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出入

“我很好啊。”

在外面的蔣岳桐聽到了向之南的叫喚,一邊回答他,一邊往無人齋裏走。

等進了無人齋,向之南見到她,算是安心下來。“我還以為你也被太陽給曬沒了。吓死我了。”

蔣岳桐:“我這不好好的站在這裏的嗎?”

她說着,把無人齋的門給關上。

見門關上了,向之南和朝暮都一起跑到她面前,朝暮喵了好幾聲,可想而知心裏有多着急。

“朝暮,我好高興啊。我竟然可以不用拿閻王給的無字牌就可以在白天出入無人齋。我太高興了,朝暮!我再也不用害怕灰飛煙滅了。”

蔣岳桐蹲下身子,抱起地上的朝暮,不停的親它。朝暮閉着眼睛,忍受着主人突如其來的寵愛。

灰飛煙滅?

向之南看着消失了一截的小手臂,難道,他剛剛經歷的,就是灰飛煙滅?向之南第一次從蔣岳桐的嘴裏聽到這個詞語,他有一肚子的疑問,來不及細想就問出口:“灰飛煙滅?蔣岳桐,是不是鬼遇到光,就會灰飛煙滅?如果是這樣,你怎麽會沒有事兒?為什麽啊?”

蔣岳桐抱着朝暮,一臉得意的看着向之南:“那是因為,我……”話到一半,她止住。

對啊,我為什麽會沒有事兒?

她停下撫摸朝暮的動作,獨自思考。

她為什麽會沒有事兒?

向之南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蔣岳桐,你怎麽又開始發呆了?你不會自己也不知道吧?”

向之南說着,又想起之前蔣岳桐在屋外轉圈圈高興的樣子,心裏愈發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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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蔣岳桐為什麽不知道自己可以碰到陽光也不用灰飛煙滅呢?

向之南看着蔣岳桐,等了很久,可她依舊沒有告訴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于是,他大膽猜測:“會不會是因為你是無人齋的齋主,就可以碰到陽光也不會灰飛煙滅?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

蔣岳桐盯着向之南,瞳孔逐漸放大,朝暮窩在她懷裏,仰頭盯着她。

向之南:“怎麽了,我是不是說錯了?我剛剛就随口一說,你別忘心裏去。”

蔣岳桐微微搖頭,她覺得向之南的話不無道理,“不。也許,你誤打誤撞,說對了。無人齋地處地陽山,又位于陰陽交界,我作為無人齋的齋主,可能在受命成為無人齋齋主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有了強大的法力。只不過,閻王為了好管控我,才沒有告訴我這一切。”

向之南問:“那你怎麽輕易就被閻王給騙了?他給你下了迷魂藥?”

蔣岳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膽子小,而且,閻王長得兇神惡煞的,他說的話,我能不信嗎?再說了,我即便是不信,那又怎樣呢,我也不敢輕易去觸碰閻王說的禁忌。就有比如現在在白天打開齋門,萬一我要是在白天打開齋門被太陽曬到灰飛煙滅了,我多虧啊!我還想着去投胎呢!”

向之南明白了,“說了半天,你就是慫呗。”

蔣岳桐沒搭理他,想了半天,忽然是想起了什麽,高興的心情一下子又沒了,臉上反倒多了怒氣,她指着向之南,“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你擅自打開齋門想把水倒出去,就沒有現在的事情了!萬一我真如閻王說的那樣會灰飛煙滅,那我可就真是冤了!我真是怕了你了!”

向之南這一次完全不認同蔣岳桐的話,“哎,話可不能亂說啊。要不是我誤打誤撞,你怎麽會知道自己可以随意出入無人齋呢?你應該感謝我啊?”

蔣岳桐也知道,這件事情向之南有錯——不應該擅自開門,卻又好像沒錯——他讓她知道了她可以随意出入無人齋,于是,她不再和他理論,走到四方桌旁坐下。朝暮從她懷裏跳落在地面,喵了好幾聲後跑到別處去玩了。

目前,有太多事情她都想不明白,她雙手放在桌子上,腦袋重重的壓在上面,可她竟然沒有覺得疼。

閻王為什麽要騙她?他這樣做,目的是什麽?

