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姐, 你自己真的可以嗎?”吳彤神色擔憂地望向她的腿。

貝曦推了推她,“我沒事, 都沒骨折,你去問問醫生我怎麽能快點好,劇組耽誤不了的。”

平地摔跤這種事真的太丢人了。

吳彤只好把她留在這裏去找醫生,囑咐她千萬不要亂跑。

貝曦正歪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突然聽見牆角傳來說話聲。

“貝曦到底是不是在這個醫院啊?”

“可靠消息,絕對是。”

“相機開好了?一會兒如果看到她你速度點,我們一定要搶到第一手新聞。”

“放心吧, 交給我。”

聽到是媒體, 貝曦心底咯噔一下,身體比腦子反應還快,拖着一只傷腳趕緊往反方向走去。

一瘸一拐的, 速度卻是飛快, 一溜煙就沒影了。

好像已經聽不見那兩人的聲音,貝曦靠着牆拍拍胸脯,松口氣, 一擡頭,卻看見面前的搶救室門口站着一個男人。

身材高大,腿特長,襯衫袖扣的樣式很熟悉,但衣服有點皺巴巴的,有點淩亂。

記憶中那人無論在哪裏, 都會保持一絲不茍的完美形象。

貝曦不太确定地開口,很小聲喚了一句:“沈言勳?”

那人沒有動,只是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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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就說嘛, 這副樣子怎麽可能是他。

貝曦轉身要走。

然而,這個男人也同時轉過身來。

一張無可挑剔的臉,眼珠漆黑而深邃,就這麽盯住她,眸子裏泛着明顯的紅色。從頭到腳,每一個細節都說着狼狽。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啊?”貝曦驚訝得舌頭都打結了。

男人卻只是望着她,顫抖的嘴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漆黑如夜的雙眸裏仿佛藏着洶湧的暗潮,随時要将她淹沒。

“沈言勳。”她繼續小聲地開口,“你到底怎麽了?”

他終于開口,嗓音異常低啞粗粝,聽上去十分憔悴:“你沒事?”

“我沒事啊。”貝曦語氣輕松道,指了指他紅通通的眼睛,“你怎麽哭啦?”

沈言勳眸子一顫。

“沒哭。”他淡淡地說,“昨晚通宵開會。”

貝曦點點頭:“哦。”

也是,他這種人,可能根本就沒有淚腺吧。

貝曦看見他轉身往醫院外面走去,下意識也擡腳往前走,突然想起那兩個媒體記者,稍微加快了腳步,結果一下沒踩穩,趕緊扶住旁邊的椅子。

沈言勳聽見聲響回過頭,蹙眉問:“你怎麽了?”

“腳崴了。”貝曦努了努嘴,彎腰揉腳腕的樣子看上去有點可憐,“今天在片場跑的時候不小心踩到泥潭,滑了一下。”

沈言勳沉着臉走回來,俯下身,手臂穿過她的後背和腿彎,直接将人打橫抱了起來,動作連貫沒有一絲遲疑。

貝曦慌亂地在他懷裏犟:“你幹嘛?”

“想這副樣子被人拍到?”他沉沉地開口,“別動,躲着。”

“……”貝曦只好乖乖把臉埋進他懷裏。

上了車,貝曦趕緊給吳彤發消息,以免她擔心。

沈言勳聽見她肚子咕咕叫了兩聲,讓王特助下車去買點吃的。

王特助走後,車裏只剩下他們兩個,十分安靜,貝曦擡起頭,正對上男人深邃無比的眸子。

許久不見,他好像有哪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可她一時間說不上來。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沈言勳盯着她質問,“打了那麽多一個都不接。”

貝曦這才想起來看未接電話,居然有三十多個。她心口微微一震,讪讪地朝他彎起唇:“不好意思啊,拍戲的時候靜音放包裏了,沒聽見。”

“你經紀人和助理也不接。”

“……”她哪敢說是自己授意的,“啊,可能,都在忙吧。”

“是麽?”沈言勳扯了扯唇,“不是你故意想躲我?”

貝曦回答得一本正經:“當然不是。”

沈言勳笑了一聲,人沒事就好,沒想繼續跟她胡攪蠻纏,“我看到新聞,是你們劇組有人出事了?”

“沒,那是個山寨劇組,蹭熱度的,連劇名都跟我們差不多,估計有新聞寫錯了吧。不過死了人也挺可憐的。”貝曦盯着他脖子下的領口看。

沈言勳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蹙眉:“看什麽?”

