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8

埃裏克意識到自己無法殺死一個無辜的孩子，即便這個孩子今後會變成人們口中的惡魔。但現在的伊斯特洛，無論從什麽地方去追究，都沒有辦法對他的生命予以終結的審判。

他把男孩抱到自己的房間，看着他的睡顏安靜地好像一只柔軟的小動物，醫師在房間裏忙忙碌碌，敲打着伊斯特洛的胸膛仔細聽有沒有不對勁的聲音。

“沒有引起肺炎，”醫師說，“把上次的藥堅持喝了就好了，不要着涼。”

男孩滿頭大汗，卻又瑟瑟發抖，意識有點兒模糊。埃裏克驚訝于醫師話語的不以為然，問：“這樣就好了嗎？”

“你還想怎麽樣？”醫師撇着他，“難道現在平民治療感冒都需要用到龍血嗎？我們王宮裏沒有那麽興師動衆！”

艾拉達對他使了個眼色，塞給醫師一枚銀幣，好聲好氣地送走了他。埃裏克把伊斯特洛抱在懷裏，用毯子裹住他的身體，但男孩還一直在發抖。

“英格艾文先生，”艾拉達回來後對他說，“得罪誰也不該得罪醫師呀，您對他們的能力的質疑會讓他們發瘋的。”

“我只是問問，”埃裏克很嚴肅地說，“我之前一直以為王宮裏的所有貴族們都有一大幫奴隸一樣的仆人供他們使喚。”

“所有的事情都在于人心，”艾拉達拿起毛巾擦了擦伊斯特洛的臉，“而利益最能聚攏人心。”她苦笑一聲：“所以我們的小主人大概是最不像王子的王子了，因為小主人在宮廷裏的存在的意義僅僅是國王用來威脅王儲的棋子，大家都是聰明人，不會站錯隊的。”

她把毛巾攥在手裏：“我剛剛聽夜巡的守衛說，羅裏安王子的狐朋狗友看到小主人在水池邊玩，就把他推了進去，在池子外面守着不讓他出來，守衛們都不敢得罪這幫小混蛋，只是聚在周圍看着，直到他們玩膩了，小主人才自己從池子裏面爬了出來。”

“伊斯特洛的法術也沒有起到作用嗎？”埃裏克覺得剛剛的法術足以讓他擺脫那些人啊。

“王宮裏禁止使用攻擊法術，”艾拉達說，“小主人曾經因為這個受了罰，還差點被國王将他們母子二人趕出王宮。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到處宣揚他是惡魔的化身，但您覺得呢？”她嘆了口氣，“有很多事情您都不明白，我看出您是一位溫柔的騎士。”艾拉達擡起頭看着埃裏克：“我也為小主人嘆息過，想保護他，但我無能為力，我之前真心希望一位強大的貴族來做小主人的導師，至少讓他能夠免于傷害，一輩子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過去。但恕我直言，您或許足夠溫柔，但卻……哎……我說得太多啦。”

“有很多事情我确實是不明白……”埃裏克垂下眼睛。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就到王宮裏來當了小主人的導師，”艾拉達說，“如果是的話，或許明天是個告別的好機會。”

埃裏克看着她嚴肅的神情，說：“給我一點思考的時間吧。”

“好吧，您回去休息吧，我來照顧他就行了。”艾拉達說，“請您暫時住在剛剛的房間吧，那裏濕氣太重，不适合病人。”

埃裏克點了點頭，從牆上取下長劍就走出了房間。現在已經黎明将至，遠處微微泛着些許光亮，他把手伸到口袋裏，摩挲着那瓶藥劑。既然他已經無法殺死一個無辜的男孩，那麽現在回去的話，所有的一切根本都無法改變，他打開房間的門，地板發出吱呀的聲音，陰沉的濕氣讓屋子裏幾乎透不過氣來。

這真是一個不适合小孩子居住的房間啊，他打開窗戶，望着遠處，從前的他以為王宮裏有數不盡的寬敞明亮的房間，仆人們像狗一樣聽貴族們使喚，甚至在他昨天被帶到卡夏爾王子那裏的時候，他真的以為受盡榮華富貴與仆人們的寵愛就是這裏生活的全部。

“王宮裏居然有這樣的房間，”埃裏克擦了擦窗臺上的黴斑，“說給提蒙他們聽，他們一定不會相信。”

他是真的很想念他們，但要把這種想念建立在殺死年幼的孩子身上，埃裏克覺得自己根本做不到。

“或許能有其他的辦法，”他喃喃自語，“讓大家都能夠活下去，我也不必手沾鮮血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