整個地府,除了她,還有誰可以随意出入無人齋?

關山麓可以嗎?

一連串的問題浮現在眼前,蔣岳桐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她嘆息一聲,整個人都蔫了下去。

關山麓守了她一整夜,剛剛才回去休息,如今只怕是還在睡夢中。他脾氣本來就大,萬一她把他給吵醒了,他肯定會對她發火。現在還是不要去找他了。這個消息,就等她去送向之南的時候再告訴他吧。

思及此,她定下心來。

向之南也在椅子上坐下,右手小臂上忽然缺了一塊,他總覺得自己變得十分怪異,他問蔣岳桐:“蔣岳桐,你說,我這手上缺了一塊,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蔣岳桐懶得擡頭:“會有什麽問題?”

向之南:“我去投胎的時候,大家看到我這消失了一截的小臂,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怪胎?孟婆瞧見了,會不會問我?她之前還因為我害你受了傷警告過我,會在我喝的孟婆湯裏加料。”

蔣岳桐:“她不會問你。不過……”她扭頭,看着向之南,“等我帶你去地府的時候,你記得用布把這手臂确實的地方給包起來,我怕咱們運氣不好遇到黑白無常,他們要是起了疑心,那咱們倆都得完蛋。”

向之南:“你害怕黑白無常?”

蔣岳桐:“嗯。”

向之南:“他們很兇?”

蔣岳桐:“不。他們不兇。可正因為如此,我才更害怕。我從未聽見他們開口,但是,我知道,他們一旦開口,事情就不會簡單。我和他們打交道少,雖然沒結下梁子,但是,他們畢竟是閻王的人,咱們還是要小心一點。再說,閻王既然不願意讓我知道我可以随意出入無人齋,那我就更得小心包住這個秘密。萬一被黑白無常發現了,那離閻王知道也就不遠了。小心駛得萬年船。”

向之南很理解的點頭,“我知道。就像當年我逃課的時候,雖然不害怕教導主任抓到,但是,不被他發現還是好一點。我跟你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你現在知道自己可以出去就跟我可以逃課是一樣激動的。”

蔣岳桐沖他呵呵兩聲,不打算再搭理他。

屋裏沒了說話的聲音,蔣岳桐也不再理他,向之南覺得無聊,便又回了通間去睡覺。

蔣岳桐趴在桌子上,沒想出個所以然,也在不知不覺中睡去了。

這一覺,她睡得特別安穩,也特別沉,直到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使勁的搖晃,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就像是坐在一艘激流勇進的小舟上,船身随着水波四下晃動,她也沒了定力,跟着晃動起來。

這種感覺還挺好玩的。

“她怎麽還笑起來了?”向之南本來還在搖蔣岳桐好讓她醒來,可她居然笑了起來,他這就有些不懂了。

他急了,這月光都已經照進屋子了,她還在睡。朝暮又不在,要是子時的鐘聲響了,誰去人間找徐一懷呢?

他一狠心,搖得更用力了些,蔣岳桐就感覺自己坐的船要被激流給掀翻了,皺緊眉頭,醒了過來。睜眼就看見向之南那炫目的紅發,她沒好氣的問道:“剛剛,是你在搖我?”

向之南:“對。”

蔣岳桐擡手就要打人,向之南急忙解釋:“你都睡到月亮出來了,實在也不應該再睡下去了。”

蔣岳桐這才注意向之南身後的月光。

她想起身,可腦袋壓在手上的時間太久了,手臂已經發麻。她慢慢擡手,直到麻痹的感覺完全消失,她才放心的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後,她起身走到門邊,齋門一打開,她便邁腳走出去。

夜晚的天空總是格外吸引人。

缭亂的繁星密布在夜空,似乎是一塊黑布上染了銀色的斑點一般耀眼。曾經聽來無人齋的一位天文愛好者說過的星座就在眼前,清晰可見,似乎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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