貝曦指了指,“領帶歪了。”

肯定是剛剛跑歪的,豈止是領帶,他現在的形象簡直颠覆了二十多年的風雅,沈言勳看着面前淡定的小姑娘,抑制不住心念一動,低沉道:“我看不見,幫我弄一下。”

貝曦猶豫地攥了攥手指,見車裏也沒別人,只好上手去幫他整理歪掉的領帶。

沈言勳刻意低下頭,兩人的呼吸驟然拉近,在轎車封閉的空間裏尤為暧昧。

貝曦許久沒見他了,有點不太習慣這樣的親近,禁不住頭皮發麻,想要往後退。

卻忽然被他伸出胳膊攬住了腰。

男人低頭噙住她唇瓣,輕輕柔柔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溫柔,但急促的呼吸卻暴露了他并不溫柔的情緒。

他的手放在她腰際,帶着滾燙的熱氣游移,嗓音低啞,帶着微顫:“老婆,我想你了。”

仿佛一盆涼水兜頭而下。

貝曦咬了咬唇,盯住他近在咫尺的黑眼睛,先前的那點沉迷和情動倏忽散盡,“想和我做這種事?”

沈言勳眸子一顫,哽了哽,“貝曦,我不是……”

“其實你來得正好。”貝曦推開他,冷靜地坐回之前的位置,“有件事我最近剛好想清楚了。”

沈言勳心底忽然湧起一股預感,像是有什麽東西要被摧毀。

貝曦轉過頭,目光沉靜地對上他的眼睛:“我們離婚吧。”

話音一落,在他心底搖搖欲墜的東西猛地跌落下來,砸得粉碎,嗓音不可抑制地顫抖:“你真的想好了?”

貝曦點頭:“嗯。”

每當看見貝思明望着林娜的眼神,她心底的信念便更清晰一分。

那種熱切的、滿心滿眼只裝着一個人的眼神,她從沒在沈言勳眼裏看到過。

她也想被這樣珍惜一次。

或許離開他,她就能遇到真正屬于她的愛情吧。

是兩情相悅,攜手前行,而不是艱難而孤獨地攀登一座不可能的高山。

“貝曦。”他握住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氣,“我跟你結婚是真心的,我想跟你一輩子在一起,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要離婚。”

“可是我跟你結婚,是一時沖動。”貝曦越來越平靜地望着他,“現在我不沖動了,我發現沒有你,我過得比之前更開心。”

“其實我們倆不合适。”她繼續說着,唇角揚起微微的笑意,像是真的釋然了,“你比我大八歲,兩個半代溝呢,生活背景也完全不一樣。你從小就是尊貴的大少爺,這個世界在你眼裏早已經變得平平無奇,所以你對一切人和事不會動心。”

“可是我呢,我還有很多沒完成的願望,想去的地方,我就連看到路邊多出來的一家早餐攤位都會覺得很新鮮。我還想好好愛一個人,正好他也一樣愛着我,我想要的是有溫度的戀愛和婚姻,但你都給不了。”

“我知道,你跟我結婚是認真的,我從來沒懷疑過這點。”貝曦笑了笑,“可是我累了。我想餘生跟一個相愛的人在一起,而不是一輩子追逐一個永遠不會動心的人。”

她望着他,眼眸裏也有些微水光,“離婚吧。”

“對不起。”沈言勳抱住她,緊緊地将她鎖在懷裏,嗓音發抖,“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不想離婚。”

“可是我真的想清楚了。”貝曦在他懷裏波瀾不驚,“我想離婚,想要自由,我已經沒那麽愛你了。”

“沒事的,我愛你。”他不顧一切地說出來,無論是搶救室裏的那一幕,還是她要跟他離婚,哪一樣他都沒法接受,心痛到整個靈魂都在身體裏顫動,“這段時間你不在,我很想你。”

“你知道什麽是愛嗎?”貝曦依舊平靜地問他,“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多少都會有點感情的。其實你只是不習慣。”

沈言勳緊緊摟着她,仿佛要把她嵌進骨肉裏去,“老婆,別這樣好不好?我過來不是想聽你說離婚的。”

貝曦抿了抿唇,“對不起。”

“你再冷靜一段時間,再好好想想……你覺得我哪裏不好我都可以改,我什麽都聽你——”

“沈言勳,夠了。”貝曦猛地打斷他,“你別像個小孩耍賴好嗎?我想清楚了,我很正經,你能不能也嚴肅一點?你以前的成熟理智都去哪裏了?”

成熟理智。

呵。

沈言勳扯了扯唇,突然覺得這四個字棱棱角角裏都充滿諷刺。

就因為他向來秉承的成熟和理智,讓他和她走到了這步田地。

他不能讓她再越走越遠。

“貝曦,你聽好了。”他把臉埋進她頭發裏,深深地吸着,嗓音低沉而嚴肅,“我不同意離婚,不同意你離開我,永遠都不可能。”

“沒關系,我還年輕。”她吸着鼻子笑了一聲,“我耗得起。”

說着她用力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轉身利落地下車。

作者有話要說:  火葬場正式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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