝凱吃剩菜，才埋頭苦吃。

肖靜西哪裏料到堂堂一個□□，竟然這麽好騙，他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見謝凱還在摸着肚子助消化，肖靜西忍着笑，起身收拾碗筷，一邊道：“老謝，你去客廳休息吧。”

誰想謝凱見他在收拾，趕忙站起來，挽起袖子幫他。

肖靜西哭笑不得：“你去坐着吧，這裏我來弄。”

謝凱不同意：“我來洗碗。”

肖靜西：“……”

謝凱一言不發地瞅他。

肖靜西有點怕謝凱，那是從精神上生出的敬畏。

在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員他都見過，他父親那一輩，哪個不是在京城吼上一句都能震三震？

那時候他也沒那麽怕，惟獨遇到謝凱，他好像不知不覺就有些畏怕了。

沒辦法，他只好妥協：“那我來擦桌子。”

謝凱這才滿意，端着碗筷進了廚房。

過了會，他又從廚房裏探出頭，道：“明天我想吃魚。”

肖靜西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行，沒問題。”

謝凱滿意地嗯一聲，退回廚房繼續洗碗去了。

看來明天又得多準備一個人的飯菜。

肖靜西搖搖頭，嘴角卻不覺揚了起來。

第二天謝凱果真來找肖靜西。

一大早他就按響門鈴，拖着肖靜西去鍛煉。

肖靜西已經很久沒晨練過，回來後直接癱倒在沙發裏，只想睡個回籠覺。

謝凱也不打擾他，徑直去廚房弄吃的。

等做好早餐，他這才叫醒肖靜西。

吃完早餐，肖靜西收拾東西，謝凱回家換了衣服，處理了公事，然後又下樓。

他坐在客廳裏看電視，肖靜西則在一旁上網。

快到十點的時候，肖靜西去廚房熬湯，準備做菜的材料。

說起來，他們兩個算是龍城最大的官了。

誰能想到周末大好的時光，這兩個人就窩在家裏上上網，看看電視？

中餐和飯餐都是肖靜西做的，吃完後謝凱自發地去洗碗。

晚上謝凱回自己家，肖靜西看了會電視，就回房睡覺了。

于是肖靜西到達龍城後的第一個周末，就這樣平淡地過去了。

其實這兩天有很多人想約肖靜西，新官上任，誰都想跟這位副市長搞好關系。

但肖靜西都讓謝文超給推了。

他是想早點融入到龍城這個複雜的人際圈裏，不過他有兩年任期，也不急在這一時。

去下面鄉縣視察的時間定在周四。

期間鑫龍那邊果然找上肖靜西，希望他能幫忙想想辦法。

肖靜西初來乍到，很多事他原本就不好插手。

況且就算他有那個能力，也得掂量一下對方值不值得他出手。

目前謝凱态度不明，他可不想做一些讓謝凱不高興的事。

他的說辭比謝凱更明确，幹脆大方地承認自己剛來龍城，不熟悉這邊的程序，恐怕沒那個本事。

這一招很有效，雖然有點示弱，但好歹杜絕了被劉副總騷擾的現象。

很快市裏便傳出新任副市長懦弱無能的流言。

那些想攀關系的官員和企業，聽聞消息後，都對肖靜西減了不少熱情，連請帖都少了一大半。

謝凱也聽到一些傳言，特意把肖靜西叫到辦公室，溫和地開解他：“別人怎麽說不要緊，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肖靜西笑着點頭。

謝凱見他心情不錯，大約也猜到肖靜西的想法，頓了頓，道：“你剛來這邊，應該好好熟悉一下這邊的環境，別人遞請帖給你，你可以選擇性地應承一兩家”

他循循善誘，肖靜西不是不懂承情的人，笑着應道：“好。”

謝凱看他一眼：“今天是哪家公司？”

肖靜西飛快答道：“銘城。”

銘城也是外來企業，不過跟鑫龍在龍城穩打穩幹好幾年不同，銘城是去年年底才來的，根基并不穩。

不過銘城牌子響，在京城官場混了那麽些年，肖靜西自然是知道銘城實力的。

銘城表面上十分低調，但背景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謝凱沉默了下，道：“你自己決定吧。”

肖靜西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一笑：“我等下就親自給那邊回電話。”

一般的公司，他都是讓謝文超去應付的。

即使是鑫龍他也不曾這樣上心。

謝凱已經明了他意思，聞言沒再說什麽，擺擺手讓他出去。

肖靜西走到門口，突然回過頭，特認真地問：“我晚上有事，你……打算吃什麽？”

這兩天都是肖靜西弄飯，謝凱跑去蹭吃蹭喝。

謝凱似乎也在發愁，好半晌，才悶聲道：“我在外面随便吃點就行。”

肖靜西皺眉：“那怎麽行。”

謝凱無奈：“我不想做飯。”

肖靜西不由笑了，想了想，道：“要不我早點走，回去給你做好？”

謝凱搖頭：“算了，太麻煩。”

肖靜西仍舊皺着眉：“去食堂吧，讓師傅給你炒幾個菜，起碼幹淨。”

謝凱思索片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便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肖靜西這才松了口氣。

晚上肖靜西帶着謝文超和另外一個助理去赴約。

銘城定在一個不起眼的中餐館宴請肖靜西。

餐館的招牌當真不惹眼，但進了大門，裏面卻另有乾坤。

走進去，過一個回廊，竟然能看到小橋流水，藤葉繞枝蔓。

桌椅都是石頭做的，上面雕刻着花紋，看着十分古樸，又有格調。

肖靜西暗暗贊嘆，果然從京城來的，眼光就是不一樣。

等他見到銘城的負責人時，他那些贊嘆一下子就吞回了肚裏。

那位負責人竟然是上次和謝凱一起吃飯的美女。

對方早等在那裏，見他到了，起身朝他伸手，優雅地笑：“肖市長您好，我是銘城分公司總經理黃名璐，謝謝您今天賞光。”

肖靜西也伸出手，回握了下：“黃總，幸會。”

他表面平靜，心裏卻